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說長安街、三里屯、國貿、奧體是北京的高光部分,那么沿著中軸線依次分布的胡同則是北京生活的另一面。它以柔和的基調演繹著北京城和北京人的故事。
沒有人能夠精確地用一個詞或者一句話形容北京。這是一個太過繁雜的地方,每個在夜里乘坐飛機抵達北京的旅客,在高空望去,都能看到這片光的海洋,也像沸騰的巖漿,沿著城市規劃的格局,規規矩矩地流淌。如果說長安街、三里屯、國貿、奧體是北京的高光部分,那么沿著中軸線依次分布的胡同則是北京生活的另一面。它以柔和的基調演繹著北京城和北京人的故事,在這些CBD的燈光和城市霓虹照射不到的地方,家常小館也好,冰糖葫蘆也好,甚至一碗豆汁也都暗含了這個城市的日常精髓。
其實在我的學生時代,北京的藝術圈子里關注胡同影像的人并不多,因為那個時候城市還大量地存有完好的胡同體系,熟悉的地方沒有景色,大家對這些圍繞在周邊司空見慣的事物往往習以為常,熟視無睹。但是在2000年之后,城市加快了改造的步伐,大片胡同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高樓大廈,十里繁華。人們這個時候才意識到這種熟悉的生活狀態正在漸行漸遠,于是很多人開始用鏡頭和畫筆記錄胡同的影像,試圖留住成長的記憶和溫暖的生活場景。
于我而言,真正有意識地記錄胡同和中軸線的影像,還要追溯到1993年的一張照片。那還是一個屬于膠片的時代,有一天黃昏時分路過故宮的護城河邊,看到兩個穿著白色衣服的孩子,在暮色中玩耍的鏡頭像極了日本導演小栗康平的電影《泥之河》中的鏡頭。
按下快門的那一刻,我的內心被深深觸動。在以后的日子里,城市記憶成了我的一個重要拍攝選題,難能可貴的是,盡管隨著城市快速的拆遷和改造,眾多胡同消失,但中軸線附近的很多胡同得以保存,并且經過全新規劃,煥發出新的生機和活力。沿著中軸線探訪城市的歷史,記錄它的風貌,在這條貫穿城市的主動脈附近拍攝了大量的影像資料。
自媒體的蓬勃發展,讓胡同的日常生活成為每個普通人都可以盡情創作的最佳素材之一。很多生活在這個城市的老居民和一些外地觀光的文藝青年開始真正地審視和感受到這個古都的獨特味道,用他們的鏡頭去表現胡同中居民的喜怒哀樂和四季交替。這些古樸的胡同承載著北京普通老百姓生活,也記錄京城歷史文化的時代變遷。
這些年來,文藝青年們常常喜歡談論“民國風”,他們總是喜歡在影像中去尋找那個逝去的北平,遺憾的是北京的城墻在幾十年前就被拆掉了,“北京城”這個概念已經是一個只存在記憶中的名字了。1981年,導演凌子風在拍攝老舍的名著《駱駝祥子》的時候,北京城的外景就是在當時還保留有完整城墻的陜西西安拍攝的。隨著胡同的保護性修復,如今在北京中軸線附近,大量胡同呈現出原有的風貌,透過那些基本完整的街區和院落,人們依然可以重新撿拾那些逝去的時光。秋日遍地銀杏,冬日皚皚白雪,行走其中,仿佛穿越時空,恍然回到老北京,時間開始變得舒緩,與川流不息的城市節奏形成鮮明對比,別有一番韻味。
經濟的高速發展,年輕人的休閑方式也越來越多樣化,胡同也開始變得越來越年輕。脫離忙碌的工作和緊張的生活,北京中軸線附近的一些特色胡同就成了周末打卡的好去處。例如前門附近的楊梅竹斜街,就是一條非常有活力的胡同。這里曾經擁擠不堪的街道和破舊的房屋被改造之后,成了一家又一家的酒吧,咖啡館和各色各樣的設計小店,變得越來越時髦,2015年的北京國際設計周就在這里舉行。有個段子講,北京人一講歷史,西安就笑了,但是西安的歷史大部分埋在了地下,非專業人士不能輕易得見。北京則不同,胡同里的故事生動鮮活,在陳年的小院里喝著入時的酒,唱著流行的歌,看門口走過的動人的姑娘才符合現代人的審美訴求。
北京本地的民謠歌手趙雷在他的知名歌曲《鼓樓》里吟唱著:“我是個沉默不語的靠著車窗想念你的乘客,當107路再次經過,時間是帶走青春的電車”。這首歌給鼓樓大街路口增添了許多詩意,甚至當107路公交車緩緩駛來,空氣里的浪漫色彩都開始悄悄播散。經年流轉,剎那芳華,這個城市見證了無數人來了又去,沒有人會永遠年輕,但總有人在年輕著,而這個城市因為這些鮮活的靈魂,仍然一直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