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秋千

1

靈兒坐在秋千上，荷葉般的裙擺隨風飄揚，她覺得自己的思念也被吹到了遠方。

“外婆會收到我的思念嗎？”靈兒嘆了口氣，走下了秋千。她聽媽媽說，外婆年齡大了，去了另外一個世界。

“那個世界里，也有木頭可以讓外婆雕刻嗎？”靈兒問。

“當然有，那里有柚木、紅木、榆木、杉木、松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木頭，那個世界都有。”媽媽摸摸靈兒的長發。

可是，那個世界的木頭，也會開花嗎？她猶豫了一下，沒有問媽媽。

外婆曾經給媽媽做過一套木刻梳妝臺，靈兒在旁邊的床上睡覺的時候，連夢都是胭脂混著木香味的。

當長發被風托起時，她想到了外婆的手，那雙手就是這樣慈愛地撫摸自己的頭發的。靈兒愛跳古典舞，上三年級的時候，她看到了古畫上的女子留著一頭長發，翩翩起舞時長發便如柳葉般飄揚，美麗極了。后來，外婆給她買了一本《格林童話》，她最喜歡里頭的《萵苣姑娘》，萵苣姑娘就是長發公主，她的頭發猶如金色的瀑布，還有無限的魔法呢！

靈兒想把頭發留長，媽媽要求她剪頭發時，她都拒絕了。

媽媽說：“你平時上學留著長發多不方便??！”

“你想想，靈兒跳舞的時候，一頭長發飛起來，就像古代美女，多好看！”外婆說，“靈兒，你別擔心，外婆給你做個木簪子，隨時可以把長發盤起來，很方便的！”

有了外婆撐腰，靈兒便能放心地追求自己想要的美了。

木簪很快就做好了，上頭還有花的紋樣，把靈兒映襯得面若桃花。靈兒總想，如果木簪上的花是真的就好了。

2

外婆和靈兒還有一個秘密。

外婆領著靈兒去森林采木，遇見了一場盛大的婚禮。主角是鼴鼠夫婦。動物居民們拎著荷葉包的禮物、漿果汁染的請柬，走進了婚禮現場。

靈兒說：“外婆，我還從來沒有參加過婚禮呢，帶我進去看看吧！”

外婆笑瞇瞇地說：“我一輩子都在跟森林打交道，知道了森林的很多習俗。動物居民們結婚時是不用隨份子錢的，只要送上自己親手做的禮物，就能進入婚禮現場啦！”

“親手做的禮物？”

“嗯，動物居民們相信，親手做的禮物因為飽含自己的心血，所以非常珍貴?！?/p>

“可咱們現在沒帶親手做的禮物……”靈兒失望極了。

“別忘了外婆的身份呀?！蓖馄耪ＵＱ郏案襾?！”

外婆選了一段松木，用隨身帶的工具把松木削成了一個迷你的床。她叫靈兒去采點兒花瓣和大葉子，花瓣做枕頭，大葉子當被子。

“這可以當鼴鼠夫婦的床！”

“哇！”靈兒的眼睛像星星般閃亮。

鼴鼠夫婦非常感激人類朋友送給它們的新婚禮物。當蟋蟀樂隊演奏《婚禮進行曲》時，靈兒問外婆：“您以前參加過動物居民們的婚禮嗎？”

“參加過，有鳥小姐的婚禮，還有花栗鼠奶奶給孫女準備的婚禮?！?/p>

“可是外婆，您從未跟我們提起過這些呀！”

“因為動物居民們要求我保密。為了保護它們，這些事被太多人知道不好。”外婆摸摸靈兒的長發。

“嗯，我知道了，動物是我們的朋友，我會好好保護它們的！”靈兒堅定地說。

嘉賓們喝的是露水，吃的是蜜蜂服務員采的上好的花蜜。大家仰望星空，看見星星吐出了白色的花蕊，仿佛一片花海，也像是婚禮的燈光。

“星星是天空送給鼴鼠夫婦的花。”花栗鼠奶奶說。

“今天的風也格外溫柔，風一吹，花就開了，這是風準備的新婚禮物?！兵B小姐接著說。

花真美呀，靈兒想。她不自覺地摸摸自己的木簪。

外婆說：“其實，連枯木都能開出花呢?！?/p>

“什么，枯木？”靈兒驚訝地說，“枯木失去了生命，怎么會開出花呢？”

外婆凝望著星河：“如果你愿意相信的話，枯木能開出花，你的心里也會有一片花海。”

“如果枯木能開出花，那么人也能獲得新生嗎？”靈兒幼小的心靈里，已經有了一個連大人都無法解答的問題。

那天夜里，大家聆聽了夜鶯美妙的女高音，欣賞了山貓舞蹈團帶來的舞蹈。靈兒興奮極了，也上去跳了一支古典舞，木簪滑落在地上，長發如錦緞般飛揚。靈兒的表演獲得了動物居民們的一致好評。

下了臺，靈兒撿起木簪。它還是沒有開花，她想。

隨著靈兒漸漸長大，外婆教給她許多木雕的技藝，還帶她去森林里，給鳥小姐做木頭巢，為花栗鼠奶奶做拐杖。她們經常很晚回家，媽媽總會問她們去哪兒了。靈兒與外婆相視一笑：噓，這是我們的秘密。

后來，外婆年紀大了，卻還是堅持給靈兒做了個秋千。因為外婆眼花了，所以秋千沒法刻得那么精美，但是秋千保留了原木的粗壯與結實，靈兒坐在上面，感覺仿佛有一雙手托起了自己的心。

3

靈兒沉醉在晚風里。突然，一個驚慌的聲音將她從回憶中驚醒。

“靈兒，快幫幫我！我傍晚歸巢時，發現幾個男孩弄破了我的木頭巢，還在偷鳥蛋呢！”鳥小姐，不對，現在是鳥媽媽，帶著哭腔說。

“什么？”靈兒跳下秋千，奔向鳥媽媽的家。

靈兒馬上就看見了幾個男孩，她想起外婆的話，便大聲喊道：“不許傷害鳥寶寶，快把鳥蛋還回去！”

“嗬，真沒意思，我們還想打壘球呢！”一個男孩滿不在乎地說。

靈兒憤憤不平：“這樣是不對的，我們不能傷害動物朋友！”

另一個男孩眼睛骨碌碌地一轉，計上心頭：“我們沒有傷害生命，只是拿鳥蛋做科學研究。”

“騙人，做科學研究要小心翼翼，把鳥蛋包得好好的拿回去，”靈兒一眼看穿他的謊言，“哪有你們這樣把鳥蛋拋著玩的？”

說時遲那時快，鳥媽媽搬來了一群鳥救兵，它們圍上去啄男孩們的頭發，搞得他們只得放下鳥蛋，灰溜溜地跑了。

“我們勝利啦！”靈兒自豪極了，她想起了外婆?？纱藭r，一個難題困住了她——她發現鳥兒們的家被破壞了。

“沒有家可如何是好？我一定要幫助你們！”靈兒下定了決心。

可怎么幫呢？靈兒突然想起，外婆曾說過，做秋千的木頭是柚木，非常結實，也可以拿來做動物居民的木頭房屋。她靈機一動，對鳥媽媽說了自己的計劃。

“啊，你要把秋千拆下來，割一塊木頭給我們？”鳥媽媽說，“可這不是外婆給你留的秋千嗎？”

靈兒愣住了。當發現鳥兒們的家被破壞時，她毫不猶豫地決定要將秋千拆分出一部分做鳥巢。可鳥媽媽提醒她，外婆留下的秋千是很重要的念想……

剎那間，那個夜晚的回憶在她腦海翻涌。靈兒想，外婆一定會支持自己這么做的。

靈兒堅定地說：“外婆，她知道的。”

回到家，靈兒把秋千解下來，拿外婆的鋸子割下木料，再用銼刀磨削，不一會兒，一個漂亮的木頭鳥巢就成形了。

“靈兒，你在干什么？”媽媽聞聲趕來。

靈兒把剛剛發生的事告訴了她。

“可是，這是外婆留給你的秋千，你不是最喜歡它了嗎？”

“媽媽，對于我和外婆來說，幫助動物更重要?！膘`兒在做最后的打磨工作。

“可這是外婆親手做的禮物啊，如果她看到你把秋千拆掉，她會傷心的。”媽媽搖搖頭。

“親手做的禮物因為飽含自己的心血，所以非常珍貴……”外婆的聲音又在靈兒耳畔回響。

靈兒躊躇了。但是，往昔外婆領著她共同幫助動物居民的畫面在腦海一一浮現，她還是相信，外婆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支持自己這么做。

靈兒眼前一亮：“外婆，她知道的。”

那一瞬間，媽媽似乎看到了靈兒的眼里有一片花海。

4

秋千的木料還剩很多。

花栗鼠奶奶的木頭房頂被人踏破了，便向靈兒求助。靈兒割下一點兒木料做房頂。花栗鼠奶奶問了同樣的問題。

“外婆，她知道的?！?/p>

鼴鼠夫婦有了小寶寶，靈兒為它們送去用秋千木料做的嬰兒床。當鼴鼠夫婦問了同樣的問題時，靈兒答道：“外婆，她知道的。”

還剩最后一塊木料，靈兒把它插進了泥土里。

不知過了多久，這根木頭竟然開出了白色的花，仿佛由靈兒的思念凝結而成。正當大人們驚奇木頭開花時，靈兒輕輕地說：“外婆，她知道的?！?/p>

森林里的風吹來，白花飛向了遠方。靈兒抬頭望向天空，靜靜地想：外婆會收到這朵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