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劉奔海,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作品曾在《小說界》《雨花》《西部》《湖南文學》《湘江文藝》《讀者》《青年文摘》《青年博覽》等刊物發表。有作品在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播出,收入各類叢書及中小學語文教輔教材,編入多省市語文統考試題。并有作品被譯為英文。出版散文集《梧桐花開》《每個人都可以從容》。
1
老屋的門已有一年多沒有打開過了,自從母親去世后,老屋便再無人住,人是屋子的靈魂,沒有了人住,屋子便只剩下軀殼,徹底的荒掉了。我把鑰匙插進已經銹跡斑斑的鎖孔里,鼓弄了半天,才打開了那扇沉重的鐵門。我曾一次次地想象過家里凄清的情景,可眼前的荒涼仍是我沒有想到的:院子里荒草萋萋,那荒草,竟有半人多高,甚至長成了一棵棵小樹。院子中間的那條水泥小道,也全被荒草覆蓋,都找不到下腳的地方了。
我小心翼翼地在草藤間穿過,生怕被絆倒,在自己家的院子里被絆倒,那該多狼狽。進到屋內,找出一把鐵锨,先在院中清理出一條小路來。忽然,在一處荒草叢中,我發現挺立著一棵一尺來高的桐樹苗,這里曾生長著一棵高大的桐樹,后來被砍伐掉了,這棵樹苗應該是它的老根萌發出的新芽。我蹲下身來,愛憐地撫摸著這棵幼苗,心里卻在斗爭著,不知是該把它留下還是鏟除。一棵樹的生命還沒有終結,卻被斷然砍伐,它的生命戛然而止,但根還活著,它不甘心就這樣消亡。它蟄伏在地下,等待著可以重新萌發的那一天?,F在,院子荒廢了,野草瘋長了,它以為現在它終于可以破土而出了……我想了很久,決定還是留下它吧,哪怕將來院子長成了桐樹林。
在我的老家渭北平原,桐樹是一種非常普通的樹種,粗壯而高直的樹身,蒲扇大的葉子,很魁梧,很大氣。讀到過很多關于梧桐的古詩句:“鳳凰鳴矣,于彼高岡。梧桐生矣,于彼朝陽?!薄对娊洝?;“東西植松柏,左右種梧桐。”——《孔雀東南飛》;“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薄铎稀断嘁姎g·無言獨上西樓》,還常聽人說“栽下梧桐樹,引來金鳳凰”,以前,以為桐樹就是梧桐樹,想著這么普通的樹竟有著這么深厚的文化底蘊;后來才知道,老家的桐樹實際上是泡桐樹,“泡”讀pāo,是說它的木質疏松。泡桐和梧桐在名稱上雖然比較相似,但卻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植物,首先在科屬上,泡桐是玄參科、泡桐屬的植物;而梧桐樹則是錦葵科、梧桐屬的植物。一棵陽春白雪般的樹一下子成了下里巴人,但在我的心里,它卻是最能觸動我鄉愁的樹。
泡桐樹很容易成活,它的生長也非常迅速,并且,還耐得住貧瘠的土壤。初春,從地里冒出新芽,幾天,便長出手掌大的葉子,一個春天,就會長出一米多高。秋天,葉子一落,一棵胳膊粗細、兩三米高的樹干便挺立在那兒。
“看到泡桐樹,想起焦裕祿?!痹诤幽咸m考縣,人們永遠不會忘記他們的老書記——焦裕祿。地處九曲黃河最后一道彎的蘭考,曾經是個窮窩。黃河在這里改道北流,留下一眼望不到頭的黃沙,20世紀60年代,飽受風沙、內澇、鹽堿“三害”困擾的蘭考,糧食產量下降到歷年最低水平,縣城火車站里擠滿了外出逃荒的災民……
在惡劣的自然環境面前,人的力量顯得太渺小了,但人有智慧,可以借助其他力量對抗惡劣,進而改造自然。來到蘭考,心急如焚的焦裕祿立即查閱資料,請教專業技術人員,找到了可以馴服“三害”的“龐然大物”,這便是泡桐樹。焦裕祿帶領蘭考人民在那片貧瘠的土地上,種下無數棵成活率高、生長迅速的泡桐樹苗,希望也逐漸在人們心中綻放。樹多了、林大了,風小了、沙停了,“風沙、內澇、鹽堿”三害沒有了?!耙荒晗癜褌?,兩年粗如碗,三年能鋸板?!崩习傩辗Q贊這些泡桐樹。在蘭考,巍然屹立著一棵高達20多米、樹冠可蔭護近百平方米的泡桐樹。這棵不同尋常的泡桐樹,就是焦裕祿當年親手栽下的泡桐樹,被蘭考人民親切地稱為“焦桐”。
2
春天,是泡桐花開的時節,是泡桐樹的高光時刻。沒開花時,泡桐樹談不上什么美感,就是一棵粗壯的樹,樹身上是粗疏雜亂的枝干,枝頭還常會看到黑乎乎的一團病枝,那是叢枝病,最常出現在泡桐樹上,被稱為“泡桐的癌癥”??梢坏╅_花,就是另一番雍容華麗的景象。初春,那一棵棵粗壯高大的泡桐樹,枝椏上那一束束小金豆般的花蕾便開始一天天膨脹、膨脹,泡桐花需要孕育很長的時間,因為它的花很大、很厚實,不像桃花、杏花,性子急,非要爭什么春天的第一花。泡桐花直到三月底四月初才終于綻放成一簇簇淡紫色的喇叭花,整個天地都成了花的世界、花的海洋。站在花樹下,抬頭望著那一樹繁花,凝神靜聽,似乎能聽到無數個小喇叭在樹枝上喧鬧吵嚷,表達著它們在這個明媚的春光里愉悅的心情。泡桐花的香味雖然清淡,但開花最盛時,二三十米開外都能聞到那種濃郁清甜的花香。
記憶中,院中那棵泡桐樹很高大,老屋在它面前都顯得很矮小,屋在樹下,人在屋里。每到泡桐花開的時節,站在院中,看著那無數朵花兒在空中競相綻放,覺得它們都是為我們綻放,似乎我們家有什么喜事,它們要表達最熱烈的祝福,那種愉悅的心情真是無以言表??吹侥切┟利惖纳倥峙跻皇闹械陌遵R王子送給自己的紅玫瑰幸福陶醉的神情,我覺得我比她們還幸福陶醉。滿院都是花香,麻雀和一些平時很少見的鳥兒也飛來了,嘰嘰喳喳地叫。
花開得正盛,泡桐芽也開始萌發,剛長出的泡桐葉肥厚而稚嫩,摸著毛茸茸的,葉子越長越大,進入初夏,一樹濃密的大葉遮天蔽日。
與初春時節的泡桐花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到了深秋時節,泡桐葉落?!白怨欧昵锉帕取保淙~總給人一種凄涼之感,而泡桐樹葉的飄落則更顯得凄涼。不像其他樹的枯葉飄落,在秋風中翻轉,飄舞,姿態很優美;泡桐樹的葉片很大,你仔細聽,甚至能聽到葉柄從枝頭清脆的斷裂聲,它晃悠悠地掉落下來,落在地上,也能聽到輕柔的“啪”的一聲,像一聲嘆息。
在深秋,泡桐樹的葉子總是掉落得最徹底,葉子太大了,很容易被風撕扯。幾場秋風下來,一棵曾經密不透風的大樹,枯葉一大批一大批地落將下來,呼啦啦似大廈傾,一下子幾乎找不到一片枯葉,真是無比的凄慘。豐子愷先生看到這幅場景,曾這樣感嘆:這幾天它們空手站在我的窗前,好像曾經娶妻生子而家破人亡的光棍,樣子怪可憐的。
雖然泡桐樹很常見,但是在城市里,卻難覓到它的蹤跡,也許城里人覺得,這種樹,太過高大,遮天蔽日,影響人的視覺;它的形態也談不上優美,長得很隨意很散亂,枝干又脆,易折斷,很難被修剪,或者剛修剪好沒幾天,它又從哪兒冒出一枝來。另外,開花季落葉季滿地都是殘花敗葉,打掃起來很麻煩。只有在城市的那些老舊小區、幽深的巷子里偶爾能看到一兩棵泡桐樹,就像那些城里的鄉下人,盡管長得高大魁梧,卻總喜歡躲在人后,自慚形穢。
城市里更常見的是法國梧桐,好像也叫英國梧桐。那是17世紀,英國人用一球懸鈴木和三球懸鈴木育成二球懸鈴木,在歐洲廣泛栽培后,由法國人帶到上海栽植,因其葉子似中國的梧桐,便被人們叫作“法國梧桐”。這種樹適應性強,遮陰效果好又具有觀賞性的樹,為世界行道樹和庭園樹,被譽為“行道樹之王”。法國梧桐樹葉比泡桐樹葉小巧了很多,手掌那么大,光滑而油亮,樹皮也是灰白色的,很洋氣,并且還可以修剪得很美觀。我在西安讀大學時,街道上到處都是這種行道樹,學校校園里幾條主干路兩旁也都栽種著法國梧桐,每棵樹都是三米左右敦實的樹身,樹身上是左右兩枝挺立的枝干,直插云霄,整齊而優美,成為校園里一道最靚麗的風景。
3
大學畢業那年,我選擇去遙遠的新疆參加工作。坐上飛馳的火車,從西安出發,過了寶雞,穿越一座座大山,進入甘肅,郁郁蔥蔥的山坡上綠色逐漸減少,變成了斑斑點點的綠,山上的樹也矮小了許多,我猛然發現,車窗外的泡桐樹越來越少了,也許是火車太快,這些大個的樹紛紛跟丟了。過了甘肅武威,眼前已成了開闊的荒漠景象,有時火車飛馳上一兩個小時也看不到一點人煙,偶爾一些風景如畫的村莊、城鎮也是一掠而過,滿眼都是戈壁和荒山,寸草不生。
我工作的地方是一個聽起來像神話般的地方——吐魯番。這里被稱為“火洲”,干旱少雨,年平均降水量僅有十幾毫米,夏季氣溫常常在40度以上,正午時分,刺眼的陽光直射著,炙熱的空氣烘烤著,似乎皮膚也要燃燒起來。吐魯番有個火焰山,《西游記》里“唐三藏路阻火焰山”的故事就發生在這里。火焰山雖然不是真的山上燃著熊熊大火,可它童山禿嶺,寸草不生,特別是到了盛夏時節,那由赤褐色砂巖和泥巖組成布滿道道沖溝的山體在烈日照射下,灼灼閃光,熾熱的氣流翻滾上升,真像那熊熊燃燒的火焰,火舌燎天。這里的地表溫度甚至高達90度,沙窩里埋個雞蛋一會兒就能烤熟。
人常說: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人能過去,樹也要過去。驅車在吐魯番的茫茫戈壁上前行,你常會看到很多圓形土包,土包間相距數十米,一串串伸向遠方,在荒無人煙的地方,看起來很是神秘,就像傳說中的“外星人”建造的什么堡壘。其實,那是坎兒井的豎井口,下面便是有著兩千年歷史的暗渠,這是人類與大自然抗爭的杰作。吐魯番是塊盆地,雖然干旱炎熱,一年四季降水稀少,可它四周的高山上卻蘊含著豐富的雪山融水,怎樣把這些雪水引入盆地?智慧的吐魯番先民們發明了一項偉大的地下水利工程——坎兒井,他們創造性地在地下開挖出一條條暗渠,把那望眼欲穿的巍峨天山上的冰雪之泉汩汩引來。真的很難想象,沒有現代化的設備,古代勞動人民在潮濕黑暗的地下,佝僂著身子,用坎土曼、井繩、吊筐和油燈這些最原始的勞動工具,鑿挖,清運??吹接匈Y料統計,吐魯番現存的坎兒井總數達1100多條、全長5000公里,這是何等壯觀的地下河流!這項工程與萬里長城、京杭大運河并稱為中國古代三大工程。在吐魯番的大街小巷,處處可以看到一條清澈的渠水歡快地流淌。
有水便有綠色,便有了綠洲。吐魯番還是我國重要的葡萄產地,因為獨特干熱的氣候,吐魯番葡萄以其甜蜜的口感名揚海內外。
來到一個新的環境,陌生的建筑,陌生的人,不適應的氣候,我只渴望能找到在家鄉最熟悉的樹。這里最常見的是榆樹、桑樹、白楊樹,家鄉都有,可我最想找到的是泡桐樹,那種春天花開得最繁盛秋天樹葉又掉落得最徹底的泡桐樹。想不到在家鄉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泡桐樹在這里卻找不到一棵。我在大街上尋找,在小巷里尋找,在那些我覺得可能生長泡桐的地方尋找,終于,我發現了一棵,只有胳膊粗細,原來就在市區一個公園里的樹叢中,我喜出望外,像在異鄉遇到了故人般欣喜。只是它的樹身已被折斷,只留下一個樹根,樹根上冒出半尺長的樹芽,我仔細地觀察,確信它就是我苦苦尋找的泡桐樹。我經常去看望那棵泡桐樹根,就像是去看望我他鄉的故人。我想找上幾塊磚,把樹根圍起來、呵護它長大,可在哪兒找磚呢?再說,你剛圍起來,馬上會有人過來斥責:你當這是你自己家的院子……不幸的是,后來,連那棵小芽也被折斷了,我覺得如果是人為地掰斷,掰斷這棵小芽的小孩或者大人一定沒有我心中的鄉愁。再后來,那棵泡桐樹就徹底地死掉了。但我想,吐魯番應該可以生長泡桐樹。
可我要扎根吐魯番的信念卻逐漸產生了動搖,全國那么多的好地方,我為什么要把青春“荒廢”在這里?第二年深秋的一天,我向單位請了個探親假,像個逃兵一樣背上行囊,踏上了回家的列車。我真的不想再去那個鬼地方了。
第二天就該坐車返回單位了,我卻還在為去還是不去煎熬著。天漸漸黑了,又飄起了小雨,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窗外,秋雨淅淅瀝瀝,不時一陣秋風吹起,能聽到窗外院中那棵泡桐樹葉在風雨中嘩嘩飄落的聲音……
天亮了,我打開窗戶,啊,一夜間,泡桐樹的樹葉幾乎全部飄落,就剩下光禿禿的枝干,這些枝干都是樹的筋骨,樹把它的筋骨完完全全地展示在我的面前,似乎在告訴我:一定要學會堅強!我的腦海中浮現出很多“堅強”的畫面,惡劣的自然環境又算什么呢?再說,越是艱苦的環境,越能磨練人的意志,活著才越有意義。我整理好行裝,腳步堅定地走出了家門。
轉眼,我已在吐魯番待了20多年,人變老了,這里的城市卻越來越年輕、越來越現代化,更令我欣喜的是,這里綠洲的面積在一天天擴大,樹也越來越多,越長越高。每年的初春時節,浩浩蕩蕩的植樹大軍來到戈壁荒漠開溝植樹,防風治沙,綠化我們的家園。一坎土曼一坎土曼地砍掘,一鐵鍬一鐵鍬的鏟挖,鐵與石碰撞出火花,手掌打磨出血泡,每栽下一棵樹苗,這亙古荒原上就多了一個迎風戰沙的戰士。盛夏時節,這里的很多樹葉都被烤焦了,像被火燒過一般,但它們依然堅強地活著。人可以在樹下乘涼,樹卻不得不接受太陽的炙烤。
誰也不會想到,“飛鳥千里不敢來”的火焰山下,如今也成了花果園。當你駕車行駛在火焰山腳下的國道線上,曾經寸草不生的茫茫戈壁,已經被一道郁郁蔥蔥的綠色走廊取代,萬畝桑園,萬畝杏園!初春時節,萬畝杏花綻放;初夏五月,萬畝甜蜜的桑葚;到了六月,杏子又熟了,黃橙橙的杏兒掛滿枝頭,還有比這更美的景色和誘人的甜蜜嗎?
雖然,早已離開了農村,但心中的鄉土情結永遠不會改變,我常常想念故鄉的一草一木,住在封閉的水泥樓房里,我只能在陽臺上種上幾盆花、幾棵最普通最熟悉的蔬菜,聊以自慰。我多想有一小塊屬于我自己的院子,我要從老家帶上一塊泡桐樹根,栽在院子里,精心地呵護它的成長,要是它能在異鄉茁壯成長,春天開花,秋天葉落,那該多好啊。
這幾年,吐魯番就引進了很多的法國梧桐,栽植前,先給樹坑里換上從遠處拉來的新土,栽好后,又給每棵樹四周搭上架子,用黑色的遮陰網圍起來,就那樣,還是死了不少。于是,第二年又補栽。幾年過去了,現在市區有些地方的法國梧桐都快要把寬闊的道路遮嚴實。樹的生命有時比人還要堅強,只要你付出足夠的耐心、愛心,生命的奇跡往往就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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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家鄉,每次回老家探親,我都發現故鄉有了新的面貌,我一邊為故鄉的發展欣喜,一邊又為那消逝的記憶而惆悵。后來,院中的那棵泡桐樹也被砍伐掉了。母親說,村里搞美麗鄉村建設,村道修成了水泥路,裝上了路燈,各家各戶門前亂堆亂放的糞堆垃圾堆都被清理掉了,并且還安排了專職的衛生員,每天推著垃圾清運車清運垃圾。后來,他們也覺得村里這些大個子泡桐樹礙眼,也嫌它開花季落葉季滿地都是殘花敗葉,打掃起來很麻煩。還說這些泡桐樹生病了,不美觀,影響村容。母親說:“什么樹都會枯枝、會生病,人生病了可以治,樹生病了就不能治嗎?非要把它砍掉?一棵小樹苗長成參天大樹,需要多少年?。 蓖浼娂姳豢撤ィB我家院中的那棵也不能幸免,說它靠近院墻,殘花敗葉飄得到處都是。十年樹木,這些泡桐樹的樹齡都有二三十年了,就這樣一斧子下去全部砍完,沒有了它們,村莊再也不像村莊了,沒有了村莊該有的底蘊。
砍掉了這些龐然大物,以前濃蔭蔽日的村莊一下子豁然開朗。現在村道中都栽種著從南方引進的那些四季常綠的觀賞性強的景觀樹,各戶門前都是花團錦簇,看起來整潔美觀,很是賞心悅目,只是這些花草樹木,在冬天的冰雪嚴寒中瑟瑟發抖,它們會不會抱怨,人們讓它們遠離故鄉,在水土不適的異鄉生根發芽?!伴偕茨蟿t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這些生長在異鄉的樹,樹形小了很多,葉子也小了很多。新的樹種來了,卻以毀壞最適合本土生長的泡桐樹為代價,真的令人痛心不已?,F在,再難看到炎炎夏日里,一棵高大的泡桐樹下,三五個老農坐在小凳上,或者就席地而坐,下棋、聊天、談天說地的場景。社會在飛速發展,進入信息化時代,人們躲進自己屋里,只需一部手機,便可遍覽國內事、天下事。
從城市退居農村,想不到,現在農村也快沒有泡桐樹的落腳之地了;那就只能再退居荒野,山坡上,溝壑里,荒無人煙的地方,那是它們最后的陣地,只是,怕那最后的陣地也被我們侵占。人類可以改造自然,這需要足夠的智慧和漫長的時間,一代人、幾代人的艱辛付出;也可以破壞自然,這卻容易得多,一朝一夕都可以完成,在這方面大自然給我們人類的懲罰和警示已有很多慘痛的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