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哪吒（組詩）

翎風，本名孟琳峰，1998年生于廣東深圳，現居北京。

汴梁一日

從城北到城南，裂紋速寫舊白墻

紅底黃字的招牌構筑起風景

賓館在景區外靜候，藏有草木的

生命力，這究竟是永恒還是短暫

半虛構的，我騎驢從這老城經過

覺悟的人不抬頭，糊涂鬼皆看我

嘚兒駕！又從城南到城北，再深入

到城郊，尋找鄉野蔬菜，純真的人

究竟該如何，不動聲色地穿過它們

看神荼郁壘殺鬼的刀，想象的血

一幅幅向死而生圖，午后的白日夢

我低頭看見荷塘里的云，人造的

萬古愁，那些偉大的工匠曾在此

雕刻未來，創造千尊佛，塔樓里

有古今穿堂的風，人們嘆息的余響

燈籠亮起，古汴河披上紅綠藍的素紗

夜晚終于顯現我沉迷的詞與物

濁水，滄浪之花，船上的伶人揮手

告別這短暫的河流，永恒留給夢華

青年的哪吒

來吧哪吒，我們一起去四季溜冰場

過去與未來都在這里，只要你從西

滑向東，遠海的蝦兵蟹將都將沉淪

留給龍王一個空曠的海藍藍，這是

新生活的疼痛。你第一次在地表滑翔

記得，要把風火輪改造成冷卻的鐵

雙手插口袋，把身體還給平衡感

在此剝下虛構的皮，箍上鐵牙套

在這環形的動感的廢墟，我們只要

滑呀滑，就能成為青年，超脫鐵塔

審美地看蓮花，留下雷同的疤痕

在嶄新的綠色絨面上，用白球撞擊

一個魂魄，渺小且有韌性之物

日復一日地愛上濃妝女郎，貪戀樸素

你可以冷淡地接受一切無生機的創造

向金吒、木吒提永恒之問：生亦何歡？

我們在紅的紫的綠的燈中手牽手

在男孩女孩的螺旋中反復瘀青

你真誠地長大，把青春還給神仙

背靠背、臉貼臉，溜向詞語之冰

被涂鴉的洞庭村

不夠隨意，不夠鮮艷，涂鴉精神

在這座村莊擁有天地人的底色

藝術家無法用風車制造西北的風

但龍女卻能召喚洞庭雨，召喚鄉親

還有稻花香、荷花香，糧食的

香氣，少男女之愛，一切

都值得被召喚，召喚亦是回歸

我可以誤入蓮塘深處，望江邊

給予魚骨重生的力量，放飛水牛

把這場運動永遠進行下去

讓燒荒的火在黃狗的背上熄滅

繪制天外的破碎星圖，或稻田怪圈

用螢火蟲之光，裝飾老嫗動人的晚年

我們熱愛遙遠的神秘的生活

仿佛預感暴雨的降臨，女媧

求你再捏一團美妙的鄉土

人間煙火

逝后多年，你又想起叫魂

那些親愛的鬼在黃泉中仰泳

用紙引渡火，演出理想亡人

從那場貫通三界的大雨開始

你就已經歸來，在自己的墳前

頭一回，我們悲情地祭奠生人

假想回魂的酒，澆向生死之界碑

致夜不能寐的小女兒，送你整夜

古今的夢，再回想母親細膩的手

魂兮，未來的事就這樣涌向我們

沒有物質的瘙癢和陣痛，人間

正滄桑，你看見許多非生非死的

輪回，黃昏的埋骨地，世上總有

好風水，我們往生與否都是火光

告別，無聲

我看著她的后腦勺，看她摁下開關

把自己獻給燈滅后的閃電，一瞬間

窗外的滂沱雨給出一個必然的回答：

讓身體再返潮，明天，不會重生

此前，她談起我們灌溉的小盆栽

用氧氣制造幻覺，讓我們彼此擁抱

沉醉于一個守恒的答案，用鼻梁

觸摸鼻梁，此中有真意，有漫長的

想象：夜色里我把五根手指都打開

把生命線敞向無光之土，等待火焰的

響指，朋友的鼓，讓這場離別更深刻

我們將重逢于昨日的廚房，任想象力

在他們常說的人世間跌宕又跌宕

男女在此飲食，用喉嚨滾動回響

而我唱起：啊，朋友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