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循環播放《蘭州 蘭州》:你走的時候沒有帶走美猴王的畫像/說要把他留在花果山之上/……/再不見風樣的少年格子襯衫一角揚起/從此寂寞了的白塔后山今夜悄悄落雨/未東去的黃河水打上了剎那的漣漪/千里之外的高樓上的你徹夜未眠……
為什么很多民謠里有蘭州?也許民謠很窮,需要出走遠方。民謠與蘭州這座西北偏北的工業城市的荒蕪、粗獷、浪漫如此吻合。根據大數據分析,民謠歌手最喜歡的城市,第一是他們“闖蕩的北京”,第二就是他們“告別的蘭州”——在這里,蘭州是他們出走的某個荒遠小城的象征,粗糙的、寂寞的,無趣卻令人懷念。彈撥吉他的歌手,總是滿滿的少年心性,在告別的決絕和漂泊的思鄉情愁之間矛盾著,因此迷離的音符常伴著蒼茫的呼喊。
在他們出走故鄉的時候,一定穿著舊舊的格子襯衫,那時候很年輕,因為只有年輕才可以不顧一切,無畏上路,就這樣逃離了自己出生和長大的地方,那座在飛馳的光陰中日益停滯荒涼的城。那座城的名字也許叫蘭州,也許叫別的什么州。
那不過是牛仔褲和格子襯衫的時代,簡簡單單,一身清爽,素面朝天,行走如風。格子襯衫一直就被貼著“文藝青年”的標簽,其實我覺得只不過是因為格子襯衫夠率性、夠灑脫,有一種撲面而來的校園感。
曾經,我有過那么多的純棉格子襯衫,粗格子,細格子,黑白相間,藍紅相間,紅黑相間,黃黑相間……我尤其喜歡藍色和白色構造的格子襯衣,可以是各種深深淺淺的藍,如同青春時候的初戀,散發著淡淡的憂傷、香甜與青澀。那種介于藍色與青色之間的色彩,總把年少的思緒勾勒出一道明媚的弧線。我喜歡松開第一粒、第二??圩?,松松地挽起袖子,只有這樣才符合青春的如風不羈。

相對白襯衫,我更喜歡格子襯衫,因為白襯衣純粹到幾乎單一。純粹的東西總是好的,有一種極致的美,我喜歡那種素白,白到骨子里,可它也是最不禁臟的,稍微染上雜物或顏色,就是一生的痕跡,永遠不可能洗掉。格子襯衫更樸實,更經得住生活中的落拓。隨意挽起袖口就可以露出胳膊做任何動作幅度較大的事情。即使在一無所有的年代,只有一件簡單的紫紅格子襯衫,也讓人顯得特別的神采奕奕,可以一年穿到頭。
那個格子襯衫的年代,有各種清新而純粹的事物,還有一份我行我素的年少倔強,晃晃蕩蕩的,眼睛里有光。喜歡格子的襯衫,一個格子裝一個夢,就可以擁有好多好多。有一個夢是關于去遠方的,偷偷藏在某個角落。
為什么那么多民謠里都有蘭州?因為,越是寂寞的地方,音樂就越受歡迎,更何況蘭州,是地圖上的天高地迥、江湖之遠,好像是一個回不去的地方,也是魂牽夢縈的地方。為什么那些關于鄉愁的記憶里,都有一件舊舊的格子襯衫?因為只有格子襯衫可以隨意又無所謂地,穿搭著那青春年少的一無所有與無所畏懼。
后來,什么時候背上行囊?什么時候獨行遠方?什么時候收起了格子襯衫,換上了嚴謹的制服、工裝?多少事情讓人遺忘,卻又述說著迷人的過往。我們出走的時候,都沒有帶走美猴王的畫像,留在了永遠的花果山之上。
蘭州,總是在清晨出走,總有淌不完的黃河水向東流。
路的盡頭,是海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