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京師同文館是清政府在北京設立的用于培養(yǎng)外交和翻譯人員的學校,后又引入了西方先進的自然和人文社會科學。京師同文館是中國第一所新式學校,它的建立標志著我國近代教育的啟動,帶動了一批新式學校的設立,對中國的教育近代化起到了推動的作用。但由于其維護專制統(tǒng)治的設立背景,京師同文館在課程設置、人才培養(yǎng)、師資隊伍等方面仍具有一定的歷史局限性。
【關鍵詞】京師同文館;西學;局限性
【中圖分類號】K25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8264(2024)35-0054-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35.017
兩次鴉片戰(zhàn)爭戰(zhàn)敗后,清政府面臨著“數(shù)千年未有之變局”,統(tǒng)治集團內部產生了“師夷長技以制夷”的洋務派,并以“自強”和“求富”為目的開始進行洋務運動。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為培養(yǎng)洋務運動急需的“西語”和“西學”人才,京師同文館應運而生。
京師同文館作為清末官辦西學之先聲,標志著我國近代教育的起步,對中國的教育近代化起到了推動作用。然而,由于創(chuàng)建背景、社會環(huán)境等因素的影響,京師同文館在課程設置、人才培養(yǎng)等諸多方面都具有歷史局限性。雖然京師同文館為教育近代化貢獻良多,但其局限性也限制了其發(fā)展空間和潛力。
一、清末官辦西學之先聲
(一)京師同文館的創(chuàng)辦背景及目的
19世紀40年代后,在西方列強不斷入侵、外交活動挫折不斷的背景下,越來越多的有識之士認識到培養(yǎng)“西語”人才的重要性。1858年,中英兩國簽訂《天津條約》,并明確規(guī)定此后中英條約俱以英文書寫,暫時仍配有漢文文書,待中國選派學生熟練掌握英文、英語后不再配漢文文書。中英文書有文詞辯論等爭議的部分,均以英文文書為準。在這種局勢下,恭親王奕?等人奏請在京師設立同文館,“選八旗中資質聰慧、年在十三四以下者”為學生,初期10到24人,“功課以洋文、洋語為要,洋文、洋語已通,方許兼習別藝”[1]。恭親王等人的提議很快得到了批準,京師同文館自此成為清末官辦西學之先聲。
京師同文館最初的創(chuàng)辦目的是培養(yǎng)外語和外交人才,以滿足清政府在外交活動中的需要?!安榕c外國交涉事件,必先識其性情,今語言不通,文字難辨,一切隔膜,安望其能妥協(xié)……于文字語言悉能通曉,即行停止?!盵2]由此可知,培養(yǎng)“西語”人才以解決時下的外交困境是京師同文館誕生的緣由,京師同文館最初是作為一個暫設的外國語言學堂存在的。
隨著洋務運動的不斷發(fā)展,對掌握“西學”的新式人才的需求也不斷增加。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下,京師同文館的人才培養(yǎng)體系形成了從“西語”到“西學”的轉變。此后,京師同文館在招生范圍、課程設置、師資隊伍等方面不斷擴充,最終成了一所兼修“西語”和“西學”的新式學校。
(二)京師同文館的發(fā)展歷程
作為中國官辦西學之先聲,京師同文館四十余年的發(fā)展歷程也反映了中國近代教育的發(fā)展歷程。自1862年正式創(chuàng)辦至1902年并入京師大學堂,京師同文館見證了從封閉到開放、從傳統(tǒng)到現(xiàn)代的中國近代教育史。在不斷迎接變革與挑戰(zhàn)的時代背景下,京師同文館為中國的教育近代化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1861年,面對兩次鴉片戰(zhàn)爭的失敗和西方列強的壓迫,清政府內的有識之士開始意識到自身的落后。為了培養(yǎng)能夠與外國人交流的人才,恭親王奕?等人奏請開辦一所外語學校,即京師同文館。1862年8月24日,京師同文館正式開辦,最初只設英文館,學生人數(shù)為10人,由英國傳教士包爾騰任教習。這一階段,同文館的主要目標是培養(yǎng)外語人才,以應對日益頻繁的國際交流。
隨著洋務運動的不斷發(fā)展,在國際形勢的變化和社會需求增長的背景下,京師同文館開始逐步擴展和深化其教學內容。1867年,京師同文館增設了算學館,教授天文、算學等自然科學知識。這一舉措標志著京師同文館開始從單純的語言學校向綜合性學校轉變。此后,京師同文館又相繼增設了法文83esSYR2mSxb32V9B+5nCc4zA0KCgOQi1gE62fHTGs8=館、俄文館、德文館和日文館,以滿足不同語言的學習需求。除了教學內容的擴展,京師同文館還注重實踐教學和設施建設。館內設有化學實驗室、博物館、天文臺等設施,供學生進行實踐和學習。這些設施的建設,不僅提高了學生的實踐能力,也推動了中國科學技術的發(fā)展。
洋務運動失敗后,伴隨著歷史的發(fā)展和社會的進步,京師同文館也面臨著變革的壓力。1898年,在維新變法的高潮中,京師大學堂成立,京師同文館的科技教育部分歸于京師大學堂。這一變革標志著京師同文館開始從獨立的新式學校轉變?yōu)橹袊谝凰F(xiàn)代大學的一部分,其教育職能和定位也發(fā)生了變化。1902年1月,京師同文館完全并入京師大學堂,并改名為京師譯學館。這一變革使得京師同文館的教育資源得到了更加充分的利用,同時也為其發(fā)展提供了更加廣闊的空間。在并入京師大學堂后,京師同文館的教學內容更加豐富多樣,涵蓋了文學、歷史、哲學、自然科學等多個領域。
縱觀京師同文館的發(fā)展歷程,其始終致力于培養(yǎng)具有實際能力的人才,推動中國的近代化進程。從初創(chuàng)階段的語言教學,到擴展與深化階段的綜合性教育,再到變革與轉型階段的大學教育,京師同文館始終緊跟時代的步伐,不斷調整和完善自己的教育模式和內容。同時,京師同文館的發(fā)展過程也充滿了挑戰(zhàn)和困難。在近代中國的社會背景下,同文館面臨著來自傳統(tǒng)觀念和制度的阻力,需要不斷克服困難和挑戰(zhàn)才能取得進步。
二、京師同文館對教育近代化的推動
京師同文館的創(chuàng)辦與發(fā)展,對中國傳統(tǒng)教育體制產生了一定的沖擊,作為中國教育近代化的先驅,京師同文館對推動中國的教育近代化產生了積極的影響。通過推動教育內容的更新,教學方法、教育體制、教育管理的改革,以及促進中西文化交流與發(fā)展,京師同文館為中國近代教育的創(chuàng)新和發(fā)展做出了重要貢獻。
教育內容方面,在中國傳統(tǒng)教育體制下,教育內容以儒家經典為主,缺乏現(xiàn)代科學知識和實用技能的傳授。而京師同文館在教學中注重西學知識的傳授,大量引進西方科技書籍和翻譯西方名著,使學生能夠接觸到現(xiàn)代科學知識和實用技能。正是因為京師同文館首先更新了迥異于傳統(tǒng)教育的西式教學內容,中國的教育近代化從此開始不斷推進。此外,為適應時代的變遷和社會的需求變化,京師同文館不斷更新和改進教育內容。在洋務運動后期,京師同文館開始注重培養(yǎng)工商業(yè)人才,加強對工商業(yè)知識的傳授和培訓。京師同文館通過新式教育培養(yǎng)的新式人才在后來的政治、經濟、文化等領域發(fā)揮了重要作用,推動了中國社會的近代化進程。
教學方法方面,中國傳統(tǒng)教育中的教學方法以灌輸為主,缺乏啟發(fā)和實踐環(huán)節(jié)。而京師同文館在教學中注重啟發(fā)式教學和實驗教學,使學生能夠通過自己的思考和實踐來掌握知識和技能。同時,京師同文館還在中國首先采用了班級授課制的教學組織形式。這些教學方法的改革,打破了傳統(tǒng)教育的藩籬,為中國近代教育的創(chuàng)新提供了重要的經驗借鑒。
教育體制方面,中國傳統(tǒng)社會的教育資源主要集中在科舉制度中,而科舉制度存在著許多弊端,如八股取士、禁錮思想等。京師同文館打破了傳統(tǒng)教育體制的束縛,采取了一系列新的教育制度和政策,如摒棄科舉制度中的八股取士,建立新式學堂等。這些改革沖擊了傳統(tǒng)科舉取士的觀念,為培養(yǎng)新式人才奠定了制度基礎和思想基礎,迎合了近代社會對多樣化人才的需求。
教育管理方面,京師同文館放棄了中國傳統(tǒng)的師生關系與學校管理制度,學習西方的先進管理制度,建立了一套與近代教育相匹配的規(guī)章制度。在學制上,京師同文館制定了八年制課程表,規(guī)定了學生入學后的學習進程和課程安排。這種分年制課程表的設立,是中國歷史上的首次,顯示出京師同文館教育管理的系統(tǒng)性和規(guī)劃性。京師同文館的教育管理改革還包括師生管理、考試考核、課程設置等諸多方面,其民主、科學的管理精神成為近代教育管理改革的重要參考。
中西文化交流與發(fā)展方面,京師同文館的學生和教師來自不同的文化背景,他們在同文館的學習與交流促進了中西文化的交流與融合,有利于社會風氣的開放。同時,京師同文館翻譯和出版了大量西方著作,包括政治、經濟、文化、科學等諸多領域。這些譯著為中國社會帶來了新知識、新文化和新思潮,為中國傳統(tǒng)知識分子向新型知識分子轉型提供了助力。
三、京師同文館的歷史局限性
京師同文館對中國近代教育的發(fā)展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在專制統(tǒng)治的背景下,京師同文館的發(fā)展既有其自身優(yōu)勢,也存在一定歷史局限性??茖W全面地分析京師同文館發(fā)展的,才能為當今教育的發(fā)展提供有價值的建議及啟示。
課程設置方面,京師同文館是清政府為滿足時局需求,培養(yǎng)為政府服務的“西語”和“西學”人才而創(chuàng)辦的。因此,“京師同文館的課程設置與傳統(tǒng)的官學相比具有明顯進步性、先進性,在教學內容上大體呈現(xiàn)由淺入深、循序漸進的特點。但受當時的政治、經濟、文化等因素影響,京師同文館在課程設置方面仍存在一定的歷史局限性??偟膩碚f,京師同文館的課程設置存在重人文輕科學的問題。京師同文館的課程設置,多強調語言文字的學習,天文、格物等自然科學的學習則是“洋文、洋語已通,方可兼習別藝”[3]。且“天文、化學、測地諸學,欲精其藝者,必分途而力求之”[4],即選擇性學習自然科學,并非多管齊下。這在客觀上導致了學科學習的片面性,阻礙了學生對各學科知識之間內部聯(lián)系的構建。同時,課程中自然學科內容也較為淺薄。作為第一所官辦翻譯機構和新式學堂,京師同文館化目的是向國家輸出熟練掌握“西語”和“西學”的綜合性人才,即學生畢業(yè)后,基本知識儲備水平應與現(xiàn)代高等院校畢業(yè)生相當。然而,這所“高等院校”教授的自然學科知識水平卻不足以與實際需要相匹配。此外,作為清末第一所官辦新式學堂,朝堂與社會上仍對其存在一定的爭議,導致京師同文館的課程設置受到掣肘,存在課程的設置與調整缺乏靈活性與多樣性的問題。
人才培養(yǎng)方面,由于京師同文館的教育內容和教學方式與中國傳統(tǒng)教育體制存在明顯差異,當時社會普遍對其持保守態(tài)度,導致同文館在招生問題上存在一定困難??偟膩碚f,京師同文館的人才培養(yǎng)存在人才評估體系的落后性導致學習目的具有功利性的局限性。中國傳統(tǒng)人才培養(yǎng)模式,到清朝時已經逐步走向僵化,清政府以“為政以德,重德輕技,德成而上,藝成于下”[5]作為其評估人才的基本價值理念,表明了重視德育、輕視科技的價值取向。在這一價值取向的影響下,清代廣大知識分子對科學技術表現(xiàn)出了明顯的排斥性,視其為“奇技淫巧”,并且認定參加科舉考試是實現(xiàn)自身價值、競爭社會地位的主要途徑。京師同文館進行人才培養(yǎng)的過程中,“震于列強之船堅炮利,急需養(yǎng)成翻譯與制造船械及海陸軍之人才”[6],將學習西方科學技術也納入人才培養(yǎng)的范疇。這恰恰與清政府認定的人才評估價值體系相悖,因而入館學習西文、西藝非但不能得到社會承認,反而不被社會接受。部分同文館學生為了能夠順利入仕,贏得社會地位,無心學習先進科學,卻有意向八股辭賦發(fā)展,造成了學習目的的功利性,與京師同文館最初設立目的背道而馳。
師資隊伍方面,京師同文館的教習來源較為狹隘,主要是外國公使推薦洋人到館擔任教習。同時,受限于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和教育制度,同文館聘請的洋教習比重偏人文輕科學。京師同文館學習西學的主要方式,是依仗巨資聘用的洋教習進行西書的翻譯、西方科技知識的教授。因此,教授西學教習的數(shù)量和質量,決定了同文館學習西學的成效。根據(jù)熊月之的《京師同文館西學教習名錄》統(tǒng)計,54名西學教習中,語言、文化等社會人文類教習有42名,其他天文、算學、化學等自然科學類教習共12名,教授自然科學類教習比重不足23%。這其中固然有教習自身所學知識體系局限性問題,但這一現(xiàn)象背后更為深刻的原因是京師同文館或其掌權者自身對科學的不重視,沒有真正認識到科學對社會發(fā)展的重要性。此外,各國公使積極向京師同文館輸送本國“知識分子”,希望通過在“官學”中擔任教習,擴大在中國教育領域的影響,進而增強本國對中國的影響力,以求達到文化上控制中國的目的。洋教習與各國的駐華公館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因而其教學活動的開展多多少少會受到駐華公使的影響。而總教習的任用,更是成了各國駐華公館爭奪在華增加影響力的砝碼。在這種師資構成的背景下,同文館的教學質量和教學深度顯然受到了一定的影響。
書籍翻譯方面,京師同文館翻譯出版了大量西方書籍,對中國傳統(tǒng)的文化體系造成了沖擊,在傳播西方科學文化方面具有進步意義。但京師同文館也存在“譯書質量缺乏監(jiān)控機制”[7],的問題,展現(xiàn)了其歷史局限性。總的來說,同文館在書籍翻譯方面的局限性主要表現(xiàn)為,語言和文化差異導致的翻譯準確性問題、資金時間等因素導致的翻譯質量問題、實用功利主義導致的科技譯著比重較小問題、直譯和意譯風格導致的翻譯偏差問題、翻譯人才的短缺問題等。以《化學入門》為例,《化學入門》是丁韙良翻譯的《格物入門》的卷六,是一部介紹西方化學知識的自然科學譯著,將西方的元素周期表、化學公式等知識傳入中國。丁韙良在《化學入門》中介紹較為復雜的化合物化學式時,就因語言局限造成化學式書寫的混亂。翻譯時本應分類描述,然而受西述中譯翻譯局限性的影響,翻譯缺乏精準性,一定程度上阻礙了近代西方化學知識的在華傳播。
四、結語
京師同文館作為中國近代教育的先驅,推動了中國的教育近代化,培養(yǎng)了一批優(yōu)秀的新式人才,促進了中西文化的交流與融合。由于創(chuàng)辦目的、社會背景等方面的影響,京師同文館仍存在較多局限性,這些歷史局限影響了京師同文館的發(fā)展空間與潛力,也或直接或間接地導致了京師同文館合并入京師大學堂的結局。我們應當從京師同文館的歷史經驗與教訓中汲取智慧,不斷推進教育改革和創(chuàng)新,為中國的現(xiàn)代化建設提供有力的人才支撐和文化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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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王曉鑫,青海師范大學中國史專業(yè)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近代文化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