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年前,我還租住在城中村的一間民房里。當然,還有許多和我一樣為生活而疲于奔命的打工一族,同樣寄居在這個城中村的某個角落。
當時我的工作半死不活,有許多空余時間不知該如何打發。很多時候,我總是站在三樓房間的陽臺上,目送那條窄窄的街道上穿行而過的人群而惆悵滿結。我的目光是無意中落到那個收廢品的老人身上的,他愜意地靠在街邊的一角,抽著一個煙袋鍋,神情安逸。他讓我忽然想起離我而去的父親,同樣花白的頭發,同樣滿是皺紋的臉龐,我的內心在那一刻有了一種莫名的傷感。當時,我想起床底下有一大堆廢舊報刊,不如拿出來送給老人。
一開始,老人以為我要賣給他,急忙起身找秤。我開口說不是賣,是全送給他。也許老人從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他拘謹地望著我,一時有點手足無措。在我的一再不收錢的聲明下,老人才像得了天大的好處一樣,歡天喜地地接過袋子謝了又謝。從那以后,每當我從老人身邊經過時,如果他先發現我,總是提前起身沖我打招呼。
事情可能過了有一個多月,單位派我去外地出一趟差,大概一個星期。等到回來時,我總感覺生活中少了些什么,仔細一想,我才猛然想起,回來好幾天了,竟然一直沒有看到那個收廢品的老人。那段時間,工作開始繁忙起來,每天晚上下班回來都是九十點鐘,回來后倒頭就睡。關于那個老頭以及他的笑容,在工作和生活的沉重壓力之下,已開始淡忘和模糊。
有一天是星期天,我難得睡個懶覺,忽然聽到斷斷續續的輕微的敲門聲。我不耐煩地吼道,誰呀,還讓人睡不睡了!敲門聲停頓了兩三秒后,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收廢品的老張。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我飛快地下床,打開房門,果真是收廢品的老人。
他有些拘謹地對我說,打擾你睡覺,真是不好意思。前陣子老伴生病,回了趟老家,回來的時候給你捎了點雞蛋。說到這里,老人將一個塑料袋往我懷里塞,同時囁嚅地說,都是自家雞產的,也不是啥好東西,千萬別客氣。最后,不等我開口,他就不容分說地將塑料袋塞到我的雙手里,快步走下樓去,好像走慢一步,袋子會黏到他手上一樣。
這一次輪到我手足無措。手捧那袋雞蛋,我知道這是老人的一番好意,他一直惦記我當初送他的那一袋舊報刊,他也一直沒有忘記回報我。這些雞蛋,是他千里迢迢從老家帶來的,一路上,老人得怎樣小心翼翼,怎樣謹慎地呵護著他心中的那份善良和淳樸。那一刻,我的眼淚差點不爭氣地沁出眼眶。
兩年后,我搬離了那個城中村,當時還特意和老張進行了告別。后來,我還專門回城中村找過一次老張,但遺憾的是沒有發現他的身影。好幾年過去了,不知老張是否一切都好。
(編輯 雪彤/圖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