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天上午,國家農民銀行行長巴尤先生叫來秘書菲利貝爾:“菲利貝爾,佩皮尼昂分行的弗洛里奧是做什么的?”
“弗洛里奧?他是出納員,目前擔任分行的臨時經理。先生,你是否記得,老經理布歇去世了,我們還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來接替他。佩皮尼昂分行的業務量不大,目前由弗洛里奧行使管理職責。”
巴尤先生從辦公桌上拿起一封信,說:“這封信是從佩皮尼昂市寄來的。一封匿名信,但是……”他將信遞給菲利貝爾。
尊敬的行長先生:
我們把辛辛苦苦掙來的錢存在你們佩皮尼昂分行,但有那么一天,我們一覺醒來可能會發現銀行已經破產,我們的存款也都沒有了。這種事遲早會發生。你可能不知道那個出納員,弗洛里奧先生,一直在挪用公款……
“菲利貝爾,明天派一名稽核員去佩皮尼昂,”行長說,“但告訴他言行要機智一點,我們并不想制造麻煩。對弗洛里奧的舉報也許只是捕風捉影。”
佩皮尼昂分行的臨時經理弗洛里奧驚愕地盯著來自巴黎的稽核員。“稽核我的賬簿?”他難以置信地重復著對方的話,“什么,現在?在月中?沒有任何事先通知?這有點兒不同尋常,不是嗎?”
稽核員同情地看著這個情緒激動的瘦小男人,說:“沒什么好擔心的,弗洛里奧先生。我們對所有分行都會不定時進行突擊檢查。指令由行長隨時下達。我只是例行公事,半小時就能完成稽核工作。”
“是的,但很快就會有流言蜚語,特別是在佩皮尼昂這樣的小地方,”弗洛里奧哭喪著臉說,“大家都風傳我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想想看,這是怎樣的羞辱啊!”
“不會有任何人知道這件事,”稽核員有點兒不耐煩地說,“當然,前提是你自己不要外傳。好了,我現在可以查看賬簿了吧?”
兩天后,菲利貝爾走進行長的辦公室,說:“先生,稽核員的佩皮尼昂之行很順利。一切正常,賬目分毫不差。”
“很好。我們真的不該理會那些寫匿名信的惡心家伙。謝謝你,菲利貝爾。”
時間過去還不到一個月,行長再次叫來秘書。“這太荒謬了,”他氣惱地說,“我又收到一封來自佩皮尼昂的匿名信。舉報者信誓旦旦地宣稱分行的賬簿沒有核查清楚。很顯然,弗洛里奧用花言巧語拖住了稽核員,好讓同伙趁機把挪用的錢放回去。他還建議我們有必要更徹底地調查此事。”
行長用手指敲擊著桌面,說:“我雖然不想這樣做,但客戶利益至上啊。如果其中真有問題,人們事后發現我們接到舉報后卻置之不理,那必將引起軒然大波。恐怕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派稽核員再去一次。這次一定要徹查。我想一勞永逸地解決這個問題。”
三名銀行資深稽核員起程趕赴佩皮尼昂。這次弗洛里奧先生真的是被驚到了。一名稽核員和他形影不離,另外兩名稽核員對分行的賬目進行了長達四個小時的徹底審核。但他們沒有發現任何紕漏,所有賬目都一清二楚。
“我只希望我們所有分行的情況都能像這里一樣令人滿意。”在向弗洛里奧告別時,首席稽核員說。
一周后。“先生,佩皮尼昂分行的弗洛里奧先生要見你。”菲利貝爾對行長說。
巴尤先生一改往日的習慣,站起身,快步走向來訪者,同時伸出一只手。
然而,弗洛里奧卻神情嚴肅地向行長微微鞠了一躬。“我是來遞交辭呈的。”他說。
“辭呈?親愛的弗洛里奧,為什么?”
“先生,你兩次派人審查我的賬簿,這自然引起了許多閑言碎語。雖然我最終被證明是一個誠實的人,但它還是對我造成了惡劣影響。我的名聲被毀了。”
巴尤先生深受觸動:“我以個人的名譽擔保你是清白的。不過,等一下……佩皮尼昂分行的經理職位仍然空缺,你愿意接受這項任命嗎?如果你接受,就沒人會懷疑你的誠實了。沒錯,你的薪酬也會大幅上漲……”
“你真的是說……”弗洛里奧激動得都有點兒結巴了。
“當然,我親愛的朋友。國家農民銀行很慶幸能留住像你這樣盡職盡責的員工。”
回到佩皮尼昂的家,皮埃爾·弗洛里奧一進屋就把腳伸進妻子遞過來的舒適拖鞋里。
“終于如愿以償!”他心花怒放地對妻子說,“如果沒有人知道,那做一個誠實的人有什么用?如果不是經過這起事件,我可能還得年復一年地當一個普普通通的出納員,總行的人也永遠不會知道我有多誠實。”
“他們現在終于知道了!”弗洛里奧夫人滿面笑容,欽佩地注視著丈夫,“你這個寫匿名信的主意真是太妙了……”
(梁衍軍摘自《譯林》2024年第4期,李曉林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