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4青年電影周 (浙江)期間,“光影未來”主題沙龍暨項目發布會在浙江國際影視中心順利舉行,國內外、行業上下游產業鏈的知名導演、商業領袖及專家學者匯聚一堂,共話數字電影技術高質量發展。
沙龍創新實施“1+2+3”模式,即1場高峰對話、2項重磅發布、3大主題分享,共同探索AI技術與電影藝術的融合,以及虛擬拍攝技術在影視制作中的應用與創新。作為LED虛擬拍攝的先驅者和探索者,時光坐標堅持“藝術+科技”雙驅動,全面擁抱多元新型數字文娛,打造《流浪地球2》《懸崖之上》等精品內容和中國濕地博物館·濕地洞天沉浸式數字展廳、廈門科技館《走!去火星》等沉浸式體驗佳作。借主辦活動之際,推動中國電影技術進步,以影像科技創新積極為全省乃至全國的電影產業發展貢獻力量。
值得關注的是,浙江聯通時光坐標科幻短劇在本次發布會上正式啟動,該啟動儀式由浙江省委宣傳部電影處處長蔣余鷹、中國聯通浙江省分公司市場部總經理胡曉、時光坐標創始人陳奕共同見證。該項目的正式啟動,充分發揮中國聯通在云網算力方面的核心優勢,結合AI技術的力量,與傳媒影視行業的合作伙伴共同探索短劇影視領域的新機遇。此項目不僅代表了中國聯通在技術創新與新業態應用上的重要進展,同時也開啟了傳媒影視行業技術革新與藝術創造深度融合的新篇章。
“2024青年電影周(浙江)“光影未來”主題沙龍暨項目發布會的成功舉辦,不僅促進了行業內的深入對話,也為人工智能生成內容(AIGC)技術在電影制作中的應用與發展指明了方向——電影產業將繼續以新數字電影技術為延伸,引領新形態文娛內容生產,用影像科技增強文化同構力,更好地把握“講述中國故事”和“塑造中國形象”的電影解法,為中國電影作出更大的貢獻,擘畫新的藍圖。
[主題分享]
AI時代的電影思考—算法與想法
分享嘉賓:江海洋
國家一級導演、中國“第五代導演”重要成員、中國電影家協會數字制作工作委員會會長

科學造就了電影,電影還原了真實。電影誕生在工業時代,在它的生命里,科技與資本的基因強大。如果電影是身體的話,它的兩個翅膀,一個是資本,一個是科技。盡管,電影在誕生之初,那時的科技還未被稱之為“算法”,但隨之而來每一次科學技術的發展,都一次又一次地顛覆或豐富了電影的“想法”。
而2019年擔任影片《攀登者》執行監制的經歷,讓我意識到電影在數字時代失去了原有的真實性,獲得了虛擬的真實感。里面的主要演職人員沒有去過珠穆朗瑪峰,那些冰天雪地、狂風怒號、雪崩奔瀉、奮勇攀登的全部“想法”,都是依靠AR技術的“算法”與實拍的場景對接完成的。當我在驗收影片9020個特效鏡頭的四天四夜里,我終于明白:算法和想法的兩翼,讓電影在歷經124年之后,以數字技術,接續再現自然真實的夢想。
其實,“想法”和“算法”,來自于兩個完全不同的價值體系——科學與藝術。從人類歷史的高度看,真正具有想象力和創造力的只有兩件事,就是藝術和科技。藝術創造精神價值,科技創造物質財富,借以完成人類的全部需求。
在數字時代,科技與藝術能不能共融呢?從另一個維度說,AI時代是人類與工具共同進化的時代,但,電影至少在當下還是幸運的,因為AI的發展目前還是從圖像開始的。而且,以各類顯示屏為核心的閱讀常態,已將人類牢牢綁定于視覺圖像。電影大銀幕將成為人類觀賞最為清晰、最為壯觀、最為震撼多維影像的終極所在——只有沒人看的電影,沒有不看電影的人。所以,我建議年輕人從這3件事開始做——學好英語,學好計算機,學好邏輯學。

電影智能制作與虛擬化技術升級
分享嘉賓:陳軍
北京電影學院影視技術系主任、全國電影標準化技術委員會委員

今天我從人工智能、虛擬化技術兩個角度、三個方面入手和大家分享我的一些觀點。
第一點是電影的智能制作。電影智能制作這一概念是我去年一篇論文中確定下的,與人工智能從弱人工智能到強人工智能再到超人工智能的發展階段相對應。如今,我們很少提及弱人工智能。對于電影制作而言,在弱人工智能階段,對應的是AI輔助制作;在強人工智能階段,也就是我們當前通用人工智能的發展階段;最后的超人工智能階段對應的是AI自主創作,學界也有人將此稱為“機器創造力”。需強調的是,雖然當前網絡上AIGC生成的內容眾多,但電影制作不僅需要高質量的畫面和音效,還要符合影院放映的技術標準,做到這點有難度,但這是電影制作的必要要求。
第二點是AIGC在電影中的應用,以及對電影產業的影響。AIGC在電影制作中的具體應用主要體現在輔助創作階段,完成電影中的各種元素,包括但不限于劇本創作、角色設計、場景布局、動畫制作、視覺效果、音樂創作甚至是整部電影等。以《終結者 2》的AIGC版本——《Our T2 Remake》為例,作為AIGC在長篇電影中應用的首次嘗試,雖然票房不佳,甚至有人抵制,但它確實具有開創性。不過,從電影技術的多維度評價AI技術,從主體一致性、背景一致性、時間閃爍、運動平滑度,包括動態程度、美學質量、成像質量等16個指標來看,AI和目前實拍影像之間的差距仍舊很大。
第三點是關于電影的虛擬攝制。虛擬攝制在好萊塢、歐洲的應用較為普遍,但在國內,無論是在電影還是劇集中的應用都相對較少。近兩年,虛擬制作技術不斷升級。首先,呈現出全流程系統化、便利化的趨勢,即提供系統化的全流程虛擬設置技術服務。其次,在學術機構方面,包括美國南加利福尼亞大學、美國電影攝影師學會等一直在推進虛擬拍攝的測試并出版相關白皮書,像國內數字專委會出版的《中國電影數字制作規范》中有關于國內虛擬制作的一些標準。
我認為,最終我們虛擬拍攝的大發展方向,一是智能化,二是便捷化,三是真實感。高質量效果和虛擬資產成本,是未來要解決的重要問題。

AI在影視制作中的應用

我以一個制作者的角度來分享一下AI在影視制作中的應用。我之前在美國從事電影美術工作,參與過在HBO上映且在戛納電影節獲獎的長片電影,也制作過好萊塢短片電影節的最佳科幻片,還有兩部入圍國內FIRST青年電影展主競賽的片子。在制作這些片子的過程中,AI很自然地融入到了各個制作流程當中:編劇、劇本轉圖(文生圖、圖生圖)、圖片轉視頻(文生視頻、圖生視頻)、AI后期(對口型、畫質升級至2K)和影片后期(剪輯、音樂、配音、調色)等。
今年3月,我在美國洛杉磯成立了AI影視工作室“iFrame Studio”,至今已經給多家影視制作公司提供AI制作服務,像目前正在制作的AI制作短片《鄭成功傳》就是和國內公司合作的。其實,片中很多生成的圖片都是有畫面參考圖,像片中鄭成功與父親鄭芝龍擁抱的鏡頭,我們是通過真人演員臉部設計新人物的方式,將兩張人物墊圖結合并加上提示詞,通過Midjourney(大部分使用)、Magnific,選取我們想要的效果。然后,我們把選中的圖片放進 Runway、可靈,再通過AI后期進行對口型和臺詞生成一段視頻。這個過程,我們一共制作了598 張圖片,由401個5秒—10秒的視頻構成。然而,視頻里的很多瑕疵也很明顯,比如人物的表情演繹和臺詞,因此現在我們也在研發一些新的解決方案,比如結合實際拍攝。



另外,我分享一下美國及其他國家目前電影AI行業的應用案例。我參與并制作了長篇電影《鄭一嫂》(預計2024年11月在新加坡院線發行),還參與了亞馬遜旗下米高梅的好萊塢院線電影《The Pickup》(預計2025年在美國主流影院上映)的美術組工作,通過AI輔助部分制作流程,為本片主演好萊塢巨星艾迪·墨菲制作AI照片工具、與美國頂尖虛擬拍攝公司Lux Machina合作為本片虛擬拍攝提供素材,以及為本片導演蒂姆·斯托瑞(代表作《神奇四俠》 《貓和老鼠》)提供快速demo短片制作。
最后,我分享下美國電影行業和 AI 公司商業合作的最新動態:Runway 和Lionsgate(獅門影業)宣布合作,目的是創建一個全新的人工智能模型。這個模型會依據 Lionsgate下的眾多優秀作品進行訓練,從而使Runway能夠更好地生成專門針對好萊塢電影產業的輸出內容。
[圓桌對話]
工業化浪潮下的電影藝術傳承與創新
該圓桌對話聚焦AI和虛擬拍攝技術的最新進展、應用趨勢以及產業融合新路徑等熱點話題,探討在技術創新與藝術創作間尋求平衡的重要性。此外,對話還討論了新技術在推動數字文旅、游戲和互動影游等領域創意表達和產業升級的潛在應用,描繪了一幅充滿創新與機遇的藍圖。

主持人:您認為虛擬拍攝技術的進展及為電影藝術表達帶來的可能是?
陳奕:虛擬拍攝其實有左右兩條腿—數字化的內容和虛擬相關技術。今天快速發展的AGI(通用人工智能)給我們提供了很多的可能性,因為它剛好補齊了所謂的效率上的一個短板。虛擬內容生產和AGI 結合,為藝術家提供早期創意的無限想象,激發實現過程當中的影像互動創作效率,以及我們的商業化推進速度。
劉俊:AI對影視行業的影響和沖擊會非常大,以至于發生去年好萊塢從業人員罷工事件。導致我們的很多屏幕還沒賣出去,它會有一個傳導。整個科技在進步,我們也意識到未來可能會有大的變化,比較榮幸就是這兩年洲明作為一個硬件公司,也開始探索AI資產技術。
陳軍:從硬件本身來看,確實當下硬件的提升空間已較為有限。從技術角度講,虛擬拍攝的技術核心是以游戲引擎為核心。而從制作手法來說,其核心是高質量的虛擬資產。目前虛擬資產仍是短板,這也成為我們創作的一個約束。如今的AI技術主要在這方面尋求突破。對于創作理念來說,AI是“make movie”,即取消了現場拍攝,這也是我們十年前就提出的電影虛擬化制作的終極目標—純制作。當時的純制作并非指用AI純做,而是通過數字技術,利用虛擬人、虛擬場景直接生成電影,就像動畫片一樣。從理論上來說,這是一個方向,即按照動畫片的方式做出實拍的感覺。如今,AI在這幾年有了突破,比如杰弗里·辛頓(2024年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被稱為“AI教父”)以及對抗神經網絡等技術的出現。我們原本的目標是通過類似 DCC(數字內容創作)等軟件純虛擬生成完全實拍感覺的影像,而現在AI的介入讓生成圖像的步伐更快,這會讓傳統電影人在制作上更加自由。但另一方面,也帶來了新的挑戰,包括版權、倫理甚至更深層次的哲學問題。實際上,當技術發展到一定層次,必然會上升到哲學、理念的問題。

主持人:是不是就意味著,到目前為止在虛擬制作這一方面,我們在技術和硬件層面上已經和好萊塢完全處于同一水平了?
陳軍:在技術層面上、硬件層面上,中國已經完全跟好萊塢拉平,包贏的。實際上,沒有任何一項技術能夠涵蓋所有的創作,所有的特效手段也只是在某些場景比較適用或擅長。所以,未來虛擬拍攝并非完美到能做任何事情,我們的技術一定是定制化開發的。
主持人:從去年開始到今年,AIGC的發展十分迅速,我們也見證了影視制作從劇本創作到后期制作的各個環節都在經歷著革命性的變革。您認為AIGC在影視制作方法和流程方面帶來了哪些新的機遇?

江海洋:我跟他們不是一代人,我的電影學院是82年畢業風格和方法,我們那個時候的導演課程里根本沒有特效,可以說覺得根本就不是我們的事兒,但是現在我自己都覺得賽道變了。特效發展太快了,我曾經監制過一部戲—《重慶大轟炸》(未上映),劇本里有大量飛機轟炸的內容,我還一度質疑是否能完成這樣的場景,結果韓國的視效總監跟我說完全能做到。最后,我發現這部電影出彩的地方恰恰就是這些特效,所以我覺得虛擬拍攝有前途,有可能實現很多以前無法做到的事情,這也是我如今熱衷投入到特效事業當中去的原因。還有,數字資產在未來是一個非常可觀的產業,誰要創業要賺錢,就搞數字資產,在目前來說沒錯。

主持人:創作者如何保持AIGC技術創作中的藝術化表達?
李一介:對于我來說,原本之所以在大學時期擱置做導演的夢想,是因為我覺得這需要很多年的積累,導演并不僅僅是藝術表達,還包括能力、閱歷以及人際關系等方面。然而,接觸到AI以后,至少在藝術表達上,自己腦海中的畫面可以比較快速地實現,我可以同時兼任導演、美術、攝影、剪輯等多個角色,這對于個人創作者來說是一種非常快速實現自己藝術表達的方式。
劉俊:我認為工具終究是要服務于藝術,服務于創作,服務于導演。我們也看到在AI出現后的這一年多時間里,有大量炫技式的短片和內容,但實際上它們缺乏精神涵養,所以工具應該做好工具的角色,服務于我們的藝術創作,因為人類的創作、人類的精神文明、人類的哲學思想都是不可替代的。
陳軍:如今AI越來越強大,甚至自身已經具有了創造力。但是,一個藝術作品若要具有生命力,還是一定要以人為主導,我們應讓AI扮演工具的角色,以活生生的人作為創作的主力。
江海洋:我們每一個人都有手機,假設手機是AI,而我們每一個人代表一部電影。我們離不開手機,是因為它確實為人類的生活帶來了很多便利,但是我們不可能成為手機。另外,手機的存在是為了讓人類生活得更好,然而我們不能為了一臺手機而活著,這就是AI與電影的關系。
陳奕:我們用任何工具,虛擬拍攝也好,AI也好,最后我們都要回到提供給觀眾什么樣的情緒價值,這不論是電影還是短劇,還是制作其他各種各樣的影像類創作,都必須遵循的一個原則。

主持人:如今,新技術不斷涌現,產業持續升級,影像科技給電影以及娛樂方式帶來了巨大的變化。在新電影技術不斷發展的形勢下,除了傳統的影視創作賽道之外,未來還有哪些可以圍繞電影拓展的產業升級方向呢?
陳奕:我一直覺得我們的視覺藝術創作其實是個爬坡的過程。比如,最初有一個想法,當這個想法通過影像實現后,看到這個影像會啟發我們產生下一個思維,可能會讓藝術家去調整最初的想法,然后再回到影像創作和思維過程當中。而AIGC這種能夠快速生成影像的能力,實際上給了藝術家極大的創作空間。也就是說,我們可以不停地自我啟發,甚至與AI 相互啟發,這個過程我覺得是非常有意思的。
江海洋:在現代社會的高節奏之下,簡便、方便已然成為我們共同的追求。然而,這種追求常常會讓我們失去美感。以書寫為例,中國寫毛筆字是美的,因為不方便,所以發明了鋼筆,鋼筆也不方便,還要打墨水,于是發明了圓珠筆,圓珠筆寫著也不方便,現在發明了鍵盤,現在電腦上可以打出各種字體的字,確實方便,但中國方塊字原本的美消失不見了。由此可見,技術雖能給我們的生活帶來便利,卻未必能夠提升我們的審美。

陳軍:我認為新技術帶來的影像不局限于電影,從大影像的概念來看,新技術的核心影響主要有兩方面:一、制作層面上,無論是大型電影的制作還是微短視頻的創作,都必然會變得越來越快捷、越來越便利。二、傳播方式上,能夠借助極為靈活多樣的傳播形態,例如移動終端、單屏、多屏、立體、沉浸式、光影乃至裝置藝術等。這些新技術使得影像的投放不再僅僅局限于影院,而是可以在眾多場合進行投放,不同的區域和場合能夠采用不同的形式,其敘事語言和情感傳遞都具備可開拓的嶄新空間。但也要注意一點,AI雖然能夠提升效率,但在很多情況下我們從中獲取的并非真正的創作。倘若缺失了創作過程,思維將會逐漸退化。在這一方面,我們在運用人工智能工具的同時,一定不能忘記掌握基礎的學習能力,并且要去理解視聽規律、視聽技術等內容。
劉俊:我們作為生產制作硬件的企業,驚喜地發現與技術進行結合后,打開了我們原有的應用邊界,并使得我們的思維格局提升到了另一個新的高度。與此同時,我深切地感受到AI和新技術,包括影視技術,為我們帶來了諸多便利,令整個世界變得豐富多彩,充滿了趣味性。比如與文旅項目的結合,通過屏幕硬件加上影視級內容,提升游客的感官體驗。在這個過程中,涵蓋了AI、影視內容和IP的技術跨越,而這種融合特性在社會不斷發展的進程中已經表現得極為顯著。

李一介:就像劉總剛才說的,“有趣” 這個點非常重要。針對AIGC如此快速生成的特性,它還可以非常個人化,拉近每個人與虛擬環境的距離。也就是說,我們想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樣子,就可以讓它變成什么樣子。比如,我之前看到一個視頻,里面將AI技術與實時VR眼鏡結合。當我們戴上VR眼鏡在家中行走時,可以根據不同的想法,家里的環境也隨之改變,非常個人化和趣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