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戶重要性、審計低價競爭與審計費用研究

摘要：以我國會計師事務所收費現狀為出發點，使用2016-2022年滬深A股公司數據，實證分析了審計低價競爭與審計費用的關系以及在客戶重要性的作用機制下審計低價競爭與審計費用關系的變化。研究發現：審計低價競爭有助于降低審計費用；客戶重要性在低價競爭與向下的審計費用之間起調節作用，低價競爭越激烈，客戶重要性對審計費用的削弱越強。通過研究，在此基礎上提出規范審計收費的對策建議，文章的研究不僅為我國會計師事務所收費提供微觀證據指導，也有助于規范資本市場審計亂收費現象。

關鍵詞：客戶重要性；審計低價競爭；審計費用；中介效應

審計低價競爭問題是審計行業難以根除的病灶。隨著我國于2014年取消審計行業收費標準、放開定價限制以來，審計收費實現了自主定價。在自由競爭市場，審計雙方的談判議價能力成為決定審計收費高低的重要因素，雙方之間對審計費用的博弈帶來了討價還價的空間。而隨著資本市場的發展、審計需求激增，會計師事務所數量也在急劇增加，從而出現審計市場供過于求、競爭激烈的現象。從會計師事務所角度講，為了獲取客戶信任、降低審計成本；從客戶角度講，與高質量審計相比，客戶更傾向“價廉物美”的審計服務。同時，在現行的市場條件下，企業在與會計師事務所討價還價過程中占據優勢地位，能夠從各方面擠壓會計師事務所的議價空間。通常講，事務所是否進行過度議價及議價空間會受到其對客戶依賴程度影響，對客戶的依賴度越高，則溢價空間也會越小，在這種情況下，往往會導致事務所為了維護和擴大業務量而采取低價競爭的方式來招攬或留住客戶，從而會出現不正當低價競爭，陷于惡性循環局面。

一、文獻綜述與研究假設

（一）低價競爭與審計費用

現有研究得出的結論基本認為審計費用是由基本成本和風險溢價補償兩部分組成。Simun（1980）、黃俊（2013）研究認為基本成本投入的增加和審計風險的加大會帶來審計收費的增加，同時，事務所工作效率提升會引起其成本投入的間接下降。Ghosh and Lustgarten（2006）、韓洪靈和陳漢文（2017）認為，由于交易成本的存在，當客戶變更會計師事務所時，新事務所初次收費均出現不同程度的折讓現象。在這種博弈情況下，會計師事務所在競標報價時會對審計費用做出適當的讓步，以實現達到攬業務的目的。

總之，隨著市場競爭的加劇，會計師事務所的變更可能會帶來審計費用折讓現象，從而促使審計費用的下滑。綜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設1：

H1：審計低價競爭對審計費用具有削弱作用。

（二）客戶重要性、低價競爭與審計費用

根據假設1得知，會計師事務所出于獲取業務的考慮，以及迎合客戶對“高質量”審計服務的要求，重要客戶會促使會計師事務所提升服務質量，但是這種影響程度也會因客戶重要程度的不同而不同。為了規避風險和減輕審計責任，張維迎（2002）認為維持市場有序運行的基石是法律和聲譽，但只有在重視聲譽的情況下法律法規才真正具有震懾作用。會計師事務所的聲譽本身是一種無形的價值，能夠借此搶占市場份額并獲取超額溢價，而一旦聲譽受損不僅會面臨超重大損失，再想重建的難度也很大。傅紹正（2018）認為那些重視審計質量的事務所會更看重自身的聲譽，會對訴訟風險更加敏感。向大客戶妥協會增加審計失敗的風險和概率，聲譽好的事務所相比提升審計質量的動機更強。而追求低價競爭的事務所本身聲譽相對較差，法律處罰帶來的損失也相對更低，其自身也不會冒違逆大客戶而損失自身利益的風險，即便向大客戶妥協而接受訴訟風險對他帶來的影響也小。這種情況下，客戶重要性反而會促進審計低價競爭對審計費用的影響。可見客戶重要性能夠顯著增強審計低價競爭對審計費用的影響。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設2：

H2：客戶重要性能夠顯著增強審計低價競爭對審計費用的影響。

二、研究設計

（一）數據來源

本文以2015-2022年滬深兩市A股上市企業為樣本，為保證研究數據的真實性與可靠性，對數據進行了一定的篩選和剔除，最終篩選出18256個有效樣本。本研究使用的統計軟件為STATA15.0，數據來源于CAMAR數據庫。

（二）變量設計

1. 被解釋變量

考慮到審計收費的重要依據之一是公司資產規模，本文用公司資產規模作為審計費用變動的驅動因素，構建審計費用檢驗模型如下：

lnfeei，t=β0+β1lnasseti，t+β2Di，t+β3Di，t×lnasseti，t+εi，t（1）

其中lnfee表示審計費用的變化；lnasset表示企業規模變動；D表示企業資產總額變動方向的虛擬變量。

2. 解釋變量與調節變量

本文使用到的解釋變量為規模變動、低價競爭，同時控制了部分其他變量，各變量定義如表1所示。

（三）模型設計

本文為研究審計低價競爭、客戶重要性對審計費用變動的影響過程與作用機制，構建以下多元回歸模型，以檢驗前文所設立的假設。

（1）為了考察審計低價競爭與審計費用之間的關系，構建如下模型：

lnfeei，t=β0+β1lnasseti，t+β2Di，t+β3Di，t×lnasseti，t+β4lower+β5lower×lnasseti，t×Di，t+controli，t+∑Year+∑Industry+εi，t（2）

（2）為了考察客戶重要性與審計費用之間的關系，構建如下模型：

lnfeei，t=α0+α1lnasseti，t+α2Di，t+α3Di，t×lnasseti，t+α4CI_F+α5CI_F×lnasseti，t×Di，t+controli，t+∑Year+∑Industry+εi，t（3）

（3）為了考察客戶重要性對審計低價競爭與審計費用的調節效應，構建如下模型：

lnfeei，t=δ0+δ1lnasseti，t+δ2Di，t+δ3Di，t×lnasseti，t+δ4lower+δ5lower×lnasseti，t×Di，t+δ6CIF+7CIF×lnasseti，t×Di，t+controli，t+∑Year+∑Industry+εi，t（4）

三、實證結果與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

對樣本中全部研究變量進行了統計特征的描述分析，根據研究需要分別計算了變量的樣本均值、最大值、最小值、標準差，變量描述性統計見表2。

從描述性統計結果發現，審計費用變動標準差為0.191，均值為0.088，最大值為0.895，最小值為-0.405，各上市公司審計費用整體呈緩慢增長趨勢，且樣本間審計費用變動情況存在較大差異。規模變動的標準差為0.222，均值為0.123，各樣本上市公司之間的資產規模變動的確存在差異，但與審計費用變動相比變動幅度更劇烈；啞變量D的均值為0.224，顯著小于0.5，可以看出樣本上市公司資產規模整體呈上升趨勢，這說明當前審計市場中的確存在上市公司資產規模變動幅度大于審計費用變動幅度的情況，即存在不合理審計定價現象。其他相關變量的描述性統計見表2。

（二）回歸結果分析

為進一步驗證低價競爭、客戶重要性與審計費用粘性之間的關系，本文通過建立回歸模型進行驗證，回歸分析結果見表3。

1. 審計低價競爭與審計費用

回歸（1）分析了初始審計費用變動檢驗結果，其中lnssset的回歸系數β1為0.269，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且小于1，表明當企業資產規模增加1%時，審計費用會增加0.269%；lnssset×D的回歸系數β3為-0.233，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表明當企業資產規模減小1%時，審計費用會減少0.036%。可以看出，在未引入其他變量的情況下，資產規模變動幅度相同時所帶來的審計費用變動的增幅大于降幅，證明我國審計市場存在顯著的審計向下粘性，即易漲難跌。

回歸（2）分析了審計低價競爭與審計費用的回歸結果，其中lnssset回歸系數β1為0.247，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且小于1；lnssset*D的回歸系數β3為-0.256，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Lnasset*lower*D的回歸系數β3為-0.256，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根據上述回歸結果，當企業資產規模增加1%時，審計費用會增加0.247%，小于1%，存在粘性；而當企業資產規模減小1%時，審計費用會減少0.136%，審計費用相較回歸（1）更易跌。這一結果說明審計低價競爭減弱了審計費用易漲難跌的特性，使其趨于向相反粘性方向轉變，驗證了假設1。

2. 客戶重要性、審計低價競爭與審計費用

回歸（3）分析了客戶重要性與審計費用的回歸結果。其中Lnasset的回歸系數α1為0.255，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且小于1；Lnasset*D的回歸系數α3為-0.248，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Lnasset*CI_F*D的回歸系數α5為1.184，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正。根據上述回歸結果，當企業資產規模增加1%時，審計費用會增加0.255%，小于1%，存在粘性；而當企業資產規模減小1%時，審計費用會減少1.191%，審計費用相較回歸（1）降幅大幅度增加。這一結果說明審計低價競爭顯著削減了審計費用易漲難跌的特性，粘性方向實現逆轉，由“易漲難跌”轉變為“易跌難漲”。說明客戶重要性程度越高，會計師事務所在審計定價談判中越被動，最終導致客戶占據談判主導地位，而客戶作為理性人，為降低審計成本必然會進行壓價，致使審計費用越發“難漲”而更“易跌”。

回歸（4）分析了客戶重要性對審計低價競爭與審計質量關系的回歸結果。其中，lnssset的回歸系數δ1為0.246，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且小于1；Lnasset*D的回歸系數δ3為-0.285，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Lnasset*lower*D的回歸系數δ5為0.148，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Lnasset*CI_F*D的回歸系數δ7為1.607，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正。上述回歸結果說明，當企業資產規模增加1%時，審計費用會增加0.246%，小于1%；當企業資產規模減小1%時，審計費用會減少1.716%。

相較于回歸（2）和回歸（3），在客戶重要性的調節作用下，資產規模減小1%所帶來的審計費用降幅明顯更加劇烈，說明客戶重要性會顯著增強審計低價競爭對向下的審計費用粘性的削弱作用。該結果可以作如下解讀：該結果驗證了假設2。

四、結論及建議

（一）研究結論

本文通過實證方法論證了審計低價競爭與審計費用及在客戶重要性的調節效應作用下二者之間關系的變化，通過研究得出以下結論：

1.審計低價競爭對向下的審計費用具有削弱作用：當審計低價競爭的程度增加時，審計企業往往為了保留客戶關系會打破“只漲不跌”的行規，進一步減少審計費用降低的阻力。

2.客戶重要性是審計低價競爭與向下的審計費用的部分中介變量，三者之間存在一定的傳導關系。審計低價競爭的增加能夠通過增加客戶重要性從而削弱審計費用。而當企業資產規模減少時審計費用會減少，審計低價競爭顯著削減了審計費用“易漲難跌”的特性，粘性方向實現逆轉，由“易漲難跌”轉變為“易跌難漲”；客戶重要性會顯著增強審計低價競爭對審計費用的削弱作用，究其原因在于事務所對于客戶重要性較為敏感，一旦企業財務情況好轉就會馬上意識到其重要程度，也更容易開出較低的審計價格。

（二）建議

從監管角度看，推進審計相關政策實施，完善審計執業環境；進一步健全聲譽機制；加強對審計師執業質量的全面監管。從上市公司角度看，上市公司應完善內部控制環境、強化內部審計、加強外部審計。從會計師事務所角度講，會計師事務所應努力做大做強以及加強人才的培養和審計技術方法的開發。

參考文獻：

[1]劉楊暉，陳紅，許丹華.新審計報告準則對審計費用粘性的影響研究[J].新疆財經，2021（06）：37-45.

[2]石恒貴，周瓊芳.異地審計是否存在低價競爭？[J].重慶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2015，29（10）：90-95.

[3]王碧野.管理層權力、企業業績與高管薪酬[D].杭州：浙江工商大學，2018.

[4]吳武清，田雅婧.企業數字化轉型可以降低費用粘性嗎——基于費用調整能力視角[J].會計研究，2022（04）：89-112.

【作者單位：容誠會計師事務所（特殊普通合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