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涼山脈和牦牛山脈牽著安寧河在西部狂奔。
西昌被它們傲世的激情抽打成五彩的陀螺,旋轉出新時代的風韻。
長安路、航天路像西昌織錦上的兩枚日夜奔忙的繡花針。
邛?;钴S的胃液順著海河的腸子流到安寧河才找到它存世的波濤。
抱著西昌城的北山。有幾條公路上去,也有幾條溪河出來,用千年的汁水把西昌城分為幾個部分。
有時也有山羊和云朵在高處和瓦板房對話,藍天會放下耳朵來靜聽。
有一個詩友住在山中,他的普通話里夾著一山的索瑪花。在春天,如果鳥聲大面積坍塌,那肯定有人不肯給樹枝讓路。
馬鈴薯、圓根在遠離塵囂的泥土里變得圓潤。一個小學生,書包里每天都會跑出一匹白馬,想見證人世的歡快。
當然,北山還有一小塊光禿禿的山丘,很多人圍在一起喝轉轉酒,只是在夜里,才慢慢散去。這有點像退休的老張,保持著上班的風度,酒精燒腦,還不肯寬衣解帶。
街道,你牽著它,將它抓得好緊。你和我搖著它的繩子,等人來踢毽子。在建昌古城,每一棟仿古建筑,都是毽子。不知誰來踢它。忽高忽低,馬布或口弦的羽毛飛進了我的耳朵。
影子的高跟鞋,在城門洞里住下。云朵牽著舊裙子,到城墻上漫步。扎根在城墻上的老黃葛樹告訴我們:有些東西,一旦樹根一樣抱緊,就無法松開。
我學會了流水的奔波。
木窗下,才氣的茶杯蕩漾。有烈焰紅唇開啟一扇門。
老朋友又開始演練一桌酒席。小酒杯圍著當地的苞谷酒燃燒了一夜。臨快散席,有人又扛來一壇,西部高原的辛辣和狂野。
今天,我將城磚一樣的詩集再一次沉到你的水井里。懷舊,你用精致的小瓷片一次又一次在井圈上畫著月亮的印跡。
邛海之上,月亮有自己的山岡;城墻之上,月琴在靜靜地掃雪。
涌泉街,耳綴蜜蠟的少女在垂釣古風。
情感的波濤被五指按下又被一指挑起,彌漫、浮蕩、凜冽。
越過群山。
四面八方涌來的人,都是想抖落掉身上多余鐵屑的人,他們向故鄉相反的西部飛奔,猶如迷狂。
浸在水里。人心吸入云朵便會被塵世攤薄。
蘆花肯定自由搖曳。
在安寧河畔,時代的風車在旋轉電力。
太和鐵礦采區像一口熱鍋,煮著一群沸騰的螞蟻。啊,工人們和電鏟、大車等一眾設備,在鍋底躁動而喧嘩,演繹著新時代點石成金的魔術。
礦工們把自己摻進礦石里,等待淬骨取火的化驗、開掘、篩選和冶煉,新時代的礦業抱著又一輪科技躍出山岡。
采區周邊有一大片紅土丘陵,在白云和陽光下交替移動,唯有泥土的血性會推翻掉貧瘠的山河。
釩鈦、稀土、衛星發射基地、暗物質實驗室……西昌每一張名片,都被山路繞成高不攀或深不見底的神跡。
我坐在圖書館里剛翻開書,你在海河邊已釣到魚。
我們都是早上八點鐘出來的,都背著一個包。
邛海也在早上八點鐘,翻曬舊書包。
灑水車起得早一些。
奔向高鐵站,各自有各自的理由,告別等于相見。
邛海濕地公園。肉體除了松弛還學會了纏綿。
煮水的云朵,扛自行車的風濕。棧橋奔涌過來的彎度。
青龍寺,屋頂盤有小蛇。
佛陀很少現身。好像湖水中那一塊浮石。深夜鳴叫,是八百年前的黃葛樹。
湖水剛開始還不夠自然。大風跑了幾趟。有雪浮在山頂。
退休老人都不肯孤單,他們拎著大音箱,便有一群蜂,出現在桃樹林。
臉紅得近似崩潰。
的確,大石板村在游客的圍困中奪眶而出。
而我一一敲碎,鐘聲的夜市。
舉起盛世的火把,像舉起浮艷的女兒。
圍著火堆,激情一旦上來,翻了墻、成了風。
相見有了自己的秘密:那螢火蟲的微光,在百褶裙的火焰中找到了歸宿。
群星眨著眼。
群峰涌進了狂舞的火把之城:猶如奮不顧身的愛情一次又一次地集結,猶如這滔天的幸福被一次又一次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