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或積水中的一瞬

1

大雨三日后，一只貓

躡手躡腳地試探并邁過

路邊的積水。那么在公園

一角欲燃的粉色玫瑰旁

倏然而過的是它幽靈般的身影

還是我們在長椅上

轉過頭，偶然的一瞥？

我堅信我們目擊貓的一瞬

它的體內存在電流——

2

是昨夜所讀的多麗絲·萊辛

還是夏目漱石？擊中了我

是那些隱匿在紙上的貓、石頭的貓

人群中的貓

擁有了新的形體

于積水中的輕輕一躍，擊中了我

但令我們在語言的下午

恍惚的，是一場關于貓的幻覺

還是我們在積水中折射的倒影？

3

事實上，貓只存在于上一秒

它比雨后的煙霧

更快地在

行道樹的視野中消失了

而我也跟著它邁過腳下的積水

看粉紅玫瑰、淡雅月季

從我的身后一排排撤退

——我想起我們

只是水中三維的草履蟲

或另一種一米七高的生物

4

但后來我想起

我也曾豢養過貓

黑色的，嵌著兩顆綠寶石眼睛

我將它取名為“愛愛”

但它在某一天街道的出游后

便永久消失了

徒留在空中，一個人

難以捕捉的氣味

在沙發上，或淺或深的幾個爪印

5

——是的，到這里

這只貓在我的詩里顯形

據說無家可歸的小貓

多以廢水為飲，以落葉為食

但現在它在公園另一角探出頭來

搖著尾巴，略顯孤傲地踱步

四月的櫻花飄零，大有微苦之味

我確信人世的積水邁過

曾不止一次地照亮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