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皮定均,原福州軍區司令員。他在新四軍所帶的部隊被稱為“皮旅”,以作風嚴謹、善于打仗而聞名全軍,深受毛澤東主席的喜愛。皮定均有3個稱呼:“皮猴子”“皮老虎”“皮驢子”,人稱“三皮將軍”。有叫錯的名字,沒有起錯的外號,皮定均的每個稱呼都對應著他身上一部分寶貴的特性。
1914年,皮定均出生在安徽金寨一戶貧苦人家。年紀輕輕的他磨練出了一副機智靈活又果敢堅毅的脾性。
皮定均14歲參加了當地的農民協會,18歲就光榮入黨,從此正式開啟了他革命的一生。皮定均的一大優點就是腦子活,在危急關頭能處事果斷,還知道變通。
百團大戰前夕,他奉命到河北武安,探查縣城里的日軍守備情況。幾乎是接到任務的瞬間,他就決定要獨自化裝進城偵察了。
皮定均沒有把這個決定告訴任何人,直到值班的參謀發現他不見的時候才反應過來,這才趕緊派偵察員到城門口等著,以便隨時接應。皮定均完成任務后,果然在出城門時遇到了危險。還好偵察員及時趕到,他們先向日軍開火,把敵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等到慌亂的日軍清醒過來時,皮定均早已騎著毛驢不慌不忙地離開了。
據說當時追擊的日軍頭兒氣得咬牙切齒,怒罵皮定均是個大大的鬼,還給他取了個外號叫“皮猴子”。敵人的怒罵,反襯了皮定均的榮耀。
1945年9月,我軍在河南、安徽、湖北的三省交界處成立了中原解放區,并在此駐扎了一支足有6萬人的軍隊。很快,國民黨軍就在中原解放區周邊部署了近3個軍的兵力,幾乎從東、南、西三面把我軍團團包圍。
6月下旬,我方截獲了一封國民黨軍密電,得知蔣介石已下令于7月1日發起總攻,企圖在48小時內殲滅中原解放區的共產黨部隊。消息傳到延安,中央十分重視,解放區第二天便得到回復:“同意立即突圍,越快越好,不要有任何顧慮,生存第一,勝利第一。”
大部隊立刻決定西進,但在突圍前必須做好萬全準備。而突圍前最重要的一環就是要派出一支部隊作為誘餌,引開敵人火力,掩護大部隊。就像電影《集結號》里谷子地的任務一樣,接下了就得做好九死一生的準備,而這個重擔最后落在了皮定均身上。
回到部隊后,皮定均就和政委徐子榮商量起來。為了最大限度造成主力向東突圍的假象,皮定均命令全旅在東北和東南方向做出進攻態勢,同時挖戰壕加固工事,讓敵人誤以為我軍要在東部有大動作。同時,他還抽調了一部分戰士,白天大搖大擺地向東行軍,晚上再悄悄溜回原地,第二天同一撥人喬裝改扮繼續東進。皮定均用了一計虛張聲勢,讓國民黨軍確信大部隊的目的地是東邊,于是紛紛嚴陣以待,想一舉把我軍“包餃子”。
被忽悠得團團轉的國民黨軍哪里知道,我軍的主力部隊早就往反方向走出去好幾百里了!直到兩天過后,國民黨軍才發現不對勁,但這會再想重新調整兵力已經晚了。并且皮定均早先為防國民黨軍反撲加固的工事也發揮了作用,把追悔莫及的國民黨軍打了個暈頭轉向。
得知掩護任務已經順利完成,皮定均原本可以指揮部隊向西和主力軍會合,可他卻做出了個大膽的決定:繼續向東,盡可能牽制國民黨軍的兵力,不給他們有半點追趕的機會。
與此同時,徐子榮政委又補充了一條建議。他覺得,既然已經放棄了會合的計劃,倒不如先向西走上一段,在敵人以為咱們要去追主力軍的時候,再殺個回馬槍,徹底攪亂他們的如意算盤。兩位虎將充分發揮我軍的游擊戰能力,制定了周詳的計劃,以求最大限度保存我軍力量。
作為指揮員,皮定均很早就明白了地形對于打仗的重要性,解放區附近的地圖他都爛熟于心。比如我軍駐守的白雀園往西南15里外,有座連綿不絕的黑松林,隱藏幾萬人不成問題。
更幸運的是,當晚天公作美,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戰場可見度不超過十米,正是撤退的好時機!于是皮定均立刻命令部隊轉移。他們先向西北走了十幾里,然后立即折返向東,鉆入林中隱蔽起來。
國民黨軍發現皮定均跑了,趕緊派兵去追,結果追了半天連我軍的影子都沒摸到。國民黨軍想當然地以為皮定均旅已垮了,只要繼續往西找就行了。而萬萬沒想到的是,“皮旅”的幾千號人,就在500米外的黑松林里以靜待動。
到了6月28日的凌晨,國民黨軍基本走遠了,皮定均這才下令部隊開拔,向東行軍,到國民黨軍的后方作戰。
然而,在鄉間小路行軍并不是件易事。很多戰士的衣服都被樹枝和草葉劃破了,身上劃出一道道傷口,到后來鞋都走爛了,只能把上衣脫下來包在腳上走。但最嚴重的還是喝水問題,由于還未完全脫離敵人勢力范圍,一路上來不及生火做飯,戰士們常常就著干糧喝生水,加上蚊蟲叮咬,不少戰士因此得了瘧疾,導致非戰斗減員比戰場犧牲還要多。
戰略轉移過程中,“皮旅”行進到吳山廟,戰士們早已筋疲力盡。原本計劃在此休整一天,可皮定均聽說敵人正在附近強征壯丁搶修工事,看樣子是為運兵做準備,他當即決定僅在吳山廟吃飯,吃完立馬出發。
這話剛出口,他手下的一個團長就不樂意了。兩人爭到最后,急得政委徐子榮趕緊過來打圓場,他勸皮定均說:“不能休一天,咱們歇3個小時也是好的。”可皮定均的犟脾氣一上來,連政委的面子也不給,他堅持要求部隊盡快離開。
最終全旅還是按照他的命令按時出發,結果皮定均他們離開吳山廟還不到3小時,敵人的運兵車就排著長隊過來了,車上的兵力加起來不下一個旅,可此時皮定均的隊伍已經走出去幾十里地了。皮定均再次靠著自己驚人的戰斗嗅覺,拯救隊伍于水火。
經過近1個月的行軍,“皮旅”最終抵達了蘇皖解放區,和兄弟部隊勝利會師。這段時間,他們共行軍1000多公里,幾乎相當于從北京徒步走到了上海,而且平均每天都會與敵人交戰至少一次。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孤軍奮戰的“皮旅”從出發時候的7000人,到最終仍保持了3個團,也就是5000人的完整建制,出色地完成了黨組織交給他的艱巨任務。
正因為協助主力突圍這份功勞,原本不顯山不露水的皮定均,在軍中嶄露頭角,不僅一戰成名,還榮升為軍長。當了軍長的皮定均絲毫沒有居功自傲,治軍更加嚴謹,心系百姓,成就“皮老虎”威名。
有一年,皮定均作為蘭州軍區司令員去張掖勘察地形。經過一個村子時,只見房屋破舊,村民個個衣衫襤褸,甚至有個十來歲的小姑娘衣不蔽體。他生氣地問地委書記是怎么回事,書記卻說這女孩腦子有問題。然而皮定均并未作罷,他開始到村民家中走訪,發現大部分家庭都窮得穿不起褲子,一條褲子全家人換著穿出門。在狠狠訓斥過當地官員后,皮定均打電話把自家的布票全找出來,都捐給了張掖的村民。
對百姓展露鐵漢柔情一面的皮定均在治軍時,就變成了真正的“皮老虎”,因為他深知治軍不嚴只會害了我們的戰士,因而皮定均部的兵都對他又敬又怕,背后都稱他為“老虎司令”。
有一回,皮定均在某省軍區組織高中級軍官集訓。被點到名的學員應聲出列,卻是一個大腹便便的師級干部。他隨著皮定均的口令,單肩背挎包跑步,但沒跑多遠,就累得氣喘吁吁、滿頭大汗,挎包也滑了下來,絲毫沒有軍人的氣魄。
皮定均厲聲問道:“這像不像軍人?能不能打仗?”隊伍中鴉雀無聲,人人臉上都充滿尷尬。從此以后每天清晨,皮定均都嚴肅地站在操場中間,上至軍長、司令員,下至團長、政委,各大機關處以上的干部,都一個不落地跑步集合,整個軍區的作風煥然一新,全軍的作戰能力大大提升。
皮定均的治軍嚴明,打造出了一支鐵血軍隊,也為他贏得了無數的贊譽。1955年,解放軍首次實行軍銜制,除了元帥和大將人選是由中央決定之外,大部分將領都是由所在軍區推薦,最后再由中央確認。當時華東軍區推薦皮定均為少將。可名單呈送中央之后,毛澤東親自批示:“皮有功,少晉中。”哪怕在中原突圍的20多年后,毛澤東主席想起這員虎將,仍會稱贊道:“如果怕苦怕死,革命是搞不出什么名堂的,就要有像‘皮旅’中原突圍那樣沖鋒陷陣的拼命精神。”周恩來總理也毫不吝嗇地將贊美之詞送給皮定均:“你帶的那個旅真能打,中央把你們當作一個方面軍在使用……”
1974年,經張愛萍提議,軍委批準,遭到“四人幫”迫害的羅瑞卿得以到福州養病。時任福州軍區司令員的皮定均對這位為新中國立下赫赫戰功的老首長倍加關照。
羅瑞卿和夫人郝治平乘坐的火車到福州時,皮定均親自去車站迎接。
為了在精神上安慰羅瑞卿夫婦,皮定均還時不時地去探望老首長,并噓寒問暖,送去一些生活用品。
皮定均又注意到羅瑞卿經常讓夫人郝治平去買花,所以每次去探望還會給他們帶去幾束鮮花,如果不巧碰到他們外出去散步,皮定均就把鮮花擺放在陽臺上。
每每這時,羅瑞卿外出回來,總會向夫人感嘆:“老皮又來過了。”
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和調養,羅瑞卿已經能從輪椅上站起來了,可以在夫人的攙扶下在樓前草坪上散步。
遠遠地又看到皮定均的汽車駛來,郝治平首先道:“老皮又來了。他這樣關心我們,是要擔風險的啊!”
聽到夫人這樣說,羅瑞卿由衷感嘆:“他何嘗不知道有風險?威武不能屈,正是虎將的作風,危難之時見真情,這才是最難能可貴的。”
等到汽車停住,皮定均氣宇軒昂地直接從車上跳下,手里的那束紅玫瑰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耀眼,仿佛一支燃燒的火把。
此次皮定均是來向老首長辭行的,他雖然剛因眼疾做過手術,軍區黨委讓他在家休養,但他放心不下前線的軍事演習,決定親自前去指揮。
羅瑞卿也知他責任心重,但仍試圖勸住他:“你以后還有許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干,現在最好能休息一個時期,養好身體。演習的事,派個副司令去也是可以的。”
而皮定均顯然已經打定了主意,倔驢脾氣上來,任誰勸也沒用。所以他最終也沒聽從羅瑞卿的勸阻,便離開了首長的住處。
幾天后,即1976年7月7日早上,皮定均帶著長子皮國宏、參謀、警衛員等,乘坐一架米—8直升機,從福州飛向了漳州。
抵達漳州后,稍事休息,當天上午10時左右,皮定均一行人便馬不停蹄地坐上了飛往前線軍事演習現場的直升機,結果意外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一行人換乘飛往軍事演習現場的直升機撞上了山巖,機上13人全部遇難,皮定均將軍以身殉職,終年62歲。
由于皮將軍走得實在太過匆忙,那場原計劃進行的聲勢浩大的三軍演習也因此戛然而止。
待噩耗傳到羅瑞卿耳中,坐在輪椅上的羅瑞卿,久久回不過神來……
(責任編輯李根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