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的“寶刀”

從“見餃子不樂”到享受家庭生活的每一刻，理解和愛讓老爸再次“啟航”。

夏日傍晚，暴雨光臨了古都西安。雨水急速而下，打在花朵上，打在葉子上，也打在我的心上。

我家住在老街區，下水管道有些問題，遇到暴雨會積水成河。人們繞路的繞路，蹚水的蹚水，景象極其熱鬧。若是我接孩子倒無所謂，但最近是老爸幫我接。

他的性格在我們老家有一句諺語可以貼切地形容—“見餃子不樂”（形容不茍言笑）。就拿這幾天來說，我變著花樣做他愛吃的，還抽空兒就帶他出去玩兒，如此用心也沒讓老爸滿意。來了七八天，他笑的次數屈指可數，板著臉要求我給他買回老家的車票倒有七八次。

老爸每次鬧回家，我都會很生氣，然后和他掰扯一番，但他總是那句話：“你對我挺好，但我待在自己家更好。”但是，我不這么想。老媽去世十來年了，家里就老爸一個人，飯要自己做，衣服要自己洗，還要照顧我12歲的侄子，接送上學，監督寫作業……累到不行，哪有在西安好？

萬幸，老爸不會用手機軟件買票，所以干著急也走不了。但這場大雨之后就不一定了，好吃好喝他還待不住，讓他淋雨、蹚水，肯定更要鬧。我硬著頭皮回家，準備接受老爸的“暴風驟雨”，不想卻迎上老爸和兒子一大一小兩張笑臉。

“媽媽，你知道嗎？今天我和姥爺的回家路可好玩兒了。”10歲的兒子過來拉我的手，“姥爺特別厲害，他帶我一起撿了幾塊木板和磚頭放在積水里，做成了一座小橋！”看著門口濕漉漉的鞋子，我心疼地說：“爸，你都這么大歲數了，還逞能。”心里打著鼓，等著老爸“每日一歌”般再次提出回老家。說實話，這回我不知道怎么拒絕。畢竟，我沒有照顧好他。

然而，神奇的事情發生了。老爸興奮地說：“我這是寶刀不老，鄰居們都夸我能干呢！這么著吧，我多住幾天，以后接送孩子就交給我了。”見我愣住了，他到廚房理了理菜，探出頭來說：“今天我做飯吧，你也歇一歇。我看家里有土豆，酸辣土豆絲我最拿手。”

一場暴雨后，老爸居然在我家待住了，而且待得優哉游哉。以前，我每天在鬧鐘的催促中起床，臉也顧不得洗就為家人洗手做羹湯；如今老爸做早飯，我能多睡半小時。雖然他只會簡單地熬白粥、炒雞蛋、熱饅頭，再用拙劣的刀工切一碟子泡菜，但我仍舊有一種回到童年的幸福感。午飯和晚飯，我也不再把老爸安置在客廳看電視，而是拉他進廚房和我一起擇菜、洗菜，然后我掌勺，老爸打下手。

老爸的話逐漸多了起來，笑容重新回到了臉上，尤其當全家人都為他的勞動唱贊歌的時候。老爸擦抽油煙機，老公一通夸：“爸，您擦得太干凈了，要知道請保潔要一百多元呢！”老爸笑得合不攏嘴。老爸整理茶幾，兒子立刻把瓜子殼和空零食袋扔進垃圾桶，小嘴像抹了蜜：“姥爺是家里的勞模，我也是家里的衛生小標兵。”老爸笑得眼睛只剩一條縫。老爸澆花，我各種猛夸：“爸，您來了，花都開心壞了。要知道以前它們得‘死給我看’，才能混到一口水。”老爸哈哈大笑，似乎拯救了整個植物界。

大家都說老爸再也不是“見餃子不樂”的老頭兒了。尤其在我哥打電話請他回家時，哥在電話里真誠地說：“爸，我和您孫子都想您了，沒您咱家真不行，您快回來吧！”整整一天，老爸都沉浸在幸福和喜悅里，走路都哼著歌。我終于明白，原來，哥早就懂得了與老爸的相處之道。

如今，老爸回老家很久了，我還時常想起在那個下大暴雨的傍晚他喜形于色的樣子。我們每個人辛苦向上，努力拔節，不都是希望體現屬于自己的價值嗎？老爸辛苦了一輩子，無所事事的日子會讓他找不到存在的價值。老爸老了，不能再出去工作，但家永遠是他的歸宿，他永遠是有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