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魚釣魚（組詩）

用魚釣魚

在淺水區的石頭堆里，翻一條魚

一條圓頭扁尾、派頭不小的大頭魚

用打水漂的石頭

砸碎它的肚皮

紅繩子牽著魚尾，和水底另一端的庭前絮

帶來砸通河底的秋分雨

一朵蓋滿燕子巢的洞前云

因水而生，因水而滅，釣回

長久以來的愿望，和那破碎的瓦屑

捕捉煙囪里跳出的星火，揉進

另一家的煙火氣

抽回釣魚的枯枝，魚不是魚

吹進骨髓里的棉絮，聽不清

該逃離，或該重建

一座泥沙石侵染的舊村跡

在重溯幾百年的基因里，魚就是魚

魚尾可釣到的魚

撞死一只飛蟲

一棵倒在泉邊的老樹，彎曲的樹干

巡山者躬身進入，水流出了另一個彎曲

土有自己的歸處，去順從

一滴它暗戀著卻不得不放走的水

朝著黑色的眼眸撞去，裝滿一肚子

白色的血液流經白色的五臟

只是一只樹根處的白體蟲，飛蟲

盤旋，撞入山野窺探者的黑瞳孔

度一縷失足于溝壑的靈魂

將肉體安葬己身，說話的靈，請回故里

佑一朵從河底升起的云

蓋住一整個山頭的片層

對大山心懷敬畏的人，不會

在樹根下，撞死一只飛蟲

吃了一個山頭

一個背簍，可以養活十只山羊

雞回窩的時候，山羊的肚子

會癟成一個空背簍，蔫在鐵門里

等槽里裝滿掛著露珠的嫩草

雞在三更叫，勾走山羊的四只腳

踏在雨水浸過的青草地上

水塘里，蟲在吐泡泡

野貓沒嚎叫的那一夜，撒歡

就著月亮，吃了一整個山頭

醒了，陽光蓋在身上

被倒賣給一個壯碩的羊販子

山羊把落日和山頭，裝進肚里

以后，都睡在木板門里

（選自《青春》2024 年7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