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當代中國出版社2007年出版的《劉伯承傳》中有這樣一段文字:“張國燾的政治野心惡性膨脹,10月5日(1935年)在松崗(今金川縣以北)附近的卓木碉公然另立‘中央’,宣布開除毛澤東、周恩來、張聞天、博古的黨籍……但朱德、劉伯承臨大節而不辱,拒絕承認張國燾的‘中央’,呼吁紅軍要團結一致,黨要團結一致,共同打擊敵人。張國燾對劉伯承懷恨在心,不久就將劉伯承的總參謀長職務免去,調任第四方面軍紅軍大學校長……”
劉伯承任紅軍大學校長期間,王泉云曾是他的警衛員,親身見證了這一段不平凡的經歷。筆者曾對王泉云進行過采訪,記錄下了這一段往事,與讀者共饗。
反對張國燾另立中央,劉伯承被撤銷紅軍總參謀長職務,調任紅軍大學校長
1935年6月,中央紅軍(會師后恢復紅一方面軍番號)和紅四方面軍在四川西北部的懋功會師,增強了革命力量,全體紅軍將士都沉浸在無比的興奮和歡樂之中。為了北上抗日,黨中央決定兩個方面軍統一行動,混編為左右兩路向甘南進軍。同時,黨中央了解到不少紅軍干部、戰士的文化水平和政治水平都不高,這不利于今后中國革命的發展。為了鍛造德才兼備的革命型人才,提高紅軍將士的軍事技能,黨中央決定把紅一方面軍干部團和紅四方面軍紅軍學校合并,成立中國工農紅軍大學,對紅軍中的骨干進行培訓教育,任命倪志亮為校長(未到職),原紅九軍軍長何畏為政委,劉少奇兼政治部主任,李特為教育長,莫文驊為總支書記。中國工農紅軍大學成立后,隨右路軍行動。
此后,黨中央率右路軍過草地到達班佑、巴西地區,可張國燾率領的左路軍卻在抵達阿壩地區后遲遲不見行動。黨中央發電催促左路軍趕快北上,張國燾借口噶曲河漲水無法渡河,停滯不前。接著,張國燾違抗黨中央北上的決定,擅自命令左路軍即刻南下,還電令陳昌浩帶領右路軍一起南下。黨中央識破了張國燾的陰謀,在勸說陳昌浩北上無望的情況下,單獨率領紅三軍和中國工農紅軍大學一起繼續北上,后在俄界與紅一軍會合,速出甘南,執行北上方針。
然而,何畏和李特不但沒有北上,反而返回前敵指揮部向陳昌浩報告了此事,陳昌浩立即命令李特率領一部分警衛部隊前去追趕。李特率隊追上隊伍后,強行要求北上的紅軍全部聽從張國燾的命令南下。經過毛澤東的再三勸說和國際軍事顧問李德的阻攔,避免了雙方流血事件的發生。毛澤東見勸說李特北上無效,只能同意紅軍大學中的原紅四方面軍干部跟著李特南下,并告誡李特:“我們作為北上先遣隊,先走一步前去開路,等待著紅四方面軍今后北上,我相信,一年后,你們一定會北上的,我們等著和你們會合!”
李特見帶不走右路軍,只好帶著紅軍大學中的原紅四方面軍學員300余人南下,隨同紅四方面軍部隊行動。在張國燾成立“臨時中央”之后,紅軍總部決定以原紅軍大學學員為主,成立新的紅四方面軍紅軍大學,何畏繼續擔任政委。不久,張國燾撤去劉伯承的紅軍總參謀長職務,派他擔任紅軍大學校長和總教官。
王泉云回憶說:“我記得在劉伯承去紅軍大學前,張國燾還假惺惺地與朱德一起去跟劉伯承進行過一次‘交流溝通’?!?/p>
那是在南下途中。一天,朱德和張國燾來到劉伯承的住處,張國燾說:“伯承同志,你是一位很有軍事才干的紅軍高級指揮官,更是一位很有經驗的紅軍大學教員,在中央蘇區,你就當過紅軍大學校長,聽說你辦學很有辦法,這很好。我們紅四方面軍正缺你這樣的人才,說句實在話,紅四方面軍的干部、戰士就是憑著勇氣和機智在與敵人作戰,但文化水平很低,這些我都是清楚的。想來,你做總參謀長時也清楚這個事情,有的師長軍長斗大的字認不到一籮筐,更有團長師長軍長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簽署文件畫圈或者畫勾,這不利于部隊的發展,我也很想他們提高文化和軍事知識水平。你在我們紅四方面軍中,真是來對了,正好給紅四方面軍培養軍事人才。總部派你去做紅軍大學校長是基于培養四方面軍干部的重任?!?/p>
劉伯承趁此機會,向朱德和張國燾講述了自己對如何培養紅軍干部的設想,包括教學方式方法、教員選調、科目設置、軍事技術考核、政治素養培養等等。對于這些設想和建議,朱德和張國燾都是贊成的,朱德告訴劉伯承:“調你去紅軍大學當校長,正是充分發揮你的聰明才智的好時機。紅四方面軍的干部也是黨的好干部,唯一不足之處就是文化和軍政素質方面需要提高,希望你在培養紅軍高素質人才的教學中發揮最大的作用,這也是為黨的事業作貢獻。為了黨的事業,為了紅軍的發展壯大,黨和紅軍都需要你來搞好紅軍大學的教育教學工作!”
其實,由于朱德、劉伯承拒絕承認張國燾的“中央”,呼吁要團結一致共同打擊敵人,張國燾一直懷恨在心。他撤去劉伯承的職務時,只想調他去紅軍大學當教員,是朱德盡力爭取,最后張國燾才同意劉伯承去紅軍大學當校長。
聽了朱德的話,劉伯承毅然接受了任命,去紅軍大學上任了。
劉伯承為紅軍大學組建了強有力的領導班子,配備了高素質的教學人員
王泉云回憶說:“紅軍大學的領導機構很精干。校長是劉伯承,政委何畏,參謀長張宗遜,政治部主任王新亭,組織科科長劉昌毅,教育科科長郭天民,政治主任教員張際春。紅軍大學規定:營連級的中級干部隊和政治連的學習期限為半年;軍師團級干部為高級科,學習期限是3個月。學員完成學習任務后回部隊帶兵打仗,學習期間如果遇到重要的戰斗,學員一樣要參加戰斗。我記得在紅軍大學從事過教學工作的軍事教員有彭紹輝、郭天民、曹里懷、周子昆、陳伯鈞、馬良駿、王波、李奇柱等。政治教員有羅世文、潘自力、張際春、毛庭芳、黃志勇、李培南、陳志芳、朱光等。洪水等人是文化教員。”
紅軍大學是一所流動的大學,起初在阿壩松崗地區開展教學活動,后隨部隊南下,在金川、天全等地都曾駐扎下來進行教學活動。紅軍大學各學員隊一開始就建立了較為健全的科(隊)、排、班等行政組織,校部和學員隊都建立了黨支部和黨小組。劉伯承經常以普通黨員的身份參加校部的黨組織生活,積極幫助黨支部了解學員們的思想情況,做好思想工作,為全體干部作出了榜樣。
王泉云記得:紅軍大學的教學課程主要設有政治課和軍事課。在政治教育方面,開設了中國革命史、中共黨史、馬列主義理論知識和軍隊政治工作等課程,著重講紅軍的性質、任務和宗旨,把大家的認識逐步統一到以毛澤東為代表的黨中央制定的“團結一致,北上抗日”的政治路線上來。再就是組織學員學習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政策,為將來開展工作做準備。除了正式講課以外,還結合當時部隊在少數民族地區活動的情況,要求大家了解少數民族的風俗習慣,實行保護寺廟和少數民族宗教信仰自由等政策,并且向群眾宣傳民族自治、民族平等、民族聯合和國家統一的道理。為此,學校專門請藏語教師給大家教授藏語常用語,以便在藏區與群眾接觸時進行有效的交流。
在軍事教育方面,開設了“蘇聯紅軍戰斗條令”和“蘇軍野戰條令”課程,課本是劉伯承在戎馬倥傯之中一字一句翻譯出來的。另外,還有軍事地形學和射擊原理等課程。教學計劃從步兵的單個教練、隊列,步槍的瞄準和射擊,測繪地圖等各種基本動作及基本軍事常識開始,戰術方面由利用地形地物的單人動作開始,到班、排、連的作戰指揮(以上都是野外作業),再到營、團、師、軍、兵團級的戰略、戰術指揮(都是沙盤作業),以及五萬分之一至三十萬分之一的軍用地圖的圖上作業,均一一涉及。
此外,紅軍大學還針對學員文化素質不高的特點,開展了文化教育。學校在校政治部宣傳科專門配備了文化教員,從紅五軍調來洪水負責全校的文化學習,并開設了中國及世界地理等常識課。
紅四方面軍南下受挫,紅軍大學邊轉移邊教學,并與藏區群眾建立深厚友誼
紅四方面軍南下天全、蘆山、名山后,紅軍大學在天全紅巖壩駐扎的時間最長,有2個多月。這期間,各教學科目的教學任務按照教育計劃進行,各科大都完成了整個教育任務的三分之二左右。同時,學校又進一步擴大,把從部隊抽調來的班、排、連干部組成了附屬步兵學校,內分步、騎、炮、工、輜等多兵種,共3個營。劉伯承兼任步校校長。
1935年11月中下旬,紅四方面軍在百丈關與川軍展開激戰。由于敵眾我寡,紅軍遭到前所未有的嚴重損失,僅僅一個多星期便由參戰時的8萬人銳減至4萬人左右,這一戰使南下紅軍由戰略進攻轉入戰略防御,南出、東進均不可能,處境被動,日漸不利,只能以天全、蘆山、寶興、丹巴地區為中心進行休養整訓,這也標志著張國燾的南下方針碰壁。
這個時候,朱德和張國燾研究決定,把剩余干部全部送到紅軍大學學習正規的軍事知識和技術,提高軍政素養。1936年2月初,形勢日趨惡化,紅軍被迫撤離天全、蘆山等地,只能西進康北、準備北上。紅軍大部隊途經寶興、夾金山、達維、懋功、丹巴、道孚,于4月4日到達爐霍。在轉移中,劉伯承結合實際給學員們講解遇到敵人冷槍冷炮襲擊的防御措施和應對辦法,教授學員如何在高山峽谷和江河湖泊中組織行軍,以及對付騎兵的辦法,讓學員大開眼界,學到了許多戰勝敵人的法寶。這段時間行軍經過的全是雪山地區,天氣很冷,氣溫一般在零下十多攝氏度,很多紅軍將士就犧牲在這一個多月的翻山越嶺途中,但紅軍大學的教學還在繼續進行著。那時學習條件極差,沒有紙筆,就用打土豪時尋到的一點舊書翻過來寫,用子彈殼做成筆,找貨郎擔買點顏料沖成墨水。住在道孚的時候,大家從山上找來石片,在爛墻下揀些石灰塊作紙筆,晚上沒有燈就點松脂照明。就這樣邊走邊學,高級指揮科第一期學員在到達爐霍之前,完成了全部教學計劃并進行畢業分配。經過考核合格的學員回到部隊帶兵打仗,接著再從部隊抽調一部分學員前來學習深造。
王泉云感慨道:“在那艱苦異常的戰爭環境中,在氣候和物質條件都十分惡劣的雪山草地上,創辦了中國工農紅軍大學,實在是舉世無雙的奇跡。被調到紅軍大學學習的每個學員都高興地說:‘我們這些窮苦農民出身的黃泥巴腳桿,一個大字不識的大老粗和地主老財的放牛娃,有機會進學校學習,真是夢想不到的事情。在學校既學文化,又學軍事、政治等內容,這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因此,每個學員都能抓緊時間勤奮學習,十分珍惜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
紅軍西撤進入爐霍以后,看見一座很大的喇嘛廟,廟里原有七八百名喇嘛。紅軍剛來時,因為喇嘛們不了解紅軍是什么隊伍,紛紛出逃了,只留下少數老弱病殘看廟。
劉伯承特別對學員進行了黨的少數民族政策教育,要求大家尊重少數民族的生活習慣、宗教信仰,保護群眾利益和安全,不影響少數民族生活,更不能派款拉夫。他以身作則,經常帶著通司(翻譯)找沒逃走的喇嘛談話,向他們解釋紅軍的政策,說明紅軍是窮人的隊伍,紅軍與國民黨軍隊有本質的不同,紅軍是愛護少數民族人民的,請他們把山上的喇嘛找回來,大家和平共處、相互幫助。經過劉伯承等校領導和學員們耐心細致的宣傳和感化教育,沒有撤走的喇嘛親身感受到了紅軍是為群眾服務的正義之師,不是亂搶亂拿藏族群眾東西的國民黨反動軍隊。于是,他們到山上去把躲藏起來的喇嘛和藏族群眾動員了回來,恢復了正常的生活。
為了搞好與藏族群眾的關系,紅軍大學在劉伯承的倡議下,還多次與藏區群眾舉行聯歡會,進行歌舞表演,邀請藏族群眾前來參加文娛活動,受到感染的少數民族群眾更是載歌載舞地歡迎紅軍的到來。聯歡會進一步融洽了紅軍與藏族群眾的關系,使紅軍更加受到群眾的支持。
后來,劉伯承在與喇嘛的交談中,提出紅軍大學沒有場地教學講課,希望借用寺廟用于教學。喇嘛們十分配合,立即騰出房間和場地交給紅軍大學。此后,在喇嘛廟里,紅軍上課學習,喇嘛念經拜佛,大家各做各的事情,相安無事。(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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