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同與融合：德國“卓越集群”背景下新文科改革的創新實踐研究

摘" 要：近年來，高新技術、生產制造等理工領域成為各國發展科研實力的重點。在此背景下，人文科學的未來發展面臨諸多挑戰，其在高校表現得尤為明顯。文章結合了德國人文科學發展的現狀，從宏觀和微觀兩個層面分析探討了德國政府及高校應對挑戰的多種措施。宏觀層面上，文章主要探討了人文科學專項、卓越計劃及卓越戰略對學科發展的推動作用。微觀層面上，文章以卓越集群為切入點，以柏林自由大學人文科學為例詳細分析了大學獲批的四個人文科學類卓越集群發展與管理情況。此外，文章總結了柏林自由大學走出的人文科學發展新路子，旨在為我國建設世界一流學科提供新思路。

關鍵詞：人文科學；卓越集群；新文科改革

中圖分類號：G416"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673-7164（2024）28-0050-04

在科學技術飛速發展的今天，人文科學（Geisteswissenschaften）的未來發展面臨諸多挑戰，這在高校中表現得尤為明顯。值得關注的是，德國啟動的“卓越計劃”（2006 — 2017年）及“卓越戰略”（2019 — 2026年），推動了高校科研從單一學科各自為營升級為“卓越集群”，為包括人文科學在內的各學科未來發展指明了方向。即以科研問題為導向，打破學科壁壘，多學科相互融合并協同發展。頗有借鑒意義的是柏林自由大學打造的四個以人文科學為主導的卓越集群。“卓越集群”背景下人文科學的發展有了何種機遇與挑戰，文章將從宏觀和微觀兩個層面對這一問題進行探討。

一、 德國人文科學的困境

與世界范圍內的趨勢同頻，德國人文科學建設面臨諸多挑戰。高校財政方面，德國聯邦統計局2020年公布的數據顯示，1995年至2018年，德國高校在人文科學領域在高校總財政中的資金占比從6.28%下滑到3.82%。［1］

學生數量方面，人文科學專業學生總數呈下降趨勢，與其他學科學生數量及全校學生總數曲線背道而馳。2015年至2019年的數據顯示，全德高校學生總數從275.78萬上升至289.11萬，漲幅為4.83%。相對而言，人文科學是唯一一個學生數量遞減的學科方向，跌幅為2.15%。［2］

教職工人數方面，根據最新數據顯示，2016年至2018年，德國在校教授總數從4.68萬上升到4.81萬，其中人文科學在校教授總數則保持在4700人上下，2017至2018年僅增加16人。［3］

綜上所述，德國高校財政雖持續增加對人文科學的投入，但相對其他領域仍然比例甚微；人文科學專業的學生不斷減少，反映出人文科學對學生的吸引力銳減；教職工團體極度缺乏新鮮血液，科研團隊和教學團隊相對固化；德國人文科學亟須改革。

二、宏觀層面：卓越計劃對高校改革的推動

卓越集群并非專門針對人文科學設立的資助渠道。作為德國打造世界一流高校的重大舉措，卓越計劃及2019年升級版的卓越戰略對全德范圍高校科研、教學體系轉型產生了全方位、深層次影響。三期選拔一共涉及775個卓越項目，申請高校各批次累計201所；有申報資格或申報能力，但沒有自主申報卓越項目的高校，在三期選拔中被要求必須提交申請項目，此類項目總數達到182項，申請高校各批次累計71所，足以表明德國教育部門對于徹底貫徹卓越計劃、并以此推動德國高校改革的決心與行動力。［4］作為政府資助高校的重點項目，兩期卓越計劃，2006—2011政府資助金額為19億歐元；2012—2017政府資助金額為27億歐元以及卓越戰略，2019—2026政府資助金額為37.32億歐元，［4］以擇優原則選拔了一批德國頂尖高校，并助推慕尼黑大學、慕尼黑工業大學等精英大學在全球大學排行榜上的名次不斷上升，這對我國“雙一流”建設有著非凡的借鑒意義。

所謂卓越集群，根據聯邦教育部的定義，是在國際范圍內有競爭力的、由一所高校或一個高校聯盟申請的以項目為導向的研究領域。［5］根據德國科學基金會公布的數據，［6］2006 —2011年一期卓越計劃資助了37個卓越集群，2012—2017年二期卓越集群數量增長到43個，其中31個是第一期的延續，其余12個為新申請集群。卓越集群的資助金額占卓越計劃及卓越戰略總金額的51.36%。

聚焦到人文科學領域，為期十二年的卓越計劃一共選拔并資助了49個不同的卓越集群，其中7個屬于人文科學領域，占總數14.39%。7個人文科學卓越集群中，有三個位于柏林，主要涉及文學、語言學、心理學、古希臘學等學科分支。2018年升級版的卓越戰略遴選出9個人文社科類卓越集群，數量和占比都較之卓越計劃時期有所提升，其中柏林有關機構為申請單位的卓越集群數量同樣有所增加。柏林儼然已成為德國人文科學發展重鎮，柏林自由大學則成為德國高校人文科學發展的標桿。

三、微觀層面：以柏林自由大學為例

根據2015-2016年度的“泰晤士高等教育排名”（THE），柏林自由大學在全德排名第5、全歐排名24，全世界排名第72位。其中人文科學領域數十年來一直是柏林自由大學的優勢學科。根據THE的學科排名，柏林自由大學的“藝術與人文”學科在德國高居榜首，歐洲范圍內排行第7，世界范圍內名列第18位。［7］

在兩期卓越計劃及2019年的卓越戰略中，柏林自由大學收獲頗豐，共有7個大學研究院（穆斯林研究、文學研究、北美研究、東亞研究、腫瘤學、數學、醫療）、一個未來大學計劃（國際網絡大學）及7個卓越集群（含與合作院校共同申請集群）獲得資助，其中由柏林自由大學主導申請的人文科學集群共4個，分別為：“時間社群：全球視野中的文學”（2019 —2026）、“關于自由概念框架的各類主張”（2019 —2026）、“情緒的多種語言”（2007—2014）、“拓頗依（Topoi）：古代文明中空間和知識的形成和轉變”（2007—2018）。本研究試從上述卓越集群的科研、教學、管理三方面入手，分析柏林自由大學人文學科發展的新方向。

（一）科研方面：優勢學科的重新布局

縱觀上述四個卓越集群，跨學科合作是柏林自由大學發展人文科學的主軸。以“情緒的多種語言”（Languages of Emotion，簡稱LOE）集群為例。通過梳理柏林自由大學公布的項目信息，［8］LOE集群被歸類為“文學”（Literaturwissenschaft）領域集群，下設20個子課題。

以受卓越計劃資助的“拓頗依（Topoi）：古代文明中空間和知識的形成和轉變”（簡稱Topoi）集群為例，課程建設的科研分工上也呈現明顯的跨學科特質。Topoi集群受兩期卓越計劃長達12年的資助，共設立了“空間環境與概念設計”“社會空間與管理的機制”“概念與再現”“理論與科學”4個研究方向。每個方向下有項目組若干，總計項目組55個；每個項目組承擔多個子項目，其總數高達410個。與LOE集群不同，以“古代文明”（Alte Kulturen）為科研陣地的Topoi集群主要圍繞歷史語言學和古地理學進行，共有30余個細分學科的500余位專家學者參與項目建設。［9］

龐大的科研團隊，不同領域學科的高度融合協同發展，給柏林自由大學的人文科學帶來了空前新氣象。首先，學科間的壁壘被打破，集群中的科研課題呈現高度創新性。例如LOE集群中的項目課題大多圍繞著語言和文學展開，但已與傳統的語言學或文學研究領域截然不同。高度創新性使得柏林自由大學在相關研究上碩果累累——項目網頁的公開信息中顯示，LOE集群在為期九年的資助中共發表科研論文或專著996項；［10］Topoi集群自2007年受資助以來，共累積發表科研論文2079篇，科研專著250部。［11］卓越集群的組織形式使得柏林自由大學人文科學在相關領域迅速占據科研高地。

其次，跨學科合作實現高校內、高校間、高校與社會的優勢科研力量的重新布局。在各高校申報卓越集群之初，高淘汰率和激烈的競爭性就導致卓越集群的科研課題設置必然是優勢學科的強強聯合。例如LOE集群集合了文學、語言學、心理學、神經學等強勢學科——柏林自由大學神經學是全德乃至全歐翹楚，這從柏林自由大學與柏林醫學院共同申請的“神經治療（NeuroCure）”卓越集群就可見一斑。此外，跨學科合作也推動了交叉學科與科研細分領域的迅速發展。進一步觀察LOE集群專業負責人的研究領域，諸如“音樂心理學”“情緒神經鏡像學”等新興交叉學科在集群中也有了發展空間，有助于學科體系的不斷成長和完善。

（二）教學方面：高端人才的學術培養

卓越集群不僅為領域內的資深科學家進行前沿探索提供了科研平臺，也為博士、博士后等后備人才的培養提供了廣闊的學術網絡和有力的資源支撐。例如LOE集群設置了“大學研究院”（Graduiertenschule）用于專門管理集群內的博士研究生及其博士論文項目；以“時間社群：全球視野中的文學”（簡稱“時間”）集群為例。“時間”集群自2019年11月起受卓越戰略資助，旨在以全球視野和歷時視角探析文學作品中的各要素與現實間的互動，總課題數量為24項，共有10項屬于博士（后）研究項目。除此之外，資深科學家領導的課題組同樣不斷招收碩士、博士研究生加入科研團隊從事博士或博士后研究。

將碩士、博士（后）研究納入卓越集群的科研架構中，突顯了柏林自由大學在發展人文科學時培養高端后備人才的新思路。一方面，卓越集群為相關人才提供了較高的學術起點，相對充足的學術資源與經濟支持將為青年學者的科研發展提供更加廣闊空間。另一方面，卓越集群的管理機制要求青年學者高效完成科研任務，減少博士（后）研究的項目周期過于拖沓的情況。

（三）管理方面：科研管理與公眾服務深度結合

第一，科研體系層次分明，管理架構透明高效。四個卓越集群普遍采用“集群—研究領域—領域子課題”的三級管理機制。集群設1—2個總發言人（Sprecher）作為主管，各研究領域設立主持人（Moderator）和學術協調人（Academic Coordinator）統籌子項目進度。子項目由項目負責人（Project Lead）領導課題組其他成員具體推進。卓越集群的管理機制間接呈現學院化趨勢，但各集群和柏林自由大學的各個學院管理平行，在實質上打造了高校科研、教學、行政的三線平行且協同發展的高速發展軌道，在充分保證科研深度與學術自由的同時兼具組織性。

第二，注重公共服務與宣傳。以“時間”集群為例，網頁顯示該集群自2019年至今已與柏林藝術學院檔案館、柏林現代博物館、世界文化之家、柏林國際文學節等當地機構合作組織各類公開活動。成熟的網頁建設與積極的公共管理有利于擴大人文科學的影響力與公眾認知度，對人文學科的未來發展至關重要。

第三，強化平臺思維，拓寬合作網絡。Topoi項目作為6家大學及科研機構共同申請的卓越集群，是一個強強聯合的學術平臺；“時間”集群搭建了柏林合作伙伴網絡（Berlin Partners Network），并有專人負責合作機構的管理；LOE集群不僅注重與校內校外合作院系、機構的溝通協調，還引進大眾基金會、柏林愛因斯坦基金會等第三方資助機構加入合作網絡，強化集群科研的資源優勢。人文科學的發展不僅需要跨學科的專業支持，也需要加強高校間、區域間的協同。

四、結語

本研究結合了德國人文科學發展的現狀，從宏觀和微觀兩個層面分析探討了德國政府及高校應對挑戰的種種措施。宏觀層面，卓越計劃和卓越戰略資助的人文科學類卓越集群對德國人文科學版圖產生了較大影響。卓越集群雖并非專門針對人文科學設立的資助渠道，以高校為主體的申請方式和獎勵機制，極大地促進了高校積極主動推進人文科學的轉型和跨學科發展。我國高校可借鑒此機制，積極倡導政策改革，爭取對人文學科的更多支持和投資與政策傾斜，為人文學科發展爭取更多資源。高校應主動促進不同學科之間的合作與交流，建立跨學科的研究中心和項目。這樣的合作有助于推動創新，為人文學科注入新的思維和方法。

微觀層面，本研究從卓越集群為切入點，以柏林自由大學這一人文科學重鎮為例，詳細探討了大學獲批的四個人文科學類卓越集群發展與管理情況。借鑒柏林自由大學的案例，我國高校可以重點關注卓越集群機制在科研合作、人才培養和項目管理方面的運作經驗，著力推動人文學科向各學科深度合作、青年人才培養高端化規范化、項目管理公開化專業化方向發展。如提升青年人才培養質量，專門設計高端化的人才培養計劃，為青年學者提供更多培訓機會和規范化的指導，以推動人才培養向著更高水平發展；實行公開化與專業化管理，建立規范的項目管理機制，注重公開透明、專業化管理，提高項目執行效率和質量。這些舉措有助于提升人文學科的整體水平，推動學科的發展與創新，培養更具競爭力和創新能力的人才。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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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薦稿人：馮曉虎，對外經濟貿易大學教授）

（責任編輯：楊毅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