因為生活圈子很窄,我有相對多一些的時間跟萬物相處,對我來說,這是生活的一部分。喜歡跟它們打交道,也許這就是我發(fā)現(xiàn)并愛上詩的原因。每每在我的心感知到它們用眼睛看不到的樣子,能在某種角度跟它們交流時,我才能寫點什么。
其實,哪怕只是一朵花的詩意,我也無法全部完成,只是在努力靠近詩的過程中,詩,慢慢地成了我的另一種呼吸。
詩就在那里,在萬事萬物的存在中,我不過是真誠地凝視過它們,無論是海棠一夜之間開滿枝頭,還是一棵梧桐意外闖入視線,抑或故鄉(xiāng)返青的麥田、高速路上的奔波、云天的悠邈,都有一種陌生而微妙的推動力,它們的沉默里有所有的聲音,它們的純粹中有一切色彩。我在場,但意義絕對小于花瓣上的一顆露水,林間的一聲鳥嗚。那樣的時刻,讓人輕盈,讓人不由自主。那樣的時刻,離詩最近。
張九齡說:草木有本心;卡夫卡說:凡是提高、充實、豐富我們的生活的事物就是愛。受教于萬物,我是幸運的;感恩于萬事,我是溫暖的。我的心和我的愛一直在嘗試抵達事與物大于自身的那種廣闊、豐富以及痛楚,詩,總能在它們的回聲或倒影里破繭而出。
因為事與物的合力,窄小生活圈里的我,才意識到生命的寬度和廣度。很多時候,不是我創(chuàng)作詩,而是詩成全我。
初中輟學(xué)后,我從故鄉(xiāng)來到這座小城,但幾乎沒有真正融入過城市,而故鄉(xiāng)在魯西北平原,那里有母親蓋起來的老院子,有母親勞作過的麥田,但我卻再也沒有回到那兒的可能了。漂泊感就像云在天上,而我的雙腳不可能片刻邁出生活的那道柵欄,這其中有兩種力,并且在不斷形成相互的反作用力,只有保持一份孩子的天真,才能緩解那種反彈帶給我的沖擊,從而讓復(fù)雜變得簡單、尋常變得珍貴,讓所有的疼值得一歌。
生活讓我去愛事物真實的樣子,事物讓我去愛更高的真實。在萬物的眼神中,在萬事的教導(dǎo)中,詩,正是清新而飽滿的事物本身,正是另一種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