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歲月繡一束光

許多年，我都不曾回過老家，但我一直記得屋前有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我常常坐在溪邊的鵝卵石上，靜靜地看著小溪里的魚蝦無憂無慮地游來游去。那時的我，多么希望像水中的魚兒那樣自由自在。

春暖花開的時候，我常常獨自一人爬到屋后的那棵古老的榕樹上，靜聽鳥鳴、聞著陣陣春風吹來的花香。陽光透過老梧桐樹的枝葉，灑下斑駁的光影，照在林間。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只是這棵老梧桐樹的樹皮上，布滿了歲月的痕跡，每一道紋路都見證了時光的流轉，仿佛訴說著歲月的故事。它的憂傷，時常讓我倍感孤獨。

童年的無助、貧窮、絕望，還有家庭的種種變故，讓那時的我極力想逃離那個地方，遠離那片土地和我熟悉的人。

大學畢業后，我留在了離老家幾千里的地方，結婚生子。逢年過節，我就以各種理由不回老家。那時一直感覺不幸福的我，認為這種逃離就是在尋找屬于自己的幸福。直到有一天，我和讀一年級的兒子在后花園玩耍。

那天，撲鼻而來的各種花香，讓我陶醉其中。陽光從三角梅葉子的縫隙處灑下來，其中一束光正好落在了兒子的左手臂上。

于是，兒子試圖用他手里的玩具去遮住他手臂上的那束光，可那束光又停留在了兒子的玩具上。兒子又用右手努力趕走那束光，但那束光仍停留在了兒子的左手臂上。

這讓我想到了幾千里外獨居的父親。就在中秋節的前一天，丈夫給我看了一段視頻。視頻里的男子打電話給母親說自己準備買一輛車，讓母親給他轉10萬元錢。母親認為男子是騙子，就問男子她喜歡吃什么菜？生日是哪天？男子雖然是母親的親生兒子，但面對母親提出的這些簡單問題，一個都回答不上來。

回想著白天兒子努力趕走那束光的動作，回憶著丈夫給我看的那段視頻，我立即收拾東西，連夜帶著家人回了老家。路上，兒子問我怎么這么著急，我什么也沒說，因為我突然明白，有些東西是怎么移都移不開的，比如親情。

回到老家后，屋前的小溪已經干涸，屋后的那棵大榕樹在一次雷雨交加的夜晚被吹倒，昔日年輕強壯的父親，早已白了發、駝了背……

在老屋的墻上、窗戶上，都是父親用燒柴棒寫的我的電話號碼和我的生日，他說擔心自己老了記不住。我的心一驚，因為我一直以為父親不愛我，所以才讓我的童年那么憂傷、難過。

那天，快滿80歲的父親一看到我回家，就趕緊去屋后給我摘我最喜歡的石榴。父親遞給我石榴時，我看到他左手臂的袖子被石榴樹枝劃了一個口子。我找來針線小心翼翼地把那裂口縫好，抬頭看見父親那滄桑的面容，我不由得想到了那棵古榕樹，眼淚不禁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那一刻，我知道，我要給歲月繡一束光，讓它永遠停留在幸福之中。因為真正的幸福，不是擁有更多的東西，而是你現在擁有的東西都能讓你感到幸福快樂。歲月里的親情，就是幸福，移不開、忘不掉。

責編/高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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