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學旅行中受傷，誰該擔責？

【基本案情】

小艾是某實驗小學四年級的學生。為豐富學生的社會實踐活動，小艾的學校計劃在3月15日組織四年級全體學生到某農莊進行研學旅行活動。2月26日，學校向參加春季研學旅行活動的學生家長送達了一封信，明確本次研學活動以學生自愿、非營利為原則，要求學生在活動中一切聽從指揮，嚴禁私自行動。信中還寫明，當天學生午餐安排在中午11點半，機動游戲安排在下午1點，有19個項目可以玩。

3月15日中午，學生在老師的帶領下，在指定地點按照行程安排午餐。小艾私自離開用餐地點，前往幾十米之外的A字型攀登架，在攀爬時不慎墜落受傷。經查，該A字型攀登架不在本次活動機動游戲的項目清單之中。

小艾受傷后被及時送往醫院救治，醫生診斷為右外踝骨折并踝關節脫位、多處韌帶損傷，共住院13天。醫生還建議其休息三個月，加強營養，住院期間及休息期間需一人陪護。傷后五個月，經鑒定，小艾右外踝骨折符合十級傷殘。鑒定費2，730元。

小艾受傷應由誰來承擔責任？該案訴爭到法院。一審法院經審理認定，首先，農莊作為本次研學活動的場地提供者與管理人，對其經營的場所以及設備負有安全保障的管理義務。案涉A字型攀登架雖并非本次研學活動所含項目，但事發前未進行安全提示或設置警示標志，故其對事故的發生具有過錯，應當承擔30%的責任。其次，學校作為教育機構，且為本次研學活動的組織者，應對小艾負有教育、管理職責，但其未能及時發現并制止小艾離開午餐地點，以致小艾接觸到有一定危險性的設施造成事故的發生，所以，學校亦具有過錯，應當承擔30%的責任。再次，小艾在事發時，未遵守研學活動的行程安排，擅自離開午餐區域去攀爬其他設施致傷，小艾自身也具有過錯，應承擔40%的責任。

一審法院確定小艾因本次事故造成的損失為：醫療費2，445元、住院伙食補助費1，300元、護理費12，750元、交通費1，000元、營養費500元、殘疾輔助器具費451元、傷殘賠償金84，132元、鑒定費2，730元，共計105，308元；精神損害撫慰金6，000元。據此，最終判決農莊、學校各賠償31，592.4元，精神損害撫慰金3，000元。

小艾父母及農莊均對自身應承擔的責任比例不服而提起上訴，但均未提供新證據證明自身主張。二審法院對一審已查明的事實予以了確認，并綜合農莊、學校與小艾各方的過錯大小及各方行為與損害結果的原因力，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法律分析】

本案是一起學生在研學旅行中受到傷害的侵權糾紛案件，爭議的焦點在于研學活動場地管理者、學校以及學生等各方在該起傷害事故中應當承擔的責任比例。

1. 學校組織學生外出活動，因疏于管理導致學生發生傷害事故的，需要承擔相應的責任

教育機構承擔侵權責任的范圍需在其能夠行使教育、管理職責的時間和空間內，一般情況下，是以在校期間和學校校園為限。但是，在教育機構組織學生參加的校外活動中，教育機構也承擔著管理和保護未成年學生的法定責任。《學生傷害事故處理辦法》第九條對學校組織學生參加校外活動作出了明確規定，“因下列情形之一造成的學生傷害事故，學校應當依法承擔相應的責任：……（四）學校組織學生參加教育教學活動或者校外活動，未對學生進行相應的安全教育，并未在可預見的范圍內采取必要的安全措施的……”也就是說，如果學生在參加學校組織的校外活動中，因學校疏于教育、管理及保護而致使學生發生傷害事故的，學校應承擔侵權責任。

在本案中，雖然學校在活動前給家長送達了春季研學旅行活動的注意事項，也對學生進行了安全教育等，但是學校未安排人員進行實地安全檢查，亦未在校外活動現場進一步加強活動指引，且在小艾私自離開指定用餐地點后未能及時發現并制止。因此，可以判定學校未盡到上述安全保障義務，疏忽了對學生的管理，因此學校應承擔30%的侵權責任。

2. 研學旅行的經營者、組織者或場地管理者等，未盡到安全保障義務的，應當承擔相應責任

公民的健康權受法律保護。《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一千一百九十八條第一款規定，賓館、商場、銀行、車站、機場、體育場館、娛樂場所等經營場所、公共場所的經營者、管理者或者群眾性活動的組織者，未盡到安全保障義務，造成他人損害的，應當承擔侵權責任。經營者的安全保障義務是指其在自己有責任的領域內，負有義務采取必要的、具有期待可能性的防范措施，以保護第三人免于遭受危險。《學生傷害事故處理辦法》第十一條規定，學校安排學生參加活動，因提供場地、設備、交通工具、食品及其他消費與服務的經營者，或者學校以外的活動組織者的過錯造成的學生傷害事故，有過錯的當事人應當依法承擔相應的責任。

本案事發時，小艾是在研學活動的場地中私自攀爬A字型攀登架，不慎墜落導致受傷的，因此農莊作為本次研學活動的場地提供者與管理人，對其經營的場所以及設備負有保障安全的管理義務。農莊雖然向法庭提交了一張照片，顯示案涉A字型攀登架設有警示標志，但該照片缺乏原始載體信息，且不能認定拍攝日期，故不足以證實其已盡到相應的經營者安全保障義務以及管理責任。最終，法院認定農莊對事故的發生具有過錯，農莊應當承擔30%的責任。

3. 學生違反紀律實施危險行為致傷的，應承擔相應的責任

《學生傷害事故處理辦法》第十條規定，“學生或者未成年學生監護人由于過錯，有下列情形之一，造成學生傷害事故，應當依法承擔相應的責任：（一）學生違反法律法規的規定，違反社會公共行為準則、學校的規章制度或者紀律，實施按其年齡和認知能力應當知道具有危險或者可能危及他人的行為的……”。本案發生時，小艾已年滿十二周歲，應當具有一定的辨別與控制能力，對自身行為和可能發生的危險應有一定的預見能力。但小艾不僅不遵守學校研學活動的行程安排，還擅自離開午餐區域，未經允許攀爬非活動設施墜落致傷，其對自身摔傷具有主要過錯，應承擔40%的責任。

【重點提示】

組織學生外出研學或者參加集體活動是一種很好的教育教學方式。但是，學校作為學生集體外出活動的組織者，負有管理、保護和教育的法定職責與義務，不能免除或轉移給第三方。根據教育部等11部門于2016年印發的《關于推進中小學生研學旅行的意見》，研學旅行要堅持安全第一，建立安全保障機制，明確安全保障責任，落實安全保障措施，確保學生安全。

1. 規范研學旅行組織管理

學校作為組織者，要制定學生研學旅行工作規程，規范研學旅行組織管理，做到“活動有方案，行前有備案，應急有預案”。從組織的形式，可分為學校自行開展和委托開展。學校自行組織開展研學旅行的，要根據需要配備一定比例的學校領導、教師和安全員，也可吸收一定數量的家長作為志愿者，負責學生活動管理和安全保障。學校委托第三方開展研學旅行的，亦應盡到合理審查義務，要與有資質、信譽好的委托企業或機構簽訂協議書，明確各方安全責任。從管理的角度出發，學校要提前擬好活動計劃并按管理權限報教育行政部門備案，通過家長委員會、“致家長的一封信”或召開家長會等組織和形式告知家長活動意義、時間安排、出行路線、費用收支、注意事項等信息。

2. 落實研學旅行安全責任

各地要制定并建立行之有效的學生研學旅行安全保障方案，將安全責任層層落實，責任到人；統籌事故處理、責任界定及糾紛處理機制。教育行政部門負責督促學校落實安全責任，審核學校報送的活動方案（含保單信息）和應急預案。同時，學校還要做好行前安全教育工作，負責為出行師生購買意外保險，必須投保校方責任險，與家長簽訂安全責任書，與委托開展研學旅行的企業或機構簽訂安全責任書等，明確各自權責，切實保障學生安全。

3. 重視研學旅行行前課程

通過集體旅行、集中住宿的方式，結合學生身心特點、接受能力和實際需要，開展研究性學習和旅行體驗相結合的校外教育活動，是綜合實踐育人的有效途徑。為促進學生健康成長和全面發展，學校在組織學生研學旅行前，要做好有針對性的安全教育工作；要以確保安全為基本前提，通過設置行前課程，讓學生掌握各類安全旅行、戶外活動知識和注意事項；要向學生強調各項安全制度和規范，以及相關的應急措施；要以確保安全為基本前提，讓學生了解出行前應該做的精神和物質方面的準備工作，并做好進行校外活動實踐的行動準備。

律師信箱

一、【提問】

我是一名老師，我們學校是寄宿制小學。一名12歲學生晚上在宿舍睡覺時，從上鋪摔下去，導致左眼挫傷伴神經損失、頭部腦震蕩。請問，我們學校有責任嗎？

【律師解答】

您好！學生在學校受傷，家長和老師肯定都特別著急，一定要積極引導學生調整好情緒、養好傷，爭取盡快回歸正常學習生活。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的有關規定，十二周歲的未成年人屬于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應當對自身危險具有一定認知，但是，如果學生能證明學校未盡到教育、管理職責的，學校應當承擔責任。也就是說，學校應當依據過錯原則承擔責任。

根據您的描述，在本案中，寄宿制學校需要關注是否符合以下事實：第一，學校為學生提供的雙層床（尤其是上鋪）的高度、護欄等符合國家規定的標準，無明顯不安全因素；第二，學校在日常教育教學中對學生進行了安全教育，學生具有基本的安全防范意識；第三，學校的宿管人員對存在的安全隱患盡到了嚴格看護的義務，對學生進行了及時提醒和制止；第四，在發生學生傷害事故后，學校根據實際情況進行了緊急救助并及時通知了家長等。

當然，除了法律責任以外，建議學校通過學生平安保險等險種對學生進行一些補償，讓受傷的學生感受到關愛和溫暖。

二、【提問】

我兒子今年15歲，正在上初二。一天，他在課間跟同學發生爭吵，兩人扭打在一起，后來我的兒子受傷了。請問，學校有責任嗎？

【律師解答】

您好！從您介紹的情況來看，您的孩子因與同學發生爭執出現了互毆的情況。您的孩子已經十五周歲，屬于法律規定的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需要進行綜合分析。

第一，如果學校進行了安全教育，老師及時制止了互毆行為，并且在事后積極救治，則學校一般不需要承擔責任。本案事發時間是在課間，此時是通過校規校紀、學生守則來約束學生行為的。如果事發前，學校已進行了必要的校規校紀及安全教育；事發時，老師及時制止了雙方的互毆行為，積極避免了傷害的進一步發生；事發后，學校也及時與雙方學生家長取得聯系，最大限度地履行了相應的管理和保護職責。那么，學校對事故及損害的發生沒有過錯，行為并無不當，亦無法律責任。當然，如果學校沒有積極履行教育、管理和保護職責，則需要承擔一定比例的責任，但仍然不能免除兩名學生的責任。

第二，打人的學生需要承擔相應的侵權責任。根據《學生傷害事故處理辦法》第十條的相關規定，學生違反法律法規的規定，違反社會公共行為準則、學校的規章制度或者紀律，實施按其年齡和認知能力應當知道具有危險或者可能危及他人的行為的，造成學生傷害事故，應當依法承擔相應的責任。本案事發時，雙方均屬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對自己的行為及產生的后果有一定的認知能力，故打人的同學應當承擔相應的責任。但是，如果您的孩子在發生爭執時存在明顯過錯的話，他也要承擔一定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