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的黃昏（組詩）

靜待黃昏

午月，塞北沒有鳴蜩聲

我在城市的一隅，靜待黃昏

靜待黃昏的靜和暮色

卻不見來，我是虛妄地等

在這樣的時間里，眾生蕓蕓

我是羈旅身，不是遠行人

已經歷過無數個黃昏

無數個黃昏只有一個印痕

己不再做夢，醒著的夢

看慣了秋月春風，無望相逢

擁有與失去都是煙云

凡人是迷人，怯不與人同

就這樣靜待，或無所待

我以我的方式在這世上生存

黃昏遲早要來，但有個

時與不時。先看取夕陽紅

此刻

此刻，我擁有安靜的獨處

坐于向晚綠樹蔭蔽下的長椅上

聽清風嘯響林間，鳥鳴此起彼伏

默沉沉地，什么也不想

感受風之手輕輕地撫慰

感受時光之水靜靜地流淌

認清喜鵲的姿態，黃昏的面目

東天上的云，金黃金黃

此刻，我忘記不完整的自我

存留于這個真實的世界

等待一場雨水，或一個人

但沒有鵓鴣那般切切

有的人己悄然地離開了

大化不言不歇，我如塵埃漂泊

還有多少未知需要自己經受

走吧，走吧，莫問結果

挽歌

為何，我已經走到黃昏了

卻還不能與你相逢

炊煙四起的黃昏，百鳥歸巢的黃昏

我當為自己唱一首哀感頑艷的挽歌

我用十年時間編織寓言的空筐

真實的故事總是擦肩而過

尋夢的竹篙往青草更青處漫溯

你在何處？黃昏降臨，難以抗拒

夕陽何銷魂，清水白石何離離

而客愁又添了一層，渾似漪淪

黃昏！黃昏過后便是黑夜

夏蟲不默。我精神的行旅又始漂泊

語言的黃昏

已有多少次，遭遇語言的黃昏

心中有，而筆下無。于是靜默

靜默地面對每一個黃昏

自然的和語言的

聽聞河流，現實的和生命的

在無形的大化面前，我是個

弱者、渺小者、詞窮者

與黃昏相處，與黃昏中的我相處

靜默是我最好的語言

但絕不是空白，更不是蒼白

而是思接千載，視通萬里

而是我于石上連接水的波涌

而是我擁有一個綠意蔥蘢的夏天

表達是為抒發，是為同情者聽

若可，則我不再靜默

我將以滄桑之喉歌唱

歌唱黃昏中的豐富、博大和憂傷

在歲月面前，屈服的是身體

思想卻一直在成長

青憩

靜憩會兒。天色暗了下來

這是無數個黃昏之一個

想著周遭人、周遭事

真真是時過境遷

而我擁有一個舊我

斑駁的、流離的、寂寥的

這一我生命的幽微

像秋天里的一只蟈蟈

長情的鳴唱終歸于草木的沉默

這喧囂的世界從不止步

而我需要停留，把思想的蘆葦

放置于行程的高處

即便夜幕降臨時也不覺黑暗

多少人己匆匆遠去了

我依然留戀這涼

沁膚的、沁心的、沁脾的涼

盛開如蓮的、《螽斯》里的涼

暫將那三千囚徒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