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東京現代(Tokyo Gendai)藝術博覽會于2024年迎來第二屆,而日元的持續貶值增加了日本藏家購買國際藝術家作品的成本,如何吸引更多國際和區域內的藏家來到現場購買作品成為“東京現代”的一大課題。
1992年,日本第一屆“國際當代藝術博覽會NICAF YOKOHAMA'92”(NICAF)在橫濱國際和平會議場(PACIFICO YOKOHAMA)舉辦。該藝博會在當時算得上是亞洲乃至全世界最大的藝博會,首屆便吸引了來自日本國內51家、國外41家畫廊參展,其中不乏佩斯畫廊、里森畫廊和ThaddaeusRopac 畫廊等重量級畫廊。
NICAF 籌備于日本泡沫經濟的巔峰時期,當時日本國內經濟一片狂熱,安田火災保險(損害保險日本興亞前身)時任董事長后藤康男在倫敦佳士得以近4000萬美元的價格拍下凡·高《花瓶里的十五朵向日葵》,日本國內企業和藏家也紛紛斥巨資購入大量西方現代藝術作品。然而,當NICAF 正式推出時,日本的經濟泡沫已經破滅,日本也步入了“消失的三十年”經濟停滯期。該藝博會在掙扎了數年后,于2003年迎來最后一屆,日本的藝術市場從此也成為全球藝術市場繁榮下的一個小小注腳。
在首屆NICAF 舉辦30多年后,當年的會場橫濱國際和平會議場又迎來了一個全新的藝博會——“東京現代”(TokyoGendai),第2屆的東京現代也于7月7日落下帷幕。
去年首次舉辦的“東京現代”無疑為日本國內的藝術市場帶去不少樂觀情緒。然而,該藝博會的會場選址和展期也被不少人詬病。由于東京市區內缺乏能夠舉辦大型博覽會的會場,該藝博會的最終選址橫濱國際和平會議場距離東京市區大約一小時車程,日本出了名昂貴的打車費用使得絕大多數人只能和日本上班族一樣選擇搭乘公共交通赴展。同時,由于大多數美術館展覽和藝博會期間的各種活動發生在東京市內,這使得往返于會場和東京之間的畫廊工作者和藏家們叫苦不迭。
此外,7月初展會舉辦時,東京炎熱潮濕的天氣讓許多來自國外的畫廊和觀眾感到難以忍受。7、8月是歐美畫廊傳統休假的時期,同時許多重要畫廊和藏家剛剛忙完6 月中旬“瑞士巴塞爾展會”,這也讓他們無暇再參加一場遠在大陸另一端的展會。正是這些原因,在今年的“東京現代”閉幕后不久,主辦方便宣布明年展會將改在9 月中旬舉辦,緊接在首爾的弗里茲藝博會之后。
國際畫廊試水“東京現代”
今年的“東京現代”共有來自18個國家和地區的69 家畫廊參加。除了BLUM、Sadie Coles HQ、貝浩登、阿爾敏· 萊希、SCAI THE BATHHOUSE、Taka Ishii Gallery 等日本國內外的知名畫廊回歸之外,今年7月初在東京麻布臺開設新空間的佩斯畫廊,以及德國的Galerie EIGEN + ART、倫敦的Alison Jacques 等國際畫廊也首次亮相該藝博會。
展會主要分為3個展區。主展區“Galleries”匯集了一半以上的參展畫廊,24家畫廊選擇參加“Hana 花”展區,展出一到兩位中青年藝術家的作品。剩下8家畫廊則聚集在“Eda枝”展區,展出了一系列亞洲背景的藝術家和歷史上重要藝術家的作品。此外,作為藝博會的公共項目,“Tsubomi 花蕾”以“萬物巧妙相連”為主題舉辦了來自不同國家、時代和文化背景的女藝術家的群展,“Ne根”介紹了小田原文化財團、大林財團等日本國內5個重要文化藝術基金會的活動,“Sato草地”則展出了奈良美智、菅木志雄和田村友一郎等5位藝術家為藝博會特別創作的大型裝置作品。
在“Galleries”展區,佩斯畫廊帶來了美國藝術家羅伯特· 隆戈(Robert Longo)的個人展位。盡管隆戈此前在日本并沒有太高的知名度,但是佩斯畫廊的品牌光環以及日本新空間開幕所帶來的大量關注,標價9萬美元到75萬美元的素描作品在藝博會開幕一小時內全部售罄,大多數作品由日本藏家購得。“我相信我們帶著這樣高質量的藝術品進入日本藝術市場,日本藏家會像其他任何的收藏家一樣做出回應。”佩斯畫廊總裁兼首席執行官馬克· 格里姆徹(Marc Glimcher)表示,“日本藝術市場需要國際上值得信賴的大型畫廊和藝博會,這是唯一缺少的要素。”
阿爾敏· 萊希帶來了湯姆· 威瑟爾曼(Thomas K. Wesselmann)兩件30萬至35萬美元的畫布作品、一件12萬美元的紙本以及39 萬歐元的河鐘賢的繪畫等。VIP 首日,畫廊以3萬至5 萬美元的價格售出了印尼藝術家羅比· 德· 安托諾(Roby Dwi Antono)的一件繪畫作品。
BLUM 售出了岡崎乾二郎創作于2024年的畫布作品,售價16萬美元。畫廊創始人蒂姆· 布盧姆(Tim Blum)犀利地指出:“盡管參展人數相對較多,但銷售情況仍然相當嚴峻。”他表示,藝博會想要取得成功,“還需要向亞洲地區社群開展更多的宣傳活動。”
紐約的Sundaram Tagore Gallery 售出了千住博的3 件作品,其中兩件作品售價38.5萬美元,一件57 萬美元,安藤美夜的一組三聯畫也以8.4 萬美元的價格售出。東京的燈塔·彼方畫廊在展會前兩日將2 幅繪畫和4 件雕塑作品以15 萬至20 萬美元的價格售給了日本、中國和美國的藏家。小山登美夫畫廊北京藝術家許寧的個人展位作品全部售出,KOTARO NUKAGA 售出了包含現居紐約的日本當代藝術家松山智一的創作在內的12 件作品。
此外,東京的MISAKO & ROSEN 以8.5萬美元的價格售出了日美混血藝術家TrevorShimizu 的一幅繪畫。中國臺灣的Each Modern將5 位藝術家的作品售給了中國大陸、日本和歐洲的收藏家,價格在3200美元到4.3萬美元之間。京都的imura art gallery在展會首日以6221美元到7465美元之間的價格,售出了展位上辻村史朗近一半的陶藝作品。
第二次參加東京現代的當代唐人藝術中心表示,今年銷售“表現不錯,收獲了不少日本藏家的青睞”。畫廊香港黃竹坑空間總監楊慢慢說:“為了迎合當地藏家的購買習慣,我們對作品的尺寸做了調整,多選擇1平方米左右以及更小的畫作。”今年在該畫廊的展位上,除了岳敏君等畫廊的代表藝術家作品之外,也出現了江上越、皆藤齋、牧田愛和梅沢和木等更多日本當代藝術家的作品。
“我們非常重視日本這個多元化的藝術市場,以及當地藏家獨特的審美傾向。”楊慢慢補充道。“東京現代”作為連接日本當代藝術市場與國際藝術市場的重要紐帶,為我們提供了難得的機會。這對于長期致力于拓展日本藝術家版圖的我們來說,無疑是一個關鍵性的契機。”
北京的馬刺畫廊也回歸了今年的“東京現代”,帶來了陳劭雄、瑞貝卡· 哈珀(Rebecca Harper)、葉凌瀚等藝術家的群展。畫廊發言人表示:“日本本土客戶對于藝術的熱情很高,也有購買力。但是日本的成交節奏很慢,后續需要一個漫長的溝通過程,且與本地客人的溝通,存在較大的語言障礙。”
“匯聚一切成功要素”的日本藝術市場實力何在?
然而,該發言人也指出:“日本藏家與畫廊一旦建立起信任,很容易成為其忠誠的客戶。東京作為世界人口密度排名第一、GDP全球排名第二的城市,很多傳統的家族企業有很好的收藏品位。很多畫廊在日本藝術市場老一輩藏家與新一代藏家之間的斷層中看到了希望,認為新一代藏家具有較高潛力。”
去年12月在東京表參道開設了畫廊空間的上海BLANKgallery帶來1997年出生的中國藝術家大志的個展。畫廊創始人吉吉表示:“我們的銷售非常理想,帶來的作品都賣了,而且遠遠不夠,一件作品有多位藏家想收藏。”畫廊在展會上受到來自日本、韓國,甚至是菲律賓和歐美藏家的關注,也積累了“相當數量的藏家信息”。“日本是一個很特別的市場,我們的空間在東京運營半年多也摸索出一些經驗,這在藝博會上發揮了作用。”
從本次銷售結果來看,除了少數作品之外,大多數作品的成交價格都在10萬美元甚至5萬美元以下。這一價格水平與日本國內一級市場中最容易成交的作品價格大致吻合。盡管日本國內有許多資深藏家,但隨著國際旅行的重新開放,日本的重要藏家們可能會選擇前往巴塞爾或弗里茲藝博會等藝術家陣容更國際化、選擇更豐富的藝博會購買作品。
對于日本藏家來說,在“東京現代”購買作品或許能夠節省相當一部分運費,但這也取決于畫廊所帶來的724e19a9635c08b559ee3c1742d8a190作品是否足夠優秀或者符合本土市場的品位。同時,日元的持續貶值增加了日本藏家購買國際藝術家作品的成本,許多藏家可能會在這個時候重新思考是否應該繼續進行藝術收藏,這就使得如何吸引更多國際和區域內的藏家來到現場購買作品成為“東京現代”的一大課題。
“日本一直是每個人的心愿清單,對于那些沒有來過的人,以及那些曾經來過并想再次回訪的人來說,日本總是一個令cd8d495b4d74be586fca17b7a0a95ec0人向往的地方。”“東京現代”的聯合創始人任天晉(Magnus Renfrew)在開幕時談道。同時,他還強調藝博會VIP項目所帶來的積極效果。
去年,“東京現代”的VIP項目收獲了日本國內外藏家和藝術從業者的廣泛好評。除了東京市內的美術館展覽導覽、藝術家工作室探訪等傳統項目之外,在藝博會開始前和結束后,“東京現代”還組織藏家們前往位于小田原的杉本博司所設計的江之浦測候所、輕井澤的Sezon 現代美術館、瀨戶內海的直島等日本國內知名的藝術目的地。
在日本旅游局和文化廳的大力支持下,今年的VIP項目還新增了位于箱根的Pola 美術館和金澤的21 世紀美術館等,為國際游客提供了深入探索日本國內不同地區的機會。“這一計劃反響非常積極,因為日本的多樣性使我們每年都能提供一些不同的體驗。”任天晉補充說,“日本豐富的文化歷史、精彩的機構和博物館,以及東京畫廊的實力和深度,都是世界級的。我相信我們的國際游客會非常享受”。
日本藝術界的實力或許不在于拍賣市場上驚人的數字,也不在于美術館展覽開幕時光鮮亮麗的活動,而在于多年的積累和與國際的交流。日本在戰敗后不久的1951年便舉辦了馬蒂斯和畢加索的個展,1974年盧浮宮美術館的鎮館之寶《蒙娜麗莎》還破例來到東京展出。每當有歐美近現代藝術大師展或者日本的古代藝術精品、國寶的特展舉辦時,日本的美術館和博物館前往往會排起長龍。而一年四季無論什么時候去東京,從國立美術館到民營美術館,隨時都能看到各種類型的藝術展覽。長期浸泡在這樣的環境當中,也使得本地的觀眾和藏家擁有較高的藝術修養。
日本的國立美術館目前或許面臨購藏預算減少等種種問題,但如果去到上野的國立西洋美術館或者皇居旁的東京國立近代美術館的館藏展,就會發現日本的美術館擁有非常雄厚的近現代藝術收藏。即使是諸如靜岡縣立美術館這類地方美術館,也收藏了30余件羅丹的雕塑,以及莫奈、高更、瓊· 米切爾、李禹煥、草間彌生等藝術家的重要作品。疫情期間由于國際運輸問題,許多原本計劃的西方藝術家的展覽不得不延期或取消。而在此期間,日本的美術館僅靠國內機構的收藏便能完成一場高質量的西方現代藝術大師展。
更不用說和倫敦泰特美術館的“Rothko Room”齊名,擁有亞洲唯一一間馬克· 羅斯科作品永久展廳的DIC川村紀念美術館等重要的私立美術館。箱根的Pola美術館自疫情以來,也在中國香港和紐約的拍賣上購入了格哈德·里希特(Gerhard Richter)、費利克斯·岡薩雷斯- 托雷斯(Felix Gonzalez-Torres)等西方當代藝術家的千萬美元級的作品。
任天晉和馬克·格里姆徹都反復強調,日本的藝術市場已經匯聚了所有成功的要素。格里姆徹說,“有時候你只需要加點水”,就能讓奇跡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