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的微笑

在我還小時，孔子就已經與那些大人們喋喋不休要求背誦的唐詩宋詞一起，存在于幼年的記憶中了，那時總覺得他一定是一個板著臉的嚴肅老先生，就像在督促我背詩的父親一樣。

后來上了中學，孔子的形象就定格為了課本中彩色封頁上的那一幅畫像。讓我意外的是，畫上的孔子并不如我想象的那樣嚴厲，又高又寬的額頭，眉目安詳，胡須柔軟地下垂。最讓人難忘的是他那寧靜莊重的微笑，那笑容里的目光謙遜平和，但又蘊有一種深厚之感。

“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那時弟子們齊聲念誦的聲音，過了若干年之后，雖已不復有當年的響亮，卻隨著時間不斷地延伸，變得悠長，與那微笑一起，在心中凝成一股沉靜的力量。

直到上了大學才囫圇吞棗地讀了一遍《論語》。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則以喜，一則以懼。”文字質樸無華，卻一下子就緊緊抓住了我。

《論語》是如此親切地關照了我們生活的方方面面，使人幾乎忘記了兩千多年的悠久時空，我的身旁仿佛正站著一個充滿智慧的老者，“君子欲訥于言而敏于行。”他以謙遜和謹慎按捺我們年少的輕狂與莽撞；“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云爾。”那孜孜不倦的求學精神里洋溢著的自足、快樂的暢達和坦然令人心向往之。與人交往時，有“時其亡也，而往拜之”的狡黠；遭遇喪痛時“子問之，自牗執其手”，沉痛里凝著深厚的師生之誼。孔子與我們一樣都是生活里的人，因此也并不總是從容不迫，一副“怡怡然”的樣子，也有被弟子誤解時百口莫辯的尷尬，指著天發誓：“予所否者，天厭之！天厭之！”

我心目中的孔子不再在各種偉大名詞的定義里顯得分外遙遠，記憶里那曾經有些神秘的微笑也變得親切，猶如一束朗照心靈的光。

孔子適陳，獨立于郭東門那一段，我反復讀了好幾遍，故事的蕭條感，以及司馬遷那悲涼深沉的風格，合成了一種復雜的人生況味，久久地縈繞心頭。蕭索風塵里的孔子，面容憔悴，從堂堂攝相事的大司寇淪落至此，“累累若喪家之狗”。然而孔子卻“欣然而笑”，這時的孔子更多了一份超然的氣度。這氣度里有勇敢，使他能在險境里鎮定自若，外界的一切于我猶如蚍蜉，而一己之內心只管郁郁蔥蔥地屹立著一株參天大樹。

孔子晚年居魯。魯哀公十四年，齊國陳桓弒君，夫子雖已至古稀之年，仍“沐浴而朝，告于哀公……請討之。”莊靜與恭謹下含著深深的憂憤。國內三家專權，孔子也自知所請必不得行，知其不可為而為之，這種儒者的深情與倔強猶如后來老杜在詩中的自陳，“葵藿傾太陽，物性固莫奪。”他們都是在困苦里蹭蹬了一生的人。

孔子病，子貢遲遲未來。當時顏回、子路俱逝，昔日門徒零落失散者十之有九。子鯉已卒，風燭殘年之時，夫子自知大限將至，孑立于門外遙望，目光里或許隱隱含著一絲時不我待的焦急。“子貢請見……曰：‘賜，汝來何其晚也！’”微含責備的長吁里深含著還能相見一面的慶幸，“太山壞乎！梁柱摧乎！哲人萎乎！”因以涕下。三問三詰，語壯情深，依然對社會抱著一顆拳拳之心。在那大廈將傾的轟隆聲里，猶如一聲悲壯的吶喊。

幾千年后，我們在畫像上復原的微笑，景仰里寄托了后人溫暖的愿望。那或許是孔子在魯國仕途上最輝煌時期的寫照，喜而不驕，雍容自足。

【怦然心動】

被尊稱為“圣人”的孔子，通常在我們看來，是高高在上、嚴肅古板的，其實不然，他鮮活生動，富有幽默感，有著極為可愛的真性情，還有一顆蓬勃的少年心。所以，他才能“桃李滿天下”，在困頓的時世當中，能夠一次又一次地跌倒再出發。且看，當被弟子誤解時，他會尷尬；在春光爛漫時，他毫不掩飾地說出自己的心愿是趁著春光游玩，“暮春詠歸”。正是這份對生活的熱愛，支撐著他周游列國，哪怕極為困窘時，仍能坦蕩地自嘲自己如同“喪家狗”，仍懷抱理想堅定地向前。在禮崩樂壞的時代，孔子是希望將仁愛推行至天下的人，是在雨中放聲歌唱的人，這份獨特的人格魅力，千百年后，仍令人感動并追隨。

能在生活中時時發現驚喜和感動，能以微笑去迎接困厄，是一種了不起的能力。微笑中，蘊藏了直面生活的勇氣。生活百味，微笑以對，時光也將在你美麗的笑顏里生動。

【文題延伸】笑的種子；樂在其中；微笑著前行；欣賞…… （王瑩）

【拓展訓練】 題目設計：安徽省界首市顧集中心學校" "李仰臣

1.請結合文章內容，簡要分析孔子的人物形象。

2.請從下面語句中任選其一，按要求品析表達效果。

（1）……記憶里那曾經有些神秘的微笑也變得親切，猶如一束朗照心靈的光。（賞析加點詞語的含義）

（2）這氣度里有勇敢，使他能在險境里鎮定自若，外界的一切于我猶如蚍蜉，而一己之內心只管郁郁蔥蔥地屹立著一株參天大樹。（選擇一種修辭手法進行品析）

選_____句。

品析：________

【參考答案】

1.示例：孔子是一個謙遜平和的人，從他那寧靜莊重的微笑可以看出來；孔子是一個尊重父母、講究孝道的人，從他所說的“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則以喜，一則以懼”可以看出來；孔子是一個謙遜謹慎的人，從他所說的“君子欲訥于言而敏于行”可以看出來；孔子是一個憂國憂民、有著拳拳愛國之心的人，從他古稀之年時因齊國陳桓弒君，所以“沐浴而朝，告于哀公……請討之”可以看出來。

2.（1）示例：“光”的本義是光芒、亮光和閃耀，在句中象征著希望、力量和生機等，是指作者憑借書籍記述的孔子生活片段而全面地了解到孔子的獨特性情，尤其是他親切的微笑，猶如一束光散發出獨特魅力和生機活力，給人以希望和力量。（2）示例：這句話使用了比喻的修辭手法，將包括鄭國人在內的外界的一切比作“蚍蜉”，將能給人們的心靈帶來安慰的超然氣度比作“參天大樹”，突出了孔子博大、寬容、勇敢又鎮定自若的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