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吃梨

梨，別稱快果、玉乳、蜜父。古人贊譽梨為“果宗”，即“百果之宗”。梨有三月開花結果六月即成熟的，像老家村人們多有栽植的水晶梨樹，單果就能長到六七百克重。雪花梨、秋月梨等生長周期比之水晶梨要長一半還多，臨近霜降節氣才陸續收獲，所以，這類較晚成熟的梨子品種老家人都習慣稱為“秋梨”。秋梨不僅水分足，所含的維生素和礦物質等營養成分更全面，口感更脆甜，更有藥食同源本領。

秋季宜多吃梨，這是我父親告訴我的。父親一生從醫，不到20歲時就正式背上了公家的“藥箱子”，把脈診病抓草藥，看病不錯十里八疃傳得響亮。早些年，村里人喜歡在庭院里及屋外院墻根兒上植樹弄果，除了杏樹、棗樹、柿樹，最多的是栽植梨樹。梨樹潑實，春來花發，秋到采果，且果大耐存，很受待見。

父親在外行醫，每到周末才回家。傍晚，趁父親在家的工夫，忙完地里活計的左鄰右舍大多樂意到我家庭院中圍桌而坐，跟“見過世面”的父親敘事拉呱，性格溫和的父親很愿意與鄰居們絮叨。吃著母親炒熟的新季花生仁兒，喝著自己專門從鎮上弄得的當季秋茶，語音不高，但情意綿綿，話題通常離不了療疾、養生之類，聊興足、話題長的時候，往往有r5d8Rj2CQrNHYzyJrgPJ8Q==斑駁的銀色月光透過稀疏的瓜棚豆架灑落下來。

拉呱到治療陳疾話題時，父親常會叮囑鄰居們秋天多吃梨，其理由很是充分。父親說，進到秋里，氣候愈發干燥，支氣管、肺部等一些暑夏時節不怎么明顯的老毛病容易抬頭作祟，此時吃梨，驅火利肺。父親不忘調侃地說，很平常的梨子，肩上還挑著副祛病害除疾患的擔子呢！父親一席話，常引來鄰居們的贊許，但此時細心的父親望著鄰居們稍顯疑惑的眼神，揣測到他們對于怎么吃梨其法子不多的困惑。

當年，我家庭院靠近院門地方早植的梨樹已至盛果期，入秋后，一只只個頭蠻大的雪花梨掛滿枝頭，看去甚是喜人。記得有次父親邊與鄰居們拉呱，邊起身一股腦摘了七八個梨子堆擱在茶桌上，話頭隨即轉到怎樣吃梨上。除了洗凈或削皮直接食用外，父親拿起一只個頭最大的雪花梨接著說，燉煮也是陳疾者吃梨的好法子。梨子去皮切塊，與冰糖、干銀耳為伍慢火燉煮半個鐘頭制成銀耳梨湯，因清甜可口，尤其適合秋季及入冬后食用。再是將個頭大些的梨子洗凈去皮，挖出中間的核，再擱進適量冰糖，蓋上蓋子，入鍋隔水煮至梨子完全軟化并置涼后吃，清口、順氣且回味甘甜。梨子去皮去核后切塊，跟紅棗、枸杞、百合、冰糖一起煮制而得到的“梨羮”，父親說很適合秋冬喉嚨不適的人吃。洗干凈的梨子去皮，擦出梨蓉和梨汁，再加進冰糖、老姜絲和掰碎的羅漢果，大火煮開后轉文火慢熬，濾出汁水后將其再熬至濃稠，適當加些蜂蜜調拌均勻。父親說，這樣的梨膏能潤肺止咳，大人孩子都適合秋冬里用。

父親很細心，他清楚莊戶人家不一定能存蜂蜜、百合、枸杞這類費錢的東西，鎮上逢集日，他便經常走出醫院趕集買一些，再從醫院的中醫館里購得一些捎回家贈給急需用的鄰居。像老家西鄰朱大伯的母親年事已高，秋冬時節常犯氣管炎，一走動就喘得厲害，朱大伯聽了父親的建議后，自己動手熬梨膏老是不得要領。父親便為他買齊了配伍的藥材輔料，敲門進院，手把手將弄梨膏的方法示范給他。這事竟讓朱大伯這位老鄰居感動得不行，常記得。

歲月更替，多少往事已隨煙云走遠。如今，早已不再年少的我每當秋季里回到故園，吃秋梨的過往依然會浮現眼前。時下，正值秋季，老家一帶的晚輩們照例承襲著吃秋梨的習慣，無數斑點密布，如同華美豹紋披掛在身的雪花梨因兼有為人消疾祛病的能耐，而贏得了蕓蕓食客的“厚愛”。想來，這不僅只是食用者的幸運，更是秋梨們將其自身能耐發揮至此的另一種別樣的幸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