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暮偶拾
穿過一片榆樹林,又穿過一片苜蓿園。
在湖的堤岸:
我遇到了一叢橙黃晶亮的凌霄花。
初暮時分。
我和久違的凌霄花不期而遇,如同與一位傾慕至深的朋友不期而遇。
薄而輕盈的霧絮隨心所欲地繚繞。
黃昏下,舊夢湖水般涌動粼閃。
隱隱,我看到幾只彩蝶正在水草間忘情舞之。
復又闔目。想起
彼岸正有一匹駿馬,揚蹄奔馳在凌霄花的凋零以遠;
心潮難掩,遂憶起
一個總也記不牢卻又總也忘不掉的名字。
2024.6.10改定
冬的跨越
有一些門坎是必須付出才賦與心血,以及激情與想象才可以跨越的。
比如詩。
比如藝術。
比如愛與仇恨。
再比如,對風花雪月,乃至對整個季節、對整個大自然的領略與聆聽。
淡然著,慈祥著的;
傾慕著,敬畏著的;
心近著并心許著的:
領略與聆聽。
初冬已至。
菊的秀麗連同它的馨香也鳥翼般熠閃。彼岸的霧茫茫蔓延。
多么渴望這時候有碎雪一粒粒飄落,那些白色的蝴蝶欲棲未棲,將久違了的童年之夢重又喚醒。
當然,晚鐘還會在黃昏被如期敲響。
松煙還會悠悠向遠。
俯下身,詩人在自己的陶罐里注滿了泉水。
注滿了激情與文字。
他知道,陽光遁逝之后,沉思者是愈加地少了。
必須跨過一些門坎,詩人告誡自己;比如初冬,比如緩慢的長夜。
比如甜度遠遠高于蜂蜜,甚而鍍了金箔的謊言。
2023.12.11初稿。2024.6.11改定
玫瑰歌淚
玫瑰總是代表或象征著什么。
或許是,也或許不是。
詩人寫道:玫瑰,她只是被時光點亮的泛著紅色潤澤的一行文字。
雪落下來了。
一些愛情開始花朵般凋零。
夜與憂傷和鄉愁,讓詩歌漸漸長高長大,并擁有著一生都不求恩賜的光芒。
……之后。
而斷斷續續的斑斕蝶羽與遐思:
微露而日漸朗朗的春意接踵來臨。
……之后。
詩人拂去征塵與榮辱。以不羈的激情,以獨立特異的想象,續寫被時光點亮的泛著紅色的玫瑰詩章:
那一行文字,漫溢不止的歌歌淚淚,榮榮辱辱,生生死死……
2024.5.16再改
白露
今日白露。
隔窗眺望七里山,翠茂的松林織出厚厚的綠毯。
一杯清盈的嶗山茶。
洇染的香氣漫過白露寫下的書頁。
應該有晶瑩的詩句浮出水面。
不知怎的,激情與文字
卻久久徘徊踟躇在昨夜的夢境廊園。
一輛破舊的馬車上,坐著一個癡情不改的老頭:
心里裝著一團火焰。
童年的火焰。
激情與想象的火焰。
詩的火焰。
唉,可嘆可親又執拗的老家伙:
一個執意用一生的時間,等待一句好詩到來的年近八旬的倔老頭。
2023.9.8初稿。2024.6.6再改
鶴之遠翔
薄暮之下。
一群驚鳥低低掠過深冬的葦蕩。
任有怎樣的一雙巧手,也無力將詩者的嘆喟折疊為可以越過寒冬的一叢花朵。
天徹底黑了。
到何處?
到何處去尋覓泰戈爾的“新月”,和歐內斯特·海明威鐘情傾慕了一生的乞力馬扎羅的山——
以及凜然徹骨的,可以埋葬所有丑惡的,胸懷天下的皚皚白雪。
想到一種蘭。
想到鶴望蘭。
想到比鶴望蘭更為驚鴻醇厚的鄉愁:
一只執意遠翔的鳥。
一只鶴。
2011.12.21
落雪時分
不知道打了多少次電話。
應該是:不知道
打了多少年電話。
遲遲不來。
它們住在北方以北。
那些會飛翔的六角形精靈。
十分十分久遠的一個寒冬。
積雪很厚。
心和詩句茫茫復沉沉。
平凡與美好。
總是慌不擇路地來——
不容你分說,也不容你置疑,更不容你改弦易張。
來了就是來了:
就像去了,就是去了一樣。
雪是知道的,就像它一直在心里記著冷,住著冷,寵著冷。
而在我的心里:
同樣記著雪,記著冷;
還記著一個不知道打了多少次,打了多少年的電話號碼。
今天是立春。
天氣特別地冷,積雪很厚很厚。
冷和雪陪著我,永遠寄不出去的《落雪時分》陪著我。
2024.2.4立春日
斷橋
在湖水之側的岸上,一座年久失修的斷橋,卻不是白娘子遇到許仙的那一座。
風從遠方冷冷地吹來。
云向遠方低低地飄去。
尋不見那一把傘。
從此岸到彼岸,從一場雨到另一場雨,從一棵樹到另一棵樹,從一個名字到另一個名字,從一滴淚到另一滴淚,有時是需要走完一生的。
遠隔著花朵,遠隔著頌辭,詩者,讓他的詩章隨著波濤撞擊礁石。
一瞬間,人們讀到了無畏和果敢。
晨昏往而復來。
卻有許多舊事,如一盞盞熄滅的燈,再也無法將它們點亮。
流水。
落葉。
白發。
榮辱悲歡以及匆匆逝去的年華。
回眸時,偶見一位手持玫瑰的少女。
佇立于斷橋之上,欲把一種蓋世而神圣的愛與光榮向世間播灑……
2024.6.7改定
花香漫過曠野
我的詩句無法比流水走得更遠。
也無法比鷹翅飛得更高。
能夠掀起幾頁時光的零亂書頁,已經夠了。
在漸漸走向荒蕪的塵世,是誰——
還初衷不移地手持一束溫柔如玉的愛情花朵。
詩句安靜了下來。
一雙翩飛的蝶羽。和漫過曠野的油菜花的味道隨風蕩來;
粼粼熠閃,復又磷磷熠閃。
世界安靜了下來,而,許多許多的,密密連著悲歡與季節的,愛的河流依然不肯有分秒的停歇:
從黎明流到黃昏。
又從黃昏流到黎明。
所幸者,有的人從冷走到暖;
不幸者,更多的人從冷走到了淚和痛。
2024.6.2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