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軒小說中苦難書寫根源的探究

［摘 要］ “苦難”是曹文軒寫作的主題之一，在他的許多作品中可以清晰地看到苦難的影子。以曹文軒長篇小說《草房子》《青銅葵花》為例，從自然環境的惡劣、生產方式的落后、物質的匱乏和對弱勢群體的關注四個方面來探討曹文軒小說中苦難書寫的根源。小說在苦難的描寫中歌頌了人性美、人情美，通過對生活的苦難和精神上的苦難的描寫鼓勵人們正視苦難、接受苦難。

［關 鍵 詞］ 曹文軒；苦難書寫；根源

文學作品是作家心靈物化的結晶，其中必然滲透著作家的主體精神。曹文軒的作品以不同的方式、不同的程度呈現了眾多的苦難形態：貧窮饑餓帶來的痛苦和精神壓抑；極左政治思想帶來的災難，家道中落帶來的苦難等。

曹文軒筆下苦難書寫的表現形式在于深刻描繪了生活艱辛與精神上的失落。歷經無數次的挑戰與考驗，故事中的少年主人公們在成長的路上品味了人生百態——從甘之如飴到苦澀難咽，乃至直面生死抉擇，這一系列復雜而深刻的經歷，最終鑄就了他們堅韌不拔的品格、無畏前行的勇氣、深沉廣博的愛心以及強烈的責任感，讓小主人公們獨具個性，走向成熟。曹文軒的《草房子》《青銅葵花》是以20世紀五六十年代的農村為背景的，當時自然環境的惡劣、生產方式的落后、物質生活條件的匱乏等都增加了農民的負擔。雖然當時中國已進入社會主義建設時期，百姓生活安定，沒有外來侵略，但是由于經濟基礎薄弱，加上自然災害的影響，特別是在農村，農民生活依然貧困。

一、自然環境的惡d406b861dc17316bbb8891db0cd09c25劣

在作品《青銅葵花》中，大麥地有無邊無際的蘆葦蕩，在蘆葦蕩地區，天氣忽濕忽旱，非常有利于蝗蟲的繁殖。歷史上這個地方蝗災頻繁，葵花讀三年級下學期的時候，大麥地及周圍的地區發生了蝗災。蝗蟲飛過，大麥地的“莊稼在一點兒一點兒地矮下去，蘆葦在一點兒一點兒地矮下去，青草在一點兒一點兒地矮下去。樹上的葉子一片一片地不見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條，大麥地就像在蕭索的冬季里”。因為大麥地在蘆葦蕩地區，水系密布，到了雨季漲水時，大麥地常常發生水災，不少百姓的莊稼、房子都會被水淹沒。

在《草房子》中，到了夏天，常常會一連下幾天雨，河水漲得很快，水會很快漫上岸，稻田被水淹了，田里到處是白茫茫的一片，而細馬家因為大水沖垮了大壩被水淹了。然而，洪水在歷經近一個月的時間后，才逐漸消退。田野里，曾經生機勃勃的稻苗已盡數死去，留下滿目瘡痍。四處彌漫著潮濕與破敗，陽光穿透之下，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以名狀的腐爛之氣，令人倍感沉重；每到冬天，油麻地會常常接連幾天刮西北風，氣溫會驟降，大河會立刻結冰，而且會越來越厚，鴨子們因為河水結冰到處在找食物，也給人們帶來了諸多麻煩，打水時都要把厚厚的冰砸開才能打到水，而打魚的船也被厚厚的冰凍住，好像那些船再也不能行駛。

二、生產方式的落后

由于生產方式的落后，大麥地的蝗災無法控制，大型噴灑農藥的飛機沒有出現在大麥地的天空，蝗災過后隨之而來的就是大饑荒，農民辛辛苦苦種的糧食被蝗蟲吃了，因此大多數人家都沒有留下足夠的余糧，米缸里的糧食在一點一點地減少，大麥地有好幾戶人家不得不去投靠遠方的親戚，也有把老人、孩子留在家里，自己外出打工的，甚至有瞞著家人和大麥地鄉親進城撿垃圾的……大麥地的農民為了生存在尋找各種各樣的出路。在《草房子》中，因為油麻地周圍被水包圍著，所以每到雨季，油麻地都會出現水災，村民們就會到處在筑壩、圍堤，壩中有壩，堤中又有堤，但是由于生產方式落后，沒有完善的排水系統，每出現大雨、暴雨，堤壩就會被一層層地沖垮，莊稼被淹，房子也會被淹，房子的地基被水泡松，墻也被水泡酥，屋體也傾斜了。在《青銅葵花中》中，“五七干校的人會給大麥地提供許多幫助，他們來大麥地蓋房子、開荒種地，會手工繁殖魚苗、給魚打針，針打了后魚就很興奮，在魚池里鬧騰一番，雄魚和雌魚就糾纏在一起，等魚群安靜下來，“干校”的人用手輕輕捋雌魚的肚子，水缸里就會有許多魚子。而大麥地的人祖祖輩輩生活在這個四周都是水環繞的地方，雖然有水的地方就有魚，但是因為生產方式落后，大麥地的村民都不會手工繁殖魚苗，他們也想不到用手工繁殖魚苗來發展經濟。每到冬天，大麥地周圍的水都會結厚厚的冰，因為沒有更好的解凍方法，村民們在這個時候會用大錘子砸冰取魚，來解決冬天食物的匱乏。

三、物質的匱乏

曹文軒作品的苦難書寫與作者二十多年的農村生活經歷是不能割裂的，特別是青少年時期所歷經的物質匱乏與種種生活艱辛，這些磨礪與考驗無疑為其對生活苦難的理解與感悟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促使他對這一主題的體驗與表達愈發深刻而豐富。他出生在蘇北一個貧苦農村，三年困難時期經歷的饑餓給他留下畢生難忘的印象，物質的貧困像一座沉重的大山長期壓迫著他。曹文軒在蘇北農村遇到的都是普普通通的農民，都經歷過那些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因而他的作品中注入了關于普通民眾人生苦難的獨特感受和體驗，形成了他獨有的苦難意識，這種苦難意識不是苦難形象的宣泄，而是當苦難來臨時要勇于面對苦難，因為苦難是人生的常態，以這樣的態度面對苦難，會在苦難磨礪中主動構建高尚的人格和追求理想的人生。他曾說：“我個人認為一個人必須寫經驗，這些經驗與你的血肉相連，不是你后天觀察出來的……苦難給了我幻想的翅膀，我用幻想去彌補我的缺憾和空白，用幻想去編織明天的花環，用幻想去安慰自己，壯大自己，發達自己。苦難給了我透徹的人生經驗并給我的人格注進了堅韌……”在三年困難時期，饑餓常常伴隨著人們，在作者筆下，物質的缺乏像大山一樣壓著油麻地的人民，秦大奶奶在身體欠佳的狀況下，為了救快要掉到水里的一個南瓜，溺水身亡了；在物質匱乏的時代，油麻地的孩子念到六年級了，都還沒有一個有皮帶的，他們只能用一條線繩當作褲帶。油麻地大部分家庭的小孩，一年四季只有兩套衣服：一套單衣，一套棉衣。中間沒有過渡的衣服，脫了棉衣就穿單衣，脫了單衣就穿棉衣，就算到了春天，天氣已經非常暖和了，但又沒有暖得可以穿單衣，孩子們就只好把冬天的棉衣硬穿在身上，而到了秋天，即使天氣已經很涼了，但又沒有涼得可以穿棉衣，就只好把單衣硬穿在身上，縮著身子去抵抗涼意。油麻地小學有一次通知大家從家里帶把鐮刀去河邊上割柳枝做柳筐，但是因為是農忙季節，大多數家里沒有多余的鐮刀讓孩子們帶到學校，以至于沒有一個班能做到都帶鐮刀。在《青銅葵花》中，由于物質匱乏，人們在寒冷的冬天穿不起棉布做的鞋子，而是用蘆葦花編成的蘆花鞋去御寒；當葵花演出需要一條銀項鏈時，青銅家拿不出來，只能用冰棱做的項鏈來替換；在青銅家東邊的河里有一根水泥樁子，這里本打算造一座橋的，剛打了一根水泥樁，因為資金問題，就把這個計劃撤銷了。

四、對弱勢群體的關注

《草房子》中身體上存在缺陷的禿鶴、私生女紙月、五歲時因發燒變成了啞巴的青銅、失去父母成為孤兒的葵花，這些生活中的弱者是曹文軒作品重點關注的對象，而對弱勢群體生活狀態的關注，必然離不開對他們苦難生活的描寫。

陸鶴是個禿頭的孩子，因此被叫作“禿鶴”，也常被同學甚至大人（如屠夫丁四）捉弄，當作笑柄。禿鶴的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傷害，尤其是那次學校匯操都不讓他參加，就是怕他的形象影響了集體榮譽，“禿鶴以他特有的方式報復了他人的輕慢和侮辱”，因為他讓大家失去了榮譽，所以同學們不愿意跟他在一起。禿鶴就是在這樣一種常常被眾人恥笑的環境下生活的孩子，他也不愿意一直這樣下去，于是禿鶴想找回自尊，當集體遇到困難的時候，他毅然挺身而出。在匯演中，他把那個禿頭偽軍連長的角色演活了，最終使得大家對他刮目相看。成功后，禿鶴卻一個人悄悄地哭了，他憑著自己的意志和努力，一步步脫離苦難得到成長。

紙月長得清清秀秀，字寫得很好，很討大人、小孩喜歡，是個內向、善良的小女孩，但就是這樣一個討人喜歡的孩子卻有著酸楚的童年和身世。紙月一生下來就不知道父親是誰（她是私生女），出生一個月后，母親便自殺了，六年級之前，她都是跟外婆一起生活的，其生活的困難、心理上的負擔是很重的。當板倉小學的男生欺負她時，她怕年邁的外婆擔心而沒有告訴外婆，只是自己默默地流淚，為了躲避小惡少的欺負，她不得不到離家三里遠的油麻地小學上學。之后，她更是浮云般地不辭而別、悄然離去。

青銅五歲那年，因為一次大火永遠地失去了聲音。他失去了與小伙伴無拘無束的嬉戲時光，也無法在教室里發出清脆悅耳的讀書聲。年僅三歲的葵花，命途多舛，幼年喪母，深愛她的父親迫于無奈，攜她踏上鄉間之路，使她成為大麥地干校里獨一無二的小女孩，生活因此籠罩上了一層寂寞與孤獨的陰影。然而，命運并未因此眷顧她，六歲那年，她再次遭遇了不可承受之重——父親因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永遠地消逝在大麥地那條蜿蜒的河流之中，這讓她本就孤獨的心靈世界再次失去了最堅實的依靠，陷入了更深邃的孤寂之中。但是面對這些苦難，青銅和葵花并沒有向苦難低頭，他們勇敢地面對，在苦難中快樂地成長。

曹文軒的作品中對禿鶴、青銅等弱勢群體的描寫充分體現了他對這個群體的關注，關注他們自身心靈的成長、人格的完善。在多種困難的反復磨礪中，他們體驗了生活中的酸甜苦辣甚至生死離別，之后變得堅強、勇敢、富有愛心和責任心，獨具個性，真正走向成熟。

苦難是文學的母題，也是曹文軒小說中的主題。在風風雨雨中，《草房子》和《青銅葵花》的小主人公們走過了苦難的童年，從中獲得了人格的新生、靈魂的升華。在曹文軒筆下，所有的苦難已化為一種美麗的記憶和生命的意義。

五、苦難書寫的意義

曹文軒小說苦難書寫的意義，首先表現在小說中體現的人性之美、人情之美中。

小說中的人性美、人情美比比皆是，在那個特殊的年代，《草房子》中桑桑媽媽對紙月非常關心，下大雨時把紙月留宿家里，并托人轉告紙月的奶奶，不要擔心紙月；為了集體，杜小康從家里拿來十幾把鐮刀；桑桑是個善良的孩子，杜小康家敗落后，桑桑仍然把他當作好朋友，沒人敢靠近細馬，桑桑卻愿意與他為伴，人們抵觸秦大奶奶，他卻和秦大奶奶相處得很好，秦大奶奶去世，他很傷心；為救落水孩子跳入水中的秦大奶奶；當集體遇到困難的時候，禿鶴毅然挺身而出，在匯演中把那個禿頭的偽軍連長的角色演得活靈活現。《青銅葵花》中，青銅的父母、祖母、村長以及嘎魚的媽媽都給予葵花以溫暖；嘎魚平日里雖與葵花作對，卻在得知其即將離去的消息時，與青銅攜手，共同守護葵花的純真笑容；還有素不相識卻對葵花處處照顧的撿銀杏大嬸……他們的愛就像空氣，把孤苦伶仃的葵花緊緊包圍住。《青銅葵花》這部作品超越了世俗生活的平淡無奇，于苦難之境中發掘人性的光輝與美好，探尋生命價值的深刻意蘊。它揭示了一個真理：人生之路荊棘滿布，然而正是這些苦難與不幸，如同磨礪之石，雕琢出人性中最耀眼的璀璨，鑄就心靈的堅韌與不屈，引領個體實現自我超越與靈魂蛻變。小說中人物在逆境中保持的優雅姿態、對尊嚴的堅守以及在命運重壓下的從容應對，正是曹文軒先生文學創作中對人性深度探索與苦難美學的獨特詮釋，展現了其作品獨有的藝術魅力與思想深度。

曹文軒小說苦難書寫的意義還表現在鼓勵人們正視苦難。曹文軒通過小說《草房子》《青銅葵花》向我們展示了20世紀五六十年代農村老百姓的生活，通過故事情節向我們展示出他們解決苦難、戰勝苦難的方式。作者告訴我們苦難和不幸是人生常態，通過小說文本呼喚人們正視痛苦，面對痛苦保持尊嚴和優雅風度。作者通過對一群孩子細膩生動的描繪，巧妙地解讀了苦難，在他的筆下，苦難并不是血腥的殺戮，以美感、詩意和童趣化解了苦難的沉重，由淺入深，表現了對待生命中苦難的姿態和平常心。人類生來就要面對眾多苦難，即使在科技高速發展的今天，人類也在不斷回憶著過去的苦難，忍受著現世的苦難。面對苦難，在難以忍受的境地與坎坷曲折的遭遇中折射出的脈脈溫情，這正是一個人走向成熟的標志。從這個角度看，苦難是人走向成熟不可或缺的寶貴財富。

六、結束語

曹文軒在《青銅葵花》的后記《美麗的痛苦》中也充分表達了寫作意圖，明確闡釋了苦難意識。“有些苦難，其實是我們成長過程的一些無法避免的因素。我們要成長就不能不與這些苦難結伴而行……我們應該敢于正視痛苦，尊敬痛苦。歡樂固然值得贊頌，痛苦又何嘗不值得贊頌……凡能體味他們的方懂得人生的價值和離開人生時的甜蜜。”曹文軒小說《草房子》《青銅葵花》中少年主人公的成長過程洋溢著在苦難歲月里支撐人們堅強地生存的濃厚親情，讓人們看到了面對苦難應該保持的姿態，告訴人們苦難可以錘煉出心靈真正的堅強與美麗，只有懂得苦難并戰勝苦難的人才能明白人生的價值和幸福的真諦。

參考文獻：

［1］曹文軒.青銅葵花［M］.南京：鳳凰出版社，江蘇少年兒童出版社，2005.

［2］曹文軒.曹文軒兒童文學論集［M］.南昌：21世紀出版社，1998.

［3］曹文軒.草房子［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9.

［4］安武林.為什么要讀曹文軒［J］.孩子天地，2007（9）：6-7.

［5］周洋.天有大難，心有大愛：淺析《青銅葵花》的苦難意識［J］.淮陰師范學院教育科學論壇，2009（4）：47-49.

作者單位：麗江文化旅游學院

作者簡介：王丹（1989—），女，白族，云南大理人，碩士研究生，講師，研究方向：古典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