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的微觀構造

散文詩在語言凝練的美和更為寬闊的寓意延伸中，讓詩的在場性直入心靈的多維寓意。從1855年波德萊爾發表散文詩作品開始，這類文體就以其獨特的形式出現在大眾視野。

在潘玉渠《穿越雨季的黑蝶》中，從清晨落雨開始，到雨季后的凋零結束，用細微的風聲般的筆觸構建了雙翼上斑斕而驚險的路，這是蝴蝶的一生，也是時節的一生。薔薇上銀色的光和插敘的細微的風聲所構建的幾何美學一開始就有著幽靜的迷人。

作者從語言的個性之美到自身心境的逐漸鋪展，讓文體在結構與敘事間形象、生動地呈現出來，又以循序漸進的方式向我們講述黑蝶華麗蛻變的歷險過程。全文以“故事”般的敘事線索為主線，在略帶“神秘”的意象間帶我們尋找“黑蝶”的一生。

“輕盈的沉重”是這組散文詩的關鍵詞。從“體態輕盈如弦……衍生出暴虐的風和鐵屑”，到“意象，被打磨出锃亮的光芒”，都在為“蛻變”的內在和外在盤根錯節的兩重邏輯做鋪墊，也可以說是本體和意象兩個主題的共同延伸下，展開了一條完整的故事鏈，用時節變換的點推動故事主體向前走，展現出了作者內心情愫與破繭成蝶之間的精神上的聯系，甚至有一種笨拙而樸實的美。

查爾斯·西米克說散文詩看起來像敘事片段，以及由孤立的短語和圖像串在一起的詩歌的想法。我不確定這算不算散文詩的定義或者概念，但更多的是，它在詩歌和散文之間強化了散文詩特定的形式和風格。《穿越雨季的黑蝶》以蝴蝶的蛻變為主旨，在相互交織的筆觸間為“蝴蝶”“隱者”或者是另一個“我”鋪陳了一個凄美的故事。他們在縱橫的黑色迷局中歷險，在“花蕊之心”里“構建自己的戰場”。“風絲駘蕩，雨滴回旋——”他說蝶也有自己的戰場。從蛹到蝶的過程，何嘗不像是一首詩的從起始到完成的過程。

作者最初的視角里，時節的美停留在“略帶玄學意味的雙翼”，“半透明狀；一粒粒閃爍不定的斑點”這一系列的書寫和構圖式的鋪墊，讓語言上從詩的意境中透露出更為深邃的“美的微觀構造”，為黑蝶的“斑斕之路，在雙翼上延展”做好了循序漸進的推進。

黑蝶在自身的“戰場”和時節的“戰場”上手無寸鐵地“打磨出锃亮的光芒”，讓美“無可挽回地冷卻下來”，仿佛一切從頭開始，回到最初，又仿佛意猶未盡，被“微觀世界收攏隱形的秩序”再重新展開，讓文本本身和作者個體的語言相融合。對作者而言，轉身，就卸下過往，恢復平靜，但“掙扎、奮斗、妥協、碰撞”的過程都不失為“淬煉”的基石，獨白之后的“獨白”。

詹姆斯·泰特提到“散文詩以看似簡單的包裝：段落出現。他們沒有預謀，但他們可以獨立存在，甚至有自己的瘋狂邏輯。”這是他給我們書寫散文詩的啟示，讓我們在特定的語言環境中重塑修辭、意境和立體的表達方式，不斷發掘自身和事物之間潛藏的內在聯系。

潘玉渠抓住了黑蝶穿越雨季的表象，將“拼盡全力的歷險”展現出來，來印證生命，印證時節在起始與凋零間沒有退路的“探尋”，它們完整地結合在一起，為“下一個春天”尋找新的“獨白”，新的“斑斕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