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 本研究基于身份控制理論, 通過兩項內容接續的子研究, 深入探究創業激情的兩個組成部分: 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的不同匹配狀態, 分別對創業努力和創業成癮的影響, 以及其中的潛在機制。在研究1中, 對145名新創業者進行間隔6周, 連續8次的追蹤調查。研究2使用來自不同背景的不同樣本, 在再次驗證研究1結果的同時, 引入自滿感和焦慮感這兩種成就情緒作為中介變量, 探究其潛在機制。(1)相較于身份中心性?積極情緒不匹配, 二者匹配時的創業努力較高, 創業成癮較低。(2)相較于低身份中心性?低積極情緒, 高身份中心性?高積極情緒創業者的創業努力較高, 創業成癮也較高。(3)相較于低身份中心性?高積極情緒, 高身份中心性?低積極情緒的創業者創業努力較高, 創業成癮也較高。(4)身份中心性?積極情緒不匹配會通過自滿感降低創業努力, 而通過焦慮感增強創業成癮。結果回應了過往學者對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二者間存在錯位關系的呼吁, 對于理解創業努力和創業成癮具有一定的理論借鑒意義。
關鍵詞 創業身份中心性, 強烈積極情緒, 創業努力, 創業成癮, 成就情緒
分類號 B849: C93
1 問題提出
創業激情由創業身份中心性(即創業者對其創業身份重視程度的主觀評價)和強烈積極情緒(即以創業者身份參與創業活動時所體驗到的積極性情緒反饋)組成(Cardon et al., 2009), 一直以來被認為是推動創業活動的核心要素。并且, 創業激情已被過往學者驗證會隨時間的推移而發生變動(Newman et al., 2021)。其中, 強烈積極情緒更容易在短期內發生改變(Collewaert et al., 2016), 而創業身份中心性在短期則處于一種相對穩定的狀態(Tripathi et al., 2020)。由于二者的變動速度不同, 創業者的強烈積極情緒和創業身份中心性間會根據其高低程度形成不匹配的“錯位”狀態(Misfit), 即高身份中心性?低積極情緒或低身份中心性?高積極情緒。中國古語有云“貌是情非”, 在現實情境中創業者對自身身份的重視和其通過參與創業活動所體驗到的積極情緒感受也常常存在著“錯位”狀態。例如: 對于保護非遺文化的創業者周靜秋而言, 相較于營銷公司總經理的身份, 她更在意的是在創業過程中對指南村古文化的推廣, 并且, 在此期間她也從村民處感受到較多的積極情緒反饋, 從而形成了低身份中心性?高積極情緒的“錯位”狀態。而對于放棄城市生活, 選擇扎根農村并創辦“彩色森林”的巫艾玲而言, 創業是她所追求的夢想, 因而她更重視自己的創業者身份。盡管在創業過程中面對諸多困難和挑戰, 她仍堅持開荒拓土, 從而形成了高身份中心性?低積極情緒的“錯位”狀態。為此, 本研究有必要探究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的不同匹配狀態, 對于把握創業激情的內涵具有重要意義。
值得注意的是, 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在不同匹配狀態下, 對后續創業行為的影響效應是否不同仍值得商榷。現有關于創業者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的研究或將二者視為獨立構念, 分別對其效應進行探索(如: Murnieks et al., 2014); 或將二者視為組成創業激情的子維度, 對其整體效應進行分析(如: Cardon et al., 2013), 但上述研究忽視了二者間可能存在的“錯位”狀態。特別是, 過往Cardon等(2009)的研究呼吁聯合考量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 并且已有少量研究依據此探究二者的交互作用對創業行為的影響(如: Newman et al., 2021)。但上述研究的局限性在于無法有效地區分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的不同匹配狀態, 也無法為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的“錯位”對創業者后續行為的影響提供合理解釋。本研究認為, 身份控制理論的觀點似乎能夠為解釋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的不同匹配狀態對后續創業行為的影響提供一種潛在思路。根據身份控制理論的觀點, 個體輸入其從角色活動中所獲得的反饋和線索, 將其與自我定義的角色標準進行比較驗證, 從而調整和輸出個體的角色行為和表現(Burke & Stets, 2009)。為此, 本研究結合身份控制理論的觀點, 更深入地剖析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的不同匹配狀態對后續創業行為的復雜影響機理。
進一步地, 本研究認為在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的不同匹配狀態下, 創業者后續的行為和表現也很可能存在著積極和消極兩個方面。由于現有創業研究更多強調參與創業活動為經濟發展和創業者帶來的積極作用, 而忽視了創業的“陰暗面” (Lee & Wang, 2017)。因此, 本研究試圖選取在外在表現上具有相似性, 但對后續創業行為表現影響不同的兩個變量, 以此分別代表創業者后續行為的積極和消極方面。創業努力和創業成癮都能夠表現出對創業活動投入時間、金錢等資源, 但由于二者對創業動機的期望不同, 其對后續創業行為和表現的影響效果也有所不同(郝喜玲 等, 2022)。創業努力即創業者為實現創業目標而在行為上的投入, 是驅動創業活動推進的關鍵(Uy et al., 2015), 通常關聯著積極的創業結果, 如創業幸福感等(Wiklund et al., 2019)。而創業成癮是個體對創業活動的過度投入或強迫參與(Spivack et al., 2014)。相較于創業努力, 其對追求創業成功有著更高的動機期望(Gottschalk et al., 2017), 也更易將自身置于高壓下, 帶來身體亞健康和家庭關系緊張等一系列負面后果(郝喜玲 等, 2022; Newman et al., 2021)。因此, 本研究選取創業努力和創業成癮分別代表后續創業行為與表現的積極和消極方面, 以期更完整地探究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的不同匹配狀態下對后續創業行為和表現的影響。
鑒于上述相關研究和問題, 本研究擬開展內容接續、邏輯自洽且相互印證的兩項研究, 采用多項式回歸與響應面分析來探究創業身份中心性與強烈積極情緒的4種不同匹配狀態對隨后創業努力、創業成癮的影響。多項式回歸與響應面分析可以深入詳細地展示兩個變量間的匹配或不匹配關系, 多見于組織行為與人力資源管理領域研究, 已得到國內外學者的認可和支持(如: 胡義秋 等, 2023; Vogel et al., 2020)。相較于傳統的差異分數法, 多項式回歸與響應面分析的結合能夠允許對兩個測量變量本身及其之間的各種關系進行直接且未加限定的全面測量(Edwards, 2008), 更直觀地反映出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的不同匹配狀態對隨后創業努力、創業成癮的不同影響。
2 研究1: 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的錯位狀態與創業努力、創業成癮的關系
2.1 文獻回顧與假設提出
根據身份控制理論的觀點, 本研究認為創業者會經常地比較強烈積極情緒與其創業身份中心性之間是否匹配, 并根據身份驗證(Identity verification)的評估結果對后續創業行為進行調整。身份是個體在扮演社會角色的過程中, 自我定義的角色標準(Burke & Tully, 1977)。在扮演某一社會角色的過程中, 個體會根據自身參與該角色活動產生的反饋和線索做出相應的反應(Burke & Stets, 2009)。身份控制理論的核心是“輸入?身份驗證?輸出” (Input? Identity verification?Output)這一連續循環的過程(Burke & Stets, 2009)。根據身份控制理論的觀點, 個體輸入其從角色活動中所獲得的反饋和線索, 將其與自我定義的角色標準進行比較以驗證身份(Burke & Stets, 2009)。而后, 根據身份驗證的結果, 再調整和輸出個體的角色行為和表現。
創業激TpyLei9iqbMn1N4Ud25Sfw==情由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組成, 其中強烈積極情緒是個體以創業者身份參與創業活動時所體驗到的積極情緒反饋(Cardon et al., 2009), 而創業身份中心性則是創業者對于自身身份的一種主觀偏向選擇, 是與持有的其他身份相比, 個體賦予創業身份的相對重要性(Murnieks et al., 2014)。基于身份控制理論的觀點, 在開展創業活動的過程中, 創業者會因面臨的挑戰、威脅或失敗恐懼等, 影響到創業者所體驗到的積極情緒水平(Cardon et al., 2009)。創業者輸入其以創業者身份參與活動所獲得的積極情緒反饋, 反復比較和核實輸入的情緒反饋與其創業者身份定位是否匹配。而根據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的高低程度, 會形成如圖1所示的4種配對情況: 二者在不同水平匹配(①高身份中心性?高積極情緒和③低身份中心性?低積極情緒)和不匹配(②高身份中心性?低積極情緒和④低身份中心性?高積極情緒), 對創業后續投入可能產生不同方向的影響。
2.1.1 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匹配對創業努力的影響
創業努力表現為創業者在創業過程中投入的精力, 包括時間、金錢等物質投入和情感等精神投入(Gielnik et al., 2015)。基于身份控制理論的觀點, 創業者將其在參與創業活動中所體驗到的愉悅、幸福等積極的心理狀態與其自身對創業者角色的重視和內在期望進行比較驗證, 并根據輸出的驗證結果調整自身行為和表現。相較于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的不匹配狀態, 二者的匹配狀態使創業者更加順利地驗證自身身份, 為實現創業目標而積極推進創業活動(Wiklund et al., 2019)。并且, 過往創業領域的相關研究已經指出, 強烈的積極情緒和其創業身份中心性二者共同發揮作用, 與在創業活動中投入物質及精神資源的努力有密切的相關性(如: Cardon et al., 2013)。因此, 相較于創業身份中心性與強烈積極情緒匹配的創業者, 無論是缺乏從創業活動中獲取正面積極情緒反饋, 還是缺乏對創業身份的認同感都會限制創業者對創業活動繼續投入更多的資源和努力(Hoang & Gimeno, 2010; 張慧 等, 2024)。為此, 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設:
H1: 相較于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不匹配, 創業身份中心性與強烈積極情緒匹配時的創業努力較高。
進一步地, 在高身份中心性?高積極情緒狀態下, 創業者從外部獲取的積極情緒反饋與其自身的角色標準在進行比較驗證后, 高度一致。創業者對于以創業者身份實現創業目標的意識十分強烈, 認為“從事創業活動是有意義的、令人自豪的” (Hoang & Gimeno, 2010), 并能夠從創業活動中獲得較多的積極反饋, 驅動其后續不斷地向創業活動投入更多的努力(Hoang & Gimeno, 2010)。而在低身份中心性?低積極情緒狀態下, 雖然創業者在創業過程中所獲取的積極情緒反饋與其內在認同的角色標準在比較后也達成了匹配, 但這是一種較低水平的匹配狀態。在這種狀態下, 創業者在創業活動中既不在意是否以創業者身份參與創業活動、實現創業目標, 同時也很難感受到以創業者身份參與創業活動而獲得的愉悅、幸福等積極感受, 這無疑會降低創業者對創業活動的參與度和持久性(Cardon et al., 2013), 進而表現出更低的創業努力。為此, 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設:
H2: 創業身份中心性與強烈積極情緒匹配時, 相較于低創業身份中心性且低強烈積極情緒的創業者, 高創業身份中心性且高強烈積極情緒的創業者創業努力較高。
此外, 根據身份控制理論的觀點, 創業者會將創業活動中所獲取的線索和情緒反饋與其自我定義的角色標準進行比較, 但在比較的過程中二者不匹配可能會形成低身份中心性?高積極情緒和高身份中心性?低積極情緒兩種不同的“錯位”狀態。本研究推測相較于高身份中心性?低積極情緒的創業者, 低身份中心性?高積極情緒的創業者創業努力更低。具體而言, 在低身份中心性?高積極情緒的狀態下, 盡管創業者能夠在參與創業活動的過程中獲得較多的積極情緒反饋從而試圖投入更多努力, 但其相比于創業者這一身份可能有著更為看重的其他身份(Murnieks et al., 2014), 因而他們缺乏強烈的創業內驅力(Hoang & Gimeno, 2010), 不會將其所擁有的有限資源更多地投入到創業活動中。而在高身份中心性?低積極情緒的狀態下, 盡管創業者在參與創業活動中并未感受到較多的愉悅感、幸福感等積極反饋從而影響其向創業活動投入資源, 但由于對自身創業者身份的強烈認同和重視(Murnieks et al., 2014), 創業者會努力維系創業活動并盡可能地投入自身所擁有的時間、金錢和精力等資源來推進創業活動(Hoang & Gimeno, 2010; 張慧 等, 2024)。為此, 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設:
H3: 創業身份中心性與強烈積極情緒不匹配時, 相較于高創業身份中心性但低強烈積極情緒的創業者, 低創業身份中心性但高強烈積極情緒的創業者創業努力較低。
2.1.2 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匹配對創業成癮的影響
Spivack等(2014)將創業成癮定義為個體過度或強迫性地參與創業活動, 聚焦于創業者過度投入和無法自控地參與創業活動而引發的社會、情感或生理問題。其中, 創業成癮的重要表現之一為個體不斷地、無法自控地使自己思考創業活動(Spivack et al., 2014; Spivack & McKelvie, 2021)。
已有學者關注到創業激情可能是創業成癮的重要前因變量(Sinha, 2022), 這意味著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的匹配(或不匹配)也有可能對創業成癮產生一定的影響。基于身份控制理論的觀點, 當創業者從創業活動中體驗到強烈的積極情感反饋與其對創業者角色的內在期望不匹配時, 創業者無法成功地驗證其身份, 會不自覺地反復比較并不斷地思考如何采取行動進行調整(Tripathi et al., 2020)。相較于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匹配的創業者, 無論是從創業活動中獲取正面積極情緒反饋過多還是內心對創業身份的認同水平過高, 都會促使創業者為了持續地尋求正面積極反饋或維護自己的創業者身份而不自覺地、無法自控地持續投入創業活動中, 從而對參與創業活動表現出更加強烈的成癮傾向(Spivack et al., 2014)。為此, 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設:
H4: 相較于創業身份中心性與強烈積極情緒匹配, 創業身份中心性與強烈積極情緒不匹配時的創業成癮較高。
進一步地, 當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均處于較高水平的匹配狀態下, 高水平的強烈積極情緒反饋能夠滿足個體的感官和心理需求, 會刺激個體產生多巴胺(郝喜玲 等, 2022), 從而促使創業者選擇反復地從事創業活動(Spivack & McKelvie, 2021)。同時, 創業者對其創業者身份的高度重視也會使自己不斷地參與和投入到創業活動中(Spivack & McKelvie, 2021)。在不斷強化和驗證其身份的同時也強化了創業者的創業動機, 并驅動其反復參與創業活動, 這可能伴隨著行為不可控(Spivack & McKelvie, 2021), 從而更易產生創業成癮。但結合前文所述, 在低身份中心性?低積極情緒匹配狀態下, 低水平的匹配狀態會降低創業者參與創業活動的動力。這種狀態下的創業者很難陷入到無法控制自己投入和參與創業活動的困境中, 故而不易產生創業成癮。為此, 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設:
H5: 創業身份中心性與強烈積極情緒匹配時, 相較于低創業身份中心性且低強烈積極情緒的創業者, 高創業身份中心性且高強烈積極情緒的創業者創業成癮較高。
依照前文思路, 本研究推斷創業身份中心性與強烈積極情緒的“錯位”狀態對創業成癮的影響也可能同樣存在著差異: 高身份中心性?低積極情緒的創業者創業成癮更高。這是因為, 高身份中心性的創業者為了維持其所重視的創業者身份, 空暇時間可能也常常思考創業活動以提升創業績效(Ucbasaran et al., 2010)。這種頻繁地思考不斷強化其對創業活動的認知, 可能使其無法控制創業的沖動(Ucbasaran et al., 2010)。特別是對那些本身從創業活動中獲得的強烈積極情緒較少, 但創業身份中心性較高的創業者來說, 這種影響更甚。與此相反, 盡管低身份中心性?高積極情緒的創業者能夠從創業活動中獲取較多的快樂、積極的情緒, 但其對其他身份(如: 父母角色、夫妻角色等)的重視(Teoh et al., 2016), 會使得他們轉移部分注意力。在參與創業活動外, 他們可能會更關注并去思考以其他身份參與的活動, 而減少對創業相關工作和任務的關注(Teoh et al., 2016), 其創業成癮水平也相對較低。為此, 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設:
H6: 創業身份中心性與強烈積極情緒不匹配時, 相較于低創業身份中心性但高強烈積極情緒的創業者, 高創業身份中心性但低強烈積極情緒的創業者創業成癮較高。
2.2 研究方法
2.2.1 研究樣本與程序
本研究通過在吉林、山東、河南、遼寧四省創業產業園區中舉辦的創業培訓, 邀請364名正在進行創業且企業處于初創期的初創業者參與調查, 并對其進行連續8次, 每次間隔6周的追蹤調查。過往創業研究中使用的時間間隔各不相同, 從一周(如: Gielnik et al., 2015)再到12個月(如: Laffineur et al., 2020)不等。由于初創企業缺乏資源、經驗和聲譽, 更容易受到風險和挑戰, 這要求初創企業團隊需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一般為6周至3個月內)推進創業進展, 并及時調整戰略方向(Brattstr?m et al., 2020)。另外, 本研究通過訪談的方式訪談21名新創業者, 并綜合訪談者的經驗以6周作為一個合適的時間間隔來開展縱向創業激情研究。
在調查開始前, 我們先向這些參與者介紹我們的研究流程和目的, 重點強調了調查的保密性原則, 并邀請他們填寫一份注冊問卷收集其個人信息, 同時對其創業者地位進行問詢。剔除錯答、漏答和未保留個人可供追蹤的有效信息問卷(即“無效問卷”), 有205名被試繼續參與接下來的跟蹤調查。在完成基線調查6周后(T1時間點), 向被試發放一份調查問卷, 包含對創業身份中心性、強烈積極情緒、創業努力和創業成癮的測量問卷, 共回收問卷193份。隨后, 每隔6周向被試發放一次問卷, 剔除無效問卷后, 最終共有145人完成完整8期調查。
本研究向每位完成完整追蹤調查的新創業者提供U盤、名片夾等紀念品, 同時承諾在研究獲得肯定后, 及時將研究結論反饋并為其提供相應的管理咨詢建議。最終有效樣本中, 從性別分布來看, 女性44人, 占比30%; 從年齡分布來看, 樣本的年齡范圍在23歲~32歲之間, 平均年齡27.57歲(SD = 2.62); 從教育水平分布來看, 本科以下學歷42人(29%), 本科學歷64人(44%), 研究生及以上學歷39人(27%)。
為避免樣本偏誤問題, 參照李其容等(2023)的研究對樣本進行差異性檢驗。首先, 比較了最終有效樣本和僅參與基線調查的樣本在基線測量上是否存在差異, 然后再比較了最終有效樣本和參與首期調查的樣本在關鍵變量上是否存在差異。t檢驗和卡方檢驗結果顯示, 兩組樣本在性別、年齡、教育水平和創業者地位上無顯著差異的同時, 在創業身份中心性、強烈積極情緒、創業努力和創業成癮上也均無顯著差異, 說明樣本不存在明顯偏誤問題。
2.2.2 測量工具
本研究使用的量表均為經過廣泛認可且具有較高信效度的國外成熟量表, 并采用標準的“翻譯?回譯”程序對量表進行翻譯, 以確保測量工具的準確性、有效性和文化適用性。本研究各變量的測量均采用李克特7點計分法, 數字越大代表認同度越高。
創業身份中心性。采用Tripathi等(2020)開發的量表對創業身份中心性進行測量, 共4個題項。示例問題如: “在過去一段時間內, 我非常在意他人如何看待我成為一名創業者。”。量表在8期調查中Cronbach α 系數范圍為0.86 ~ 0.88。
強烈積極情緒。采用Lex等(2022)開發的量表對創業者的強烈積極情緒進行測量, 共4個題項。示例問題如: “我致力于如何能夠使現有的產品或服務更好。”。量表在8期調查中Cronbach α 系數范圍為0.85 ~ 0.87。
創業努力。采納Gielnik等(2015)的觀點, 將時間特征整合進Morris等(2009)開發的創業努力量表對創業努力進行測量, 共4個題項。示例問題如: “在過去一段時間內, 您在需要立刻完成的管理任務上付出了多少努力?”。量表在8期調查中Cronbach α 系數范圍為0.87 ~ 0.88。
創業成癮。采用Spivack和McKelvie (2021)開發的量表對創業成癮進行測量, 共5個題項。示例問題如: “在過去一段時間內, 我常常感覺自己無法停止對創業的思考。”。量表在8期調查中Cronbach α 系數范圍為0.88 ~ 0.89。
控制變量。先前的研究表明人口統計學變量會影響創業者的創業認知與行為(Hechavarria & Ingram, 2016)。因此, 本研究選取樣本的性別(男性 = 0、女性 = 1)、年齡(實際值)、教育水平(本科以下 = 1、本科 = 2、研究生及以上 = 3)、創業者地位(自我雇傭 = 0、雇傭員工 = 1)作為控制變量。此外, 本研究還控制了創業身份中心性平均值, 強烈積極情緒平均值, 前一期的創業努力(Tn)和前一期的創業成癮(Tn), 用以排除可能存在的影響假設分析結論的變量對結果的干擾。
2.3 結果
2.3.1 驗證性因子分析
在進行假設檢驗前, 對創業身份中心性、強烈積極情緒、創業努力、創業成癮4個潛變量進行驗證性因子分析, 來檢驗變量的區分效度。所有時點的4因子模型擬合較好, 均處于臨界值范圍內(χ2/ df < 3.00, CFI > 0.90, TLI > 0.90, RMSEA < 0.05, SRMR < 0.10), 說明測量具有良好的區分效度。此外, 對創業身份中心性、強烈積極情緒、創業努力、創業成癮4個潛變量的所有時點數據進一步進行多層次驗證性因子分析, 結果顯示, 因子結合和預期相符(χ2/df = 0.82, CFI = 1.00, TLI = 1.01, RMSEA = 0.00, SRMR_within = 0.02, SRMR_between = 0.05), 進一步說明量表的區分效度較高, 符合研究需要可進一步開展研究。
2.3.2 共同方法偏差檢驗
由于本研究使用自陳報告進行數據收集, 因此可能存在共同方法偏差問題。在數據收集過程中, 通過向被試解釋所得數據僅用于科學研究、保護被試的匿名性等方式盡量避免出現嚴重的共同方法偏差問題。在數據收集完成后, 本研究使用兩個步驟控制并檢驗共同方法偏差問題。首先, 借助Harman單因子檢驗法對8個時間點的研究數據進行共同方法偏差檢驗(湯丹丹, 溫忠麟, 2020)。結果顯示, 第一個公因子解釋的總方差分別為T1: 21%; T2: 20%; T3: 20%; T4: 22%; T5: 21%; T6: 21%; T7: 21%; T8: 21%, 均小于臨界值40%。其次, 進行共同方法潛因子模型檢驗, 相比于控制前的模型, 加入共同方法潛因子模型的CFI、TLI、RMSEA、SRMR改善程度均在0.02以下, 說明模型擬合度未得到顯著改善。綜上所述, 本研究不存在嚴重的樣本偏差問題。
2.3.3 描述統計與相關分析
表1顯示了各變量的均值、標準差和相關系數。其中, 年齡與創業努力顯著相關(r = 0.08, p < 0.05), 教育水平分別與創業努力(r = ?0.11, p < 0.001)和創業成癮(r = 0.06, p < 0.05)顯著相關, 表明有必要將其控制, 避免其對于研究結果的影響。
2.3.4 測量不變性
由于本研究對被試者進行多時點的追蹤調查, 使用縱向測量等值性檢驗方法檢驗各量表的重復測量不變性。形態等值、弱等值、強等值和嚴格等值之間的模型擬合度差異結果如表2所示。參照Cheung和Rensvold (2002)的研究, 各指標均在臨界值內(RMSEA < 0.08、TLI > 0.90且SRMR < 0.08), 測量等值性檢驗成立。這意味著創業身份中心性、強烈積極情緒、創業努力和創業成癮量表的重復測量結果可靠。
2.3.5 假設檢驗
多項式回歸與響應面分析結果如表3顯示, 沿不匹配線(C = ?P), 橫截面的斜率顯著為正(斜率 = 0.27, p < 0.01), 且其曲率顯著(曲率 = ?0.53, p < 0.05)。進一步構建響應面分析圖可知(圖2), “高身份中心性?高積極情緒”情景下的創業努力最高, 且二者匹配情境下的創業努力均高于二者不匹配情境下的創業努力。綜上, H1得到支持。沿匹配線 (C = P), 橫截面的斜率顯著為正(斜率 = 0.26, p < 0.01), 且曲率不顯著(曲率 = 0.15, n.s), H2得到支持。沿不匹配線(C = ?P), 橫截面的斜率顯著為正(斜率 = 0.27, p < 0.01), 且曲率顯著(斜率 = ?0.53,p < 0.05), 進一步檢驗橫向位移量, 該值顯著為正(橫向位移量= 0.25, p < 0.05), H3得到支持。身份中心性?積極情緒對創業努力的作用結果如圖2可見, 后角(高?高)的創業努力比前角(低?低)更高, 右角(高?低)比左角(低?高)的創業努力更高, 這進一步支持了H2和H3。
如表3顯示, 沿不匹配線(C = ?P), 橫截面的斜率顯著為正(斜率 = 0.18, p < 0.05), 曲率不顯著(曲率 = 0.39, n.s), H4, H6得到支持。沿匹配線(C = P), 橫截面的斜率邊緣顯著為正(斜率 = 0.15, p = 0.06), 曲率不顯著(曲率 = 0.12, n.s), H5得到支持。身份中心性?積極情緒對創業成癮的作用結果如圖3所示, 進一步支持了H4、H5和H6。
3 研究2: 成就情緒的中介作用
研究1初步檢驗了創業身份中心性與強烈積極情緒二者間“錯位”狀態對創業努力和創業成癮的影響作用, 但未對其中的潛在機制進一步探究。成就情緒被認為是與成就結果直接相關的情緒(Pekrun, 2006)。基于Artino等(2012)的觀點, 創業者在反復比較其從參與創業活動中得到的反饋與自我定義的角色標準來驗證其身份的過程中, 會下意識地對創業活動的預期成果進行評價, 從而影響成就情緒的產生。并且, 過往已有研究證實成就情緒與個體的行為密切相關(Artino et al., 2012)。因此, 成就情緒可能在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的不匹配與后續的創業努力和創業成癮間扮演著中介角色。
Pekrun (2006)的研究指出, 個體對自身生理系統(如心率、呼吸頻率)的激活與否, 會反應在個體對事物的感覺和情緒上。例如面試前的恐慌會使個體的心率加快、呼吸急促, 從而激活情緒, 而在工作中的無聊則使個體生理狀態保持平穩, 從而降低情緒的活躍度。因此, 根據個體的生理系統喚醒程度, 將成就情緒分為焦慮感、恐慌等激活情緒(Activating emotion)和自滿感、輕松(Relief)等失活情緒(Deactivating emotion) (Artino et al., 2012)。其中, 考慮到自滿感已經被不少研究證明與創業努力密切相關(Hechavarria et al., 2012), 并且焦慮感是創業成癮的重要特征表現(Spivack et al., 2014)。因此, 本研究選擇自滿感和焦慮感分別代表失活情緒和激活情緒, 深入探索創業身份中心性與強烈積極情緒的錯位關系對隨后創業努力、隨后創業成癮的作用機制,理論模型圖見圖4。一方面能夠更細致地剖析創業身份中心性與強烈積極情緒的錯位關系是否會通過成就情緒影響隨后的創業努力和創業成癮。另一方面, 通過使用不同背景的樣本, 再次驗證研究1的結論, 增強了研究結果的穩健性。
3.1 假設提出
自滿感是對未來成就結果預期滿意的一種積極的、失活的成就情緒(Pekrun & Stephens 2010)。根據身份控制理論的觀點, 在創業活動中創業者的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的反復比較能夠影響創業者對其創業活動預期結果的評價(Artino et al., 2012), 從而產生相應的成就情緒。并且, 過往研究已指出參與創業活動所獲取的積極情緒反饋是創業自我效能的重要來源之一(Cardon & Kirk, 2015)。因此, 在低身份中心性?高積極情緒的狀態下, 一方面, 從創業活動中感受到的較多積極情緒反饋使創業者對自身能力有著較高的評價和信心(Fuller et al., 2018)。他們自信且樂觀地預測其創業成果, 并相信自己能夠控制創業進展并獲得預期的積極成果(Fuller et al., 2018)。另一方面, 由于他們并不在意自己的創業者身份, 因此當其表現的比多數創業者更好時(即能夠從中獲取較多的積極情緒反饋時), 他們對未來的創業預期持積極的態度, 也容易對自身的創業成就預期滿意。反之, 在高身份中心性?低積極情緒的狀態下, 盡管創業者在意其身份但很難從創業活動中獲取較多的積極情緒反饋, 這使他們對取得預期創業成就的信心不足(Cardon & Kirk, 2015; Fuller et al., 2018), 從而很難產生自滿感。因此, 在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不匹配的狀態下, 相較于高身份中心性?低積極情緒的創業者而言, 低身份中心性?高積極情緒的創業者更容易產生自滿感。并且, 過往不少研究已經證實創業者的自滿感和其創業努力密切相關(Hechavarria et al., 2012)。自滿水平較高的創業者堅信自己能夠獲得創業成就, 所以會拒絕在創業活動中繼續投入更多的資源和努力(Hechavarria et al., 2012)。為此, 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設:
H7: 創業身份中心性與強烈積極情緒不匹配時, 相較于高創業身份中心性但低強烈積極情緒的創業者, 低創業身份中心性但高強烈積極情緒的創業者會通過較高的自滿感, 降低其創業努力。
焦慮感被認為是一種對未來成就結果持有消極態度的、激活的成就情緒(Pekrun & Stephens, 2010)。結合上述, 根據身份控制理論的觀點, 創業者的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的反復比較能夠激發創業者產生相應的成就情緒。在高身份中心性?低積極情緒的狀態下, 創業者很難從參與創業活動中獲得較多的積極情緒反饋, 但他們對創業者身份的重視又促使其需要繼續推進創業活動。面對復雜多變的創業風險, 不確定的前景可能使其擔心自己無法獲得預期的創業績效, 從而產生緊張不安的焦慮情緒(Bélanger et al., 2013)。例如, 當創業者反復面對自己即將遭遇破產的困境, 會自動開始為未來的前景感到焦慮。而為了確保能夠獲得預期成就(Pekrun & Stephens, 2010), 處于焦慮情緒下的創業者會不停地思考與創業活動相關的工作, 并不斷強迫自己投入更多的努力從而增強創業成癮(Bélanger et al., 2013)。而相較于高身份中心性?低積極情緒的創業者, 低身份中心性?高積極情緒的創業者并不在意是否失去創業者這一身份, 他們在感知到威脅后會更可能放棄當前不確定的任務, 以減小潛在的風險和損失(張慧 等, 2024), 從而降低其焦慮情緒。并且, 焦慮、不安和緊張感會強化創業者的行為動機, 通過要求自己反復思考創業活動來尋求改變, 努力達到預期的創業成就(Bélanger et al., 2013)。因此, 在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不匹配時, 相較于低創業身份中心性但高強烈積極情緒的創業者, 高創業身份中心性但低強烈積極情緒的創業者會通過較高的焦慮感, 增強其創業成癮。為此, 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設:
H8: 創業身份中心性與強烈積極情緒不匹配時, 相較于低創業身份中心性但高強烈積極情緒的創業者, 高創業身份中心性但低強烈積極情緒的創業者會通過較高的焦慮感, 增強其創業成癮。
3.2 研究方法
3.2.1 研究樣本與程序
本研究在浙江、上海、江蘇、北京四省(市)創業產業園區中, 再次招募被試, 并按照研究1的被試選取原則與操作流程進行問卷調查。共邀請375名正在進行創業活動的初創業者參與基線調查, 在剔除無效問卷后共有334人參與后續的追蹤調查。
同研究1一致, 在基線調查結束后, 每間隔6周進行一次追蹤調查。調查問卷在研究1問卷的基礎上, 加入對創業者自滿感和焦慮感的測量問卷。在剔除無效問卷后, 最終共有157人完成完整8期調查。在最終的被試中, 從性別分布來看, 女性47人, 占比30%; 從年齡分布來看, 樣本的年齡范圍在23歲 ~ 32歲之間, 平均年齡27.52歲(SD = 2.59); 從教育水平分布來看, 本科以下學歷42人(27%), 本科學歷80人(51%), 研究生及以上學歷35人(22%)。
同研究1一致, 對流失樣本進行差異化檢驗, 卡方和t檢驗結果顯示, 僅參與基線調查的樣本與最終有效樣本在性別、年齡、教育水平和創業者地位上無顯著差異。并且, 僅參與首期調查的樣本與最終有效樣本在人口統計學變量和關鍵變量上也均無顯著差異。
3.2.2 測量工具
創業身份中心性、強烈積極情緒、創業努力和創業成癮均采用和研究1相同的測量量表。創業身份中心性8次測量的Cronbach’s α范圍為0.80 ~ 0.83, 強烈積極情緒8次測量的Cronbach’s α范圍為0.74 ~ 0.79, 創業努力8次測量的Cronbach’s α范圍為0.78 ~ 0.85, 創業成癮8次測量的Cronbach’s α范圍為0.81 ~ 0.88。
自滿感。本研究改編Bieleke等(2021)修訂的成就情緒量表(Achievement Emotions Questionnaire, AEQ)以適用于本研究的研究情境, 共4個題項。示例問題如: “在過去一段時間內, 我滿意于自己的創業成果。”。采用李克特7點計分法, 1 = “完全不同意”, 7 = “完全同意”, 數字越大代表認同度越高。量表在8期調查中Cronbach α系數范圍為0.78 ~ 0.84。
焦慮感。本研究改編Bieleke等(2021)修訂的成就情緒量表(Achievement Emotions Questionnaire, AEQ)以適用于本研究的研究情境, 共4個題項。示例問題如: “在過去一段時間內, 對于創建新企業這件事我感到緊張和不安。”。采用李克特7點計分法, 1 = “完全不同意”, 7 = “完全同意”, 數字越大代表認同度越高。量表在8期調查中Cronbach α系數范圍為0.79 ~ 0.83。
控制變量。同研究1一致, 本研究控制了創業者的性別(男性 = 0、女性 = 1)、年齡(實際值)、教育水平(本科以下 = 1、本科 = 2、研究生及以上 = 3)、創業者地位(自我雇傭 = 0、雇傭員工 = 1)、創業身份中心性平均值、強烈積極情緒的平均值、前一期的創業努力(Tn)和前一期的創業成癮(Tn)。
3.3 結果
3.3.1 驗證性因子分析
在進行假設檢驗前, 對創業身份中心性、強烈積極情緒、創業努力、創業成癮、自滿感和焦慮感6個潛變量進行驗證性因子分析, 來檢驗變量的區分效度。所有時點的6因子模型擬合較好, 均處于臨界值范圍內(χ2/ df < 3.00, CFI > 0.90, TLI > 0.90, RMSEA < 0.05, SRMR < 0.10), 說明測量具有良好的區分效度。此外, 對創業身份中心性、強烈積極情緒、創業努力、創業成癮、自滿感和焦慮感6個潛變量的所有時點數據進一步進行多層次驗證性因子分析, 結果顯示, 因子結合和預期相符, χ2/df = 0.72, CFI = 1.00, TLI = 1.02, RMSEA = 0.00, SRMR_within = 0.02, SRMR_between = 0.08, 進一步說明量表的區分效度較高, 符合本研究需要。
3.3.2 共同方法偏差檢驗
與研究1相同, 研究2也采用了Harman單因子檢驗法和共同方法潛因子模型檢驗對8個時間點的研究數據進行共同方法偏差檢驗。結果顯示, 第一個公因子解釋的總方差分別為T1: 15%; T2: 13%; T3: 14%; T4: 14%; T5: 14%; T6: 15%; T7: 13%; T8: 13%, 均小于臨界值40%。共同方法潛因子模型檢驗結果表明, 相比于控制前的模型, 加入共同方法潛因子模型的CFI、TLI、RMSEA、SRMR改善程度也均在0.02以下, 說明模型擬合度未得到顯著改善。
3.3.3 描述統計與相關分析
見表4, 自滿感與創業努力顯著相關(r = ?0.17, p < 0.001), 焦慮感與創業成癮顯著相關(r = 0.54, p < 0.001)。并且, 整體來看, 這兩種成就情緒都與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相關性較高。
3.3.4 測量不變性
同研究1一致, 檢驗各量表的重復測量不變性。結果如表5所示, 相鄰形態模型間的卡方差異檢驗表現均不顯著, 且擬合指標差異值檢驗結果小于臨界值。說明測量等值性檢驗成立, 各量表的重復測量結果可靠。
3.3.5 假設檢驗
同研究1一致, 根據多項式回歸和響應面分析結果檢驗假設。在再次驗證研究1結果的基礎上, 分析兩種成就情緒在身份中心性?積極情緒的錯位和隨后創業努力、隨后創業成癮間所起到的中介作用。首先分析身份中心性?積極情緒的錯位與自滿感的關系。如表6所示, 沿不匹配線(C = ?P), 橫截面的斜率顯著為負(斜率 = ?0.19, p < 0.05), 曲率顯著(曲率 = 0.57, p < 0.05), 但橫向位移量為正且邊緣顯著(橫向位移量: 0.16, p = 0.06)。結合響應面分析圖(見圖5), 創業身份中心性與強烈積極情緒在“高?低”情景下, 左角(低?高)比右角(高?低)的自滿感更高。進一步地, 將自滿感納入創業身份中心性?強烈積極情緒的錯位與創業努力二者關系中。如表6所示, 橫截面的斜率顯著為正(斜率 = 0.04, p < 0.05), 且其曲率不顯著(曲率 = ?0.09, n.s)。結合自滿感對創業努力的影響(y = ?0.20, p < 0.001),說明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的錯位會通過自滿感對創業努力起到間接的負向影響。身份中心性?積極情緒的不匹配通過自滿感對創業努力的作用結果如圖6可見, 綜上, H7得到支持。
隨后分析身份中心性?積極情緒的錯位與焦慮感的關系。根據表7所示結果, 沿不匹配線(C = ?P), 橫截面的斜率邊緣顯著為正(斜率 = 0.10, p = 0.06), 曲率顯著(曲率 = 0.51, p < 0.05), 橫向位移量為負且邊緣顯著(橫向位移量: ?0.10, p = 0.06)。結合響應面分析圖(見圖7), 創業身份中心性與強烈積極情緒在“高?低”情景下, 右角(高?低)比左角(低?高)的焦慮感更高。根據表7所示, 在納入焦慮感后, 沿不匹配線(C = ?P), 橫截面的斜率邊緣顯著為正(斜率 = 0.02, p = 0.06), 曲率顯著(曲率 = 0.11, p < 0.05), 橫向位移量為負且邊緣顯著(橫向位移量: ?0.02, p = 0.06)。結合焦慮感對創業成癮的影響(y = 0.22, p < 0.05), 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的錯位會通過焦慮感對創業成癮起到間接的正向影響。身份中心性?積極情緒的不匹配通過焦慮感對創業成癮的作用結果如圖8可見, 綜上, H8得到支持。
4 討論
基于身份控制理論的觀點, 研究1先探討了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的不同匹配狀態分別對創業努力和創業成癮的影響。結果與假設一致,
(1)相較于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不匹配, 創業身份中心性與強烈積極情緒匹配時的創業者的創業努力更高, 創業成癮更低。(2)在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匹配的狀態下, 與低身份中心性?低積極情緒的創業者相比, 高身份中心性?高積極情緒創業者的創業努力較高, 創業成癮也較高。(3)在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不匹配的狀態下, 與低身份中心性?高積極情緒的創業者相比, 高身份中心性?低積極情緒的創業者創業努力更高, 創業成癮也更高。
研究2使用來自不同背景的樣本, 將自滿感和焦慮感這兩種典型的成就情緒引入研究模型中, 在再次驗證研究1結果的同時, 深入探究其中的潛在機制。結果與假設一致, 即在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錯位”時, 相較于高身份中心性?低積極情緒的創業者, 低身份中心性?高積極情緒的創業者會通過較高的自滿感, 降低其創業努力; 而相較于低身份中心性?高積極情緒的創業者, 高身份中心性?低積極情緒的創業者會通過較高的焦慮感,
增強其創業成癮。此外, 本研究還意外地發現, 從創業活動中所體驗到的積極情緒反饋并不能夠直接影響其對成果的預期。其中, 強烈積極情緒對自滿感(β = 0.03, p > 0.05)和焦慮感(β = 0.02, p > 0.05)的直接影響都不顯著。這與過往學者直覺地認為創業者強烈的積極情緒能夠使個體更加樂觀(Grichnik et al., 2010), 更容易產生自我滿足感的猜想有所不同。但從創業身份中心性的視角來看, 創業身份中心性對自滿感有顯著的負向影響(β = ?0.15, p < 0.01); 對焦慮感有顯著的正向影響(β = 0.13, p < 0.01), 這一結果也側面證實了創業者會因自身身份而調整后續的情緒和創業行為。
4.1 理論意義
首先, 本研究結合身份控制理論和匹配的觀點檢驗了創業激情兩個組成部分的“錯位”會影響創業努力的變化方向這一猜想, 回應了Cardon等(2009)學者對于需要聯合考量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的呼吁。既有研究多單獨強調創業身份中心性或強烈積極情緒的積極影響, 如創業者身份中心性能夠提升創業者自我效能(Lex et al., 2022), 創業強烈積極情緒的變化對提升創業績效起到關鍵作用(Collewaert et al., 2016)。本研究的結果一定程度上彌補了過往單獨分析創業身份中心性或強烈積極情緒作用的局限性。另外, 過往傳統研究多認為創業努力的強度嚴重依賴于創業者積極情緒等精神動力(Quinn et al., 2012), 然而本研究的結果表明如果創業身份中心性水平較低, 即使其強烈積極情緒水平較高, 創業者的創業努力水平仍然較低。這也提示未來研究者在分析如何提升創業努力時, 不能忽略創業身份中心性在其中的重要作用, 需將創業身份中心性與強烈積極情緒的匹配關系作為重要的前因要素。
其次, 本研究關注到創業成癮這一創業的“陰暗面”, 并驗證了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的錯位是創業成癮產生的重要前因。過往研究多將創業成癮視為創業者為實現創業目標而過度投入或強迫性地參與創業活動所帶來的一系列生理、心理上的負面后果(郝喜玲 等, 2022; Newman et al., 2021)。然而本研究結果表明, 相較于身份中心性?積極情緒匹配, 在身份中心性?積極情緒不匹配的狀態下, 創業者的創業成癮水平較高, 但創業努力水平較低。這側面反映出創業努力和創業成癮的影響前因存在著差異, 過往將創業成癮簡單地視為過度創業努力存在著一定的局限性。另外, 研究結果呼應了過往Murnieks等(2014)關于激情能夠激發和強化創業者的行為和動機使其形成創業成癮的觀點, 填補該部分研究的空白, 還對于理解創業成癮的產生具有一定的理論借鑒意義。
最后, 本研究的另一重要理論貢獻是加深了對于創業努力和創業成癮變化過程中內在機理的認識, 提出并檢驗自滿感和焦慮感分別在創業激情兩個組成部分的不匹配狀態與隨后創業努力、隨后創業激情之間扮演的中介角色, 豐富了身份控制理論框架的具體運用與理論內涵。現有成就情緒領域的研究多關注不同成就情緒對行為表現所產生的不同影響, 如愉快感能夠幫助個體調整自身行為, 獲得自我滿足等(Pekrun, 2006)。然而, 對于成就情緒的影響前因問題, 過往僅從認知性評價的視角進行概念性的評述(Artino et al., 2012)。本研究不僅拓展了成就情緒的相關研究, 還回應了Artino等(2012)的研究, 為身份驗證環節可能會觸發成就情緒進而影響到后續的行為調整的觀點提供實證支持。此外, 過往創業激情領域的研究多認為激情可能使創業者向創業活動投入較高的熱情(Newman et al., 2021)。但本研究的結果顯示, 創業激情兩個組成部分的不匹配可能會產生失活的成就情緒(即自滿感), 與過往研究的觀點有所出入。這可能是因為創業激情所帶來的“亢奮”狀態僅僅是激活情緒(如焦慮)的外在體現, 這一結果進一步延伸了創業激情和成就情緒的相關研究。
4.2 實踐啟示
第一, 本研究結論為現有創業教育領域對于創業激情培育項目的應用提供有益的指導。以往大多數創業激情研究和教育實踐中都以一種積極觀點看待創業激情, 鼓勵和引導初創業者通過參與創業活動體驗到積極情緒, 從而激發創業激情以增加創業行為。然而, 這忽視了強烈積極情緒與創業身份中心性間可能存在著的不匹配狀態, 相較于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情緒的匹配狀態, 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的不匹配狀態下創業者的創業努力更低。因此, 盡管刺激初創業者從創業活動中感受到積極情緒是促進其投入創業努力的關鍵要素(Cardon et al., 2013), 但教育工作者在不斷激發學生對創業保持高水平的強烈積極情緒時, 還需引導并加強初創業者對于自身創業身份的重視程度, 避免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不匹配狀態可能帶來的負面效果, 使其保持高水平匹配, 進而促使其提升創業努力。
第二, 本研究還提示創業教育領域需要監控初創業者的焦慮情緒, 預防初創業者因焦慮而過度投入創業活動, 從而造成創業成癮。過往研究已經指出睡眠障礙是創業成癮所導致的典型生理健康問題之一(Kollmann et al., 2019)。特別是, 初創業者在創業初期面臨較大的壓力, 在非工作時間也可能無法自控地, 反復思考與其創業任務相關的內容, 以至于難以入睡。因此, 在創業培訓的過程中教育工作者需要關注并監控初創業者的焦慮感, 及時干預避免其陷入反復思考、強迫參與創業活動的惡性循環中, 打破創業成癮的困局。此外, 還可以考慮培養創業者的移情能力, 幫助創業者管理和調節自身的焦慮感, 使其能夠從強迫思考創業活動中脫離出來, 有效地預防創業者陷入創業成癮的狀態中, 避免初創業者出現睡眠障礙等一系列生理和心理問題。
4.3 研究不足與展望
盡管本研究取得了一些有價值的研究結果, 但不可避免存在一些研究局限, 未來研究可以考慮進一步深入探討。
首先, 盡管本研究采用重復測量數據和縱向分析方法對變量間關系進行檢驗, 但仍無法全面理解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的不匹配狀態與行為間復雜的因果關系。Feng和Chen (2020)的實證研究指出, 創業者的認知、行為與創業激情間存在著復雜的遞回關系。未來研究可設計相似且符合研究情境的實驗來對研究結果進行進一步檢驗, 在檢驗結論穩健性的同時, 進一步得出變量間的因果關系。
其次, 盡管本研究參考相關文獻并綜合訪談者的經驗確立了6周作為一個合適的時間間隔, 但正如Ancona等(2001)的研究發現, 不同時間間隔和總時間框架下變量的關系將會存在差異。本研究所得出的結論在較長周期內, 或更細微的時間顆粒下, 是否依然穩健仍待考察。未來研究可以采用不同的間隔和總時間框架對本研究內容再次驗證。
最后, 盡管本研究基于身份控制理論, 分析了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的不匹配狀態對創業努力和創業成癮的影響及其內在機制。但值得注意的是, 在創業身份中心性和強烈積極情緒的匹配或不匹配狀態下, 也可能會產生創業退出等其他后續創業行為。未來研究可以考慮充分借鑒現有創業激情的相關結論, 拓展考慮創業團隊成員間對其他創業行為的影響, 以豐富相關研究。
參 考 文 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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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mechanism underlying the effects of a “misfit” in terms of entrepreneurialpassion on entrepreneurial effort and entrepreneurial addiction
Abstract
Entrepreneurial passion has always been an important topic of research in the field of entrepreneurship. Such passion consists of entrepreneurial identity centrality and intense positive feelings resulting from entrepreneurial experiences. Previous studies have reported that entrepreneurial identity centrality and intense positive feelings may not change synchronously over time, which may lead to either a state of fit or a state of misfit. Such a state of misfit may influence entrepreneurial efforts in different directions. Although a great deal of research has reported that both entrepreneurial identity centrality and intense positive feelings can enhance entrepreneurs' engagement and persistence in entrepreneurial activities, scholars have highlighted the potential negative effects of excessive commitment in the context of entrepreneurship, such as entrepreneurial addiction. Thus, this study, which is based on identity control theory and involves response surface analysis, aimed to elucidate the impacts of a misfit between entrepreneurial identity centrality and intense positive feelings on both entrepreneurial efforts and entrepreneurial addiction. Additionally, this study proposes and tests the possibility that contentment and anxiety mediate the relationships between a misfit between entrepreneurial identity centrality and intense positive feelings and both entrepreneurial efforts and entrepreneurial addiction, thus extending our understanding of this topic. Study 1 employed 8 consecutive measurements to investigate 364 entrepreneurs who were in the process of starting their own businesses; these entrepreneurs were recruited from four provinces, i.e., Jilin, Shandong, Henan, and Liaoning, and a total of 145 people ultimately completed all the surveys. After the participants completed the baseline survey (which included questions regarding their personal information and entrepreneurial status), a follow-up questionnaire was distributed to the participants to measure their entrepreneurial identity centrality, intense positive feelings, entrepreneurial effort, and entrepreneurial addiction over the past 6 weeks. The effects of a misfit between entrepreneurial identity centrality and intense positive feelings on both entrepreneurial effort and entrepreneurial addiction were analysed via polynomial regression and response surface analysis, respectively. Study 2 focused on different sample of participants recruited from the four provinces (cities) of Zhejiang, Shanghai, Jiangsu, and Beijing; like Study 1, this study featured eight consecutive measurements, although it included additional measures of contentment and anxiety. In Study 2, we collected data from a total of 157 participants. In both studies, we used the same well-established scales to measure each variable. Moreover, some variables, such as sex, were controlled for in this study to mitigate their potential influence on the results of the study. On the basis of identity control theory, Study 1 first explored the effects of a misfit between entrepreneurial identity centrality and intense positive feelings on both entrepreneurial effort and entrepreneurial addiction. The results of this study were consistent with our hypotheses, revealing that (1) entrepreneurial effort is higher and entrepreneurial addiction is lower in cases involving a fit between entrepreneurial identity centrality and intense positive feelings than in cases involving a misfit between these factors. (2) In cases involving a fit between entrepreneurial identity centrality and intense positive feelings, entrepreneurs who exhibit high identity centrality and high positive feelings report higher levels of entrepreneurial effort and entrepreneurial addiction than do entrepreneurs who exhibit low identity centrality and low positive feelings. (3) In situations involving a misfit between entrepreneurial identity centrality and intense positive feelings, entrepreneurs who exhibit high identity centrality and low positive feelings report higher levels of entrepreneurial effort and entrepreneurial addiction than do entrepreneurs who exhibit low identity centrality and high positive feelings. Study 2 investigated samples with different backgrounds and introduced two types of achievement emotions, i.e., contentment and anxiety, with the goal of exploring the underlying mechanisms in further detail while revalidating the results of Study 1. In addition, we tested a mediating hypothesis that proposes that a misfit between entrepreneurial identity centrality and intense positive feelings reduces entrepreneurial effort via contentment and enhances entrepreneurial addiction via anxiety. Our study enhances our understanding of the complex relationships between two components of entrepreneurial passion (entrepreneurial identity centrality and intense positive feelings) and two components of entrepreneurial behaviour (entrepreneurial effort and entrepreneurial addiction). First, this research not only responds to calls for an understanding of the fit between the two components of entrepreneurial identity centrality and intense positive feelings but also integrates the fit perspective and identity control theory to highlight additional explanatory paths for changes in entrepreneurial effort. Second, this study focuses on the "dark side" of entrepreneurial behaviour and verifies that the centrality of entrepreneurial identity and the dislocation of strong positive emotions are important themes pertaining to entrepreneurial addiction. Finally, this investigation of outcome-oriented achievement emotions deepens our understanding of the relationships between a misfit between entrepreneurial identity centrality and intense positive feelings and both entrepreneurial efforts and entrepreneurial addiction.
Keywords entrepreneurial identity centrality, intense positive feelings, entrepreneurial effort, entrepreneurial addiction, achievement emo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