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秋天,我回了趟老家。山澗與秋月坐落在爺爺的小木屋旁,群青與流紅渲染盡天地間的蒼涼。裊裊炊煙之下,爺爺小屋院子里的紅楓悠然飄落。
等到山間最后一抹絢麗的紅楓落下,山路被裹上了一層厚厚的秋衣,山也開始準備御寒了。是啊,山也感到了秋意的寒涼,可爺爺卻突然說,他要去山間尋一棵樹。在這么深的一片林子里,為什么偏要尋找一棵樹呢?我想不通,只能跟隨著爺爺前往山林深處。
“深山踏紅葉,耳畔聞鹿鳴”,這句小詩描繪的場景此刻看來是十分貼近這片古樸的樹林的:溪水慢慢地流淌,周圍的樹將其根系浸入水中,取得源源不斷的滋養。爺爺為我指出一棵樹——正中心仿佛被天塹的利斧給劈開過,從最粗的樹樁處陡然分岔,一分為二。爺爺說這樣的樹并不少見,“有心人”的亂砍濫伐就能輕輕松松“造就”一尊造型奇特但失去生命的“藝術品”,但這棵樹卻奇跡般地活了下來。從這以后,這棵樹的木質反倒堅硬了許多,也能在木屑和電鋸的殘骸中散發出醇醇木香了。
望著這棵如今已恢復了枝葉繁茂的樹,我不由得浮想聯翩。但凡漫長歲月中它曾有一絲一毫的懈怠,不愿為生而拼搏下去,那它便也同千百棵樹木共同葬在了這夜色中。寒的打擾、霜的侵襲,沒有使它徹底睡去,它仍堅定地守護著村莊,遙望日升月落。曾經它比任何生物都有資格有理由死去,但現在它活了下來,屹立在時間之巔成為永恒,不會因歲月的磨損而抹除。
所以爺爺想來看看這位老友,望望它就知道今年的冬天究竟冷不冷了。
去年秋天,臨別之時,我搖下車窗,最后望一眼這座我即將與之分離的大山。我的目光捕捉到那一株從地心生長出的、被人為一分為二的樹,我并不為它被遮蔽于山間而失落。此時此刻,我的心中只能見到這棵樹,再見不到旁的了。我遠遠望去,樹冠如魚,匍匐在云間,吐出日子,吐出一段樹木不為人知的、枯木逢春的四季。
點評
本文亮點如下:第一,語言優美。故事娓娓道來,敘述節奏和緩,對景物的描寫詩意而不矯飾。第二,選材新穎。小作者著力刻畫出林中的一棵樹,不因人為的破壞而枯萎,不因自然的侵襲而倒下,反而挺立在時光中,散發出醇醇木香。第三,立意深刻。樹猶如此,自然界還有萬千生靈也是如此。即使存在肆意制作“藝術品”的“有心人”,但還是有像“我”與爺爺一樣的人,對這些生命抱有尊敬和理解。啟示讀者:禮贊生命,也是尊重自我。
【作者系重慶市兩江新區西南大學附屬中學校學生,指導老師:徐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