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新質生產力賦能民營企業轉型發展：困境、溯源和對策

［摘要］做創新的“加法”，才能做好企業發展的“乘法”。當前，以新質生產力賦能民營企業轉型發展需要實現“三大突破”。對于民營企業發展困境的解釋，普遍流行的是外因論，即將其歸因于外部環境的惡化，文章創新性地提出影響民營經濟發展的內因論。民營企業整體適應性調整能力突出，而戰略性管理能力不足主要在于企業自身，其中束縛民營經濟發展的內部因素主要為企業創新動能不足、現代企業制度不健全，以及民營企業可持續發展的信心不足三方面。未來，以新質生產力賦能民營企業轉型發展需要重視數字賦能、完善人才儲備機制、以雙機制激發企業創新活力、推動產業鏈向研發端延長升級、切實優化民營企業營商環境。

［關鍵詞］民營企業；外因論；內因論；新質生產力；創新

［中圖分類號］F276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3-0461（2024）12-0034-08

一、引言

民營企業是貼近百姓需求和社會痛點的創新力量，民營經濟發展長期面臨創新動能不足這一困境，亟待變革自身以實現轉型發展。隨著先進生產力的躍遷以及市場競爭的加劇，民營經濟的轉型發展正逢其時。2023年7月，《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促進民營經濟發展壯大的意見》發布①，旨在從國家戰略層面關切民營經濟高質量發展，讓民營經濟這片“森林”更加“本固枝榮”。2023年12月，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明確指出，“要以科技創新推動產業創新，特別是以顛覆性技術和前沿技術催生新產業、新模式、新動能，發展新質生產力”②。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新質生產力是創新起主導作用，擺脫傳統經濟增長方式、生產力發展路徑，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質量特征，符合新發展理念的先進生產力質態”③。民營企業作為科技創新的重要主體，貢獻了全社會70%的技術創新成果，涵蓋了80%的國家專精特新“小巨人”和90%的高新技術企業④，是推動產業升級、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市場主體。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經濟體系需要民營經濟參與，實現中國式現代化更需要民營經濟發力，以新質生產力賦能民營企業轉型發展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二、新質生產力賦能民營企業轉型發展的內在機理

（一）新質生產力以關鍵性和顛覆性技術為民營企業注入原動力

新質生產力的一個特征是以關鍵性和顛覆性技術為核心，通過變革企業內部的技術路徑、產業模式，產生新業態、創造新產品、引發新需求，淘汰舊產品或服務，改變現有的市場格局，驅動生產力向新的能級躍遷［1］。其一，新質生產力通過驅動企業生產效率提升為民營企業創新賦能。近年來，隨著信息技術、生物技術、新能源技術等關鍵性技術的迅猛發展，原始創新實現了更多“從0到1”的突破，在一些關鍵技術上突破了“阿喀琉斯之踵”［2］，將其應用在企業中可以大幅度地降低生產成本，從而為企業創新試錯提供了更多機會，更大概率實現企業創新賦能。其二，新質生產力通過促進商業模式創新為民營企業擴大了市場份額。企業技術變革往往伴隨著商業模式的創新，企業內部原有的格局被打破重組，有助于企業跨過市場壁壘，以新的商業模式和競爭優勢搶占市場份額，而市場份額擴大會倒逼民營企業進行創新、研發，以滿足更多樣化的市場需求，激發民營企業活力。其三，新質生產力通過顛覆性創新增強企業核心競爭力。民營企業通過關鍵性技術的變革和改進，鞏固加強企業的核心競爭力，使其能夠克服市場競爭中的短板，增強企業在市場競爭中的適應能力和抗風險能力，在面對復雜多變的市場環境時能夠迅速反應，在企業競爭中占據比較優勢。

（二）新質生產力通過構建新型生產關系賦能民營企業內在革新

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揭示了生產關系一定要適合生產力性質，因而，加快構建與新質生產力相適應的新型生產關系，既是發展命題，也是改革命題。關于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探究與討論經久不衰。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生產關系反作用于生產力。列寧指出，“只有把社會關系歸結于生產關系，把生產關系歸結于生產力的水平，才能有可靠的根據把社會形態的發展看作自然歷史過程。不言而喻，沒有這種觀點，也就不會有社會科學”［3］。生產關系是人們在生產過程中形成的相互關系，物質資料生產不僅是個體勞動者孤立的生產，而且是在社會中進行的具有一定社會性質的生產。馬克思指出，“人們在生產中不僅影響自然界，而且也互相影響。他們只有以一定的方式共同活動和互相交換其活動，才能進行生產。為了進行生產，人們相互之間便發生一定的聯系和關系；只有在這些社會聯系和社會關系的范圍內，才會有他們對自然界的影響，才會有生產關系”［4］。因而，新型生產關系對新質生產力的促進和發展作用也進一步顯現。其一，數據生產資料的社會主義公共屬性深化了生產力的社會化程度［5］。數據作為一種新型生產要素，在帶來收益遞增、無邊界性延展的知識溢出效應時，其在生產過程中引發的數據壟斷規模效應、數字鴻溝的極化效應，以及高技能群體的收入極化效應也應值得重視和關注。但數據生產資料的社會主義公共屬性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突破資本主義生產資料被私人占有的盈利屬性，降低信息不對稱，對構建新型數據生產關系產生積極效應，對進一步發展新質生產力有促進作用。其二，新型生產關系提升了生產要素的匹配度，對生產資料的有效配置大有裨益［6］，促進了生產力的進一步發展。勞動者在數據平臺的統一信息連接與資源調配下，在運輸、存儲、銷售各環節相互銜接形成勞動合作關系，助推商品本身完成“驚險的跳躍”。其中，平臺對勞動的全方位數字記錄可以形成有效的正反饋效應，從而對企業生產流程的改進、精細化分工進行有效配置，內在地激發了企業生產力，提高了生產要素配置效率。

（三）新質生產力促進產業業態不斷升級，為民營企業提供主體支撐

國家統計局網站消息顯示，“新業態指順應多元化、多樣化、個性化的產品或服務需求，依托技術創新和應用，從現有產業和領域中衍生疊加出的新環節、新鏈條、新活動形態”⑤，具體表現為以互聯網為依托開展的經營活動等。2024年1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一次集體學習時指出，新質生產力是“由技術革命性突破、生產要素創新性配置、產業深度轉型升級而催生，以勞動者、勞動資料、勞動對象及其優化組合的躍升為基本內涵，以全要素生產率大幅提升為核心標志，特點是創新，關鍵在質優，本質是先進生產力”③。而與此相契合的是，數字經濟本身就代表著先進生產力，包含數字產業化、產業數字化、數據價值化、治理數字化等多維內容，具有高創新性、強滲透性、廣覆蓋性等多維特征［7］，是適應當下形勢而縱深發展的一種新業態。一個國家或地區的經濟結構應該是由該區域的要素稟賦結構決定，主要包括人力資本要素［8-9］、資本要素［10］、技術要素［11］，而產業作為一種經濟結構，其內部投入包括各種生產要素的組合，不同生產要素的配置投入最后會導致不同產業結構變化。伴隨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技術的推廣普及，更多的傳統產業將與科技、新興要素更快、更充分結合，智能化、數字化將成為傳統產業轉型發展的新趨勢。產業數字化將推動傳統產業向高附加值、高技術、高質量方向升級，助力民營企業實現產業鏈的延伸和產業格局的優化，提升產業發展質量和效益。

三、新質生產力賦能民營企業轉型發展需要實現“三大突破”

（一）創新突破

民營企業面臨長期的報酬遞減難題，實質是企業創新賦能不足。新質生產力本質上作為一種由創新驅動的生產力［12］，以新質生產力解決民營企業報酬遞減這一難題恰如其分。隨著數字技術的蓬勃發展，民營企業尤其是頭部企業更應該結合自身實際，積極將數字技術賦能實體產業，實現產業鏈的精細化，改善其創新基礎薄弱的現狀。目前，我國在一定程度上顯現出國有企業有創新能力但缺乏創新意愿，民營企業有創新意愿但缺少創新能力的怪象，這其中體現出顯著的創新資源錯配現象。其一，民營企業報酬遞減現象顯著，創新動能不足。2010—2022年間，在我國35個系列數據的工業部門中，有2/3處于報酬遞減過程中，而在1/3的報酬穩定和遞增的行業中，不乏一些具有自然壟斷與行政壟斷性質。根據《中經網統計數據庫》和《中國統計年鑒》數據，我們計算了2000—2022年民營企業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利潤、主營業務收入、凈資產收益率的變化趨勢，計算發現，2000—2022年民營企業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利潤、主營業務收入增長率均呈波動下降趨勢，總下降態勢顯著，尤其是從2017年開始，二者增長率變化跌破零值，為負增長。從民營企業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凈資產收益率的變化趨勢來看，2000—2011年呈上升趨勢，2011年達到峰值026，其后轉為下降態勢，到2022年凈資產收益率增速和2000年基本相同。其二，民營企業創新基礎薄弱，創新依托主體賦能不足。民營企業和高校、科研院所等人才創新集聚地的協同合作比例較低，以2021年規模以上企業為例，共有190333家私營企業開展創新合作，但其中僅有234％和223％同高校和科研院所合作，而國有企業的相應比例分別為573％、346％。其三，數字賦能缺乏依托實體，未能從源頭上支撐民營企業的創新熱情。我國大量民營企業以利潤最大化為經營目的，忽視了自主創新能力建設。從企業整體而言，頭部企業的示范帶動效應尚不顯著，難以實現企業間的交流、技術的外溢，導致大量的同質化競爭，造成資源的浪費，較難實現數字賦能。

（二）信心突破

新質生產力為民營企業轉型提供了內在革新動力，但當前民營企業信心不足，民間投資持續下滑。通過比較不同類型的投資數據可以看到，2022年以前，國有及國有控股固定資產投資累計額增速下降趨勢最為顯著，與之形成對比的是，民間固定資產投資增速緩慢下降。而從2022年開始發生了明顯轉折，國有及國有控股固定資產投資累計額增速下降趨勢得到了控制，下降趨勢變緩，而民間固定資產投資下降趨勢變得較為迅猛。其中一個內在的關鍵因素是民營企業家對未來預期的信心不足。決定企業戰略轉型的重要變量，既不是環境的變化，也不是政府干預的多寡，而是靠企業自身的戰略選擇，特別是要靠一個重要群體的推動，即企業家要在企業轉型中發揮關鍵作用。企業與行業強不強大，主要看企業家群體成長數量與質量［13］。需要明確的是，企業經營者并不一定就是真正的企業家，真正的企業家一般具備三個特征。其一，創業意識與創新能力強。創新是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支撐，企業家在推動技術進步、進行顛覆性創新上發揮著重要作用。其二，發展動機純。真正的企業家創辦和發展企業是為了解決現實的重大難題，對自身企業的發展定位超越眼前利益的狹隘意識，把企業當成真正喜歡的“事業”，遇到任何困難不遺余力地去克服，化阻力為動力，使企業轉危為安。其三，社會責任感強烈。社會責任感不僅要求把企業的創新發展成果有效地反饋社會、承擔相應的社會責任，更重要的是要做到經營重信用、產品重質量、不投機取巧損害消費者的利益、追求社會公平。而當前我國企業尤其是民營企業，缺乏真正的企業家，企業尚未完成從“謀利型”向“事業型”的轉變，通過增強民營企業家的發展信心，以新質生產力賦能建立創新發展的內生化機制，有利于整體推動我國企業戰略轉型。

（三）戰略突破

民營企業在頂層設計、政策戰略、社會認可上尚存在較大的突破空間。其一，從政策支持上來看，民營企業通常面對較高的融資門檻，而基礎研究、創新突破往往需要較長的前期鋪墊，企業承擔的沉沒成本也較高，因而其外在的高融資成本、高融資門檻給民營企業的創新又添了一道枷鎖。也正因此，限制了民營企業基礎研發條件，阻滯了創新通道。不管是銀行還是資本市場，國有企業往往是他們的第一選擇，而一些規模較小的民營企業也會因為找不到合適的融資伙伴面臨破產等困境，使民營企業的生存、創新難上加難。其二，從人才供應和儲備上來看，高素質人才在應聘時，民營企業無論是從薪資待遇還是崗位匹配上都無法提供對他們有吸引力的選擇，因而民營企業通常被動進行選擇，無法保證企業人才梯隊儲備建設。根據全國工商聯發布的《中國民營企業500強調研分析報告》⑥，民營企業中頭部企業資產總額和營業收入在穩步提高的同時，民營企業吸納就業的能力卻有所下降，2017—2018年，民營企業中頭部企業吸納就業的能力增長了1121%，2019年、2021年變為負增長，隨后緩慢增長。其三，從“政府-企業-高校”三方合作來看，國有企業在社會影響、大眾認可方面有更高的公信力，擁有更多的選擇機會。在國際企業合作上，民營企業缺乏與國際合作伙伴有效溝通和協商的經驗，包括不同的商業文化、市場規則和法律體系等，缺乏完善的合作網絡，因而通常處于競爭劣勢。

四、外因論：當前民營企業轉型發展面臨困境的普遍觀點

在一般性的經濟周期變化中，民營企業憑借強大的企業韌性，在面對各種風險和變故時能夠及時地進行自我適應和應對，保證了企業的可持續發展。當外部因素變化較為劇烈時，政府對民營經濟的干預往往會加深。對民營企業在經營發展中遇到的困難和問題，習近平總書記將其比喻為“三座大山”——市場的冰山、融資的高山、轉型的火山⑦。有學者指出，民營經濟面臨諸多體制上的制約因素［14］，阻礙了企業資本積累與規模擴展的速度，如澎湃研究所對約20家民營企業進行調研，有1/4企業訴及監管收費和執法處罰領域的問題，因而改善民營企業發展的重點應是改善企業的外部發展環境⑧。

縱觀國內已有文獻，可以將論述影響我國民營企業發展的外部因素歸納為以下三點：一是國際競爭格局的變化導致民營經濟比較優勢重構；二是我國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制度因素推動民營經濟轉型發展；三是觀念性的因素使民營經濟發展的社會輿論環境發生變化［15-16］。這是典型的外因論。實際上，大國競爭環境的變化導致我國經濟內需不足、預期轉弱的論點，與事實不相符的地方很多，如新冠疫情暴發以來我國出口的強勁表現（特別是在“新三樣”出口優勢受到西方打擊的情況下），這不僅表明我國貿易出口有韌性，而且昭示了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總體上是有利于我們的。總體而言，經濟發展的歷史周期表明，民營企業發展的外部環境主要體現在需求不足、制度政策層面，以及市場環境變化等三方面。

（一）需求不足

當前，國內需求疲軟和國外出口需求受阻雙重因素疊加導致總需求不足。其一，從勞資關系層面而言，民營企業大股東、高管作為多數利益的受益者，既得利益格局的變動會影響其收益效率，因而企業在分配改革的推進中受到強大的阻力，既得收益分配格局固化。普通員工這一群體的收入沒有得到實質性提高，消費需求下降，從而對總需求造成影響。其二，從企業“走出去”的成效來看，民營企業尚沒有更具針對性的方法，以緩和貿易政策變化、全球產業鏈調整的影響，降低海外地緣政治風險或所在國營商環境的負面影響，因而民營企業“走出去”受到阻礙，降低了其國外出口需求。

（二）制度政策層面

隨著國際貿易保護主義抬頭，貿易摩擦不斷升級，嚴峻的國際市場環境給民營企業尤其是出口型民營企業帶來了挑戰［17］。一方面，在出口銷售環節，因貿易摩擦而提高的關稅，提高了企業的銷售成本，企業為此要么提高產品的銷售價格，要么主動降低企業利潤。前者會降低其在國際市場上的競爭力，影響市場份額占比；后者會直接影響企業長遠發展。另一方面，隨著發達國家貿易保護主義抬頭，發達國家對我國采取針對性的非關稅貿易保護壁壘，比如知識產權保護壁壘等措施。這些措施可能會對我國民營企業出口高新技術產品造成嚴重障礙，特別是那些長期依賴進口支持的出口型民營企業。在國際高技術貿易壁壘之下，這些企業易受到技術斷供的威脅，在一些關鍵技術環節觸發“阿喀琉斯之踵”，使國內相關企業產業鏈面臨斷鏈的風險。

（三）市場環境變化

國內市場環境的變化以及大國關系的嚴峻形勢，使得民營企業的發展不可避免會受到影響。其一，民營企業面臨較強的準入壁壘。在行業準入方面，民營企業面對較高的資本實力、技術水平、企業規模等門檻要求，加之煩瑣的業務審批準入流程，提高了民營企業的進入成本。在跨區準入方面，司法障礙、本地優先、監管差異等造成了較為嚴重的市場分割，民營企業面臨嚴苛的進入資質審查。其二，不公平的競爭環境不僅制約民營經濟壯大發展，也損害民營企業的發展信心［18］。在要素競爭環境方面，民營企業在市場地位、經營規模、資金和技術實力、信息服務等方面難以與國有企業相比，這一點在融資渠道和信貸支持方面最為顯著，銀行等金融機構出于規避風險、避免壞賬與實現盈利的目的，對民營企業存在規模大小與所有制方面的歧視，民營經濟難以獲得與國有經濟同等的待遇。

五、內因論：民營企業發展困境的實質原因

現階段，我國民營經濟發展正處于大轉型的關口時期，雖然外部因素對民營企業造成的沖擊不可忽視，但一定程度上，外部因素對所有企業的影響是普遍適用的。如上述提到的需求不足、制度政策層面，以及市場環境變化，而企業內部的管理決策、戰略應對和組織能力等因素會導致企業在面對外部沖擊時表現出不同的反應和抉擇。因此，企業內部的差異性將決定企業對外部環境變化的適應能力和競爭優勢。

當前，民營企業整體突出表現為適應性調整能力較為突出，而戰略性管理能力尚有很大不足。適應性調整能力通常表現為面對外部沖擊時企業的一種自我保護機制，而戰略性管理能力則是企業家對企業內部規劃、創新等的一種能動性選擇。戰略性管理能力不足的根本原因在于真正的企業家尤其是戰略型企業家短缺，導致民營企業發展過度地投機短視，造成一種社會責任缺位、只顧經濟效益的不可持續發展的局面。因而，戰略性管理能力的不足主要在于：企業自身將桎梏民營經濟發展的內部因素歸結為創新動能不足；現代企業制度尚不健全，未建立清晰的產權保護、權責統一和以企業家精神為核心的管理框架；民營企業可持續發展的信心不足三方面。

（一）企業創新動能不足

當前，我國民營企業普遍存在的一個大難題是真正的民營企業家數量稀缺，尤其是戰略型企業家數量短缺，沒有大量優秀企業家的涌現，便不可能顯著提高民營企業的戰略管理能力，從而阻礙企業的戰略轉型。我國民營企業的戰略轉型，實則包括兩個轉型：一是在龐大的經營者群體中有較大比例轉型為企業家，二是企業體制機制的重大轉型。我國真正能稱得上企業家的企業投資與管理者較少，占比遠低于發達國家。以最新的世界500強為例，我國進入500強的企業已經超過美國，銷售與資本的規模化發展迅速，但盈利能力遠低于歐美國家的跨國公司。2023年《財富》世界500強榜單中，中國企業平均利潤為39億美元，美國則是80億美元，這顯現出企業盈利能力的巨大差距；美國企業的銷售收益率為83%，而我國為47%，且從產業分類看，僅金融、運輸、電信和高技術四個領域企業銷售收益率超過5%。經營世界500強企業的都是企業家，其盈利差距主要體現在重要行業中戰略型企業家的缺乏。而民營企業原始創新往往來源于戰略型企業家。真正的戰略型企業家擅于對企業的發展做出長遠規劃，將可持續發展戰略結合企業自身發展實際，勇于打破企業發展的“舒適區”，堅定不移走自主研發之路，在深耕主業的基礎上找到容量更大的新賽道，以新質生產力引領企業發展。

（二）現代企業制度尚不健全

一方面，民營企業、私人企業管理制度的不完善導致產權關系不清晰，而清晰的產權保護是民營企業保持活力的重要條件之一，產權明晰、權責明確不僅可以優化資源配置，而且能夠約束資本，使其不會濫用權力，從而降低道德風險。當前，有很大一部分民營企業為家族傳承、私人管理，從而導致產權關系不明晰，主要表現為個人財產和企業財產劃分不清，以及家庭成員權責模糊，容易出現因家族利益內部紛爭影響民營企業穩定與可持續發展的情形。若沒有明確的權責約束機制，容易出現以個人利益最大化為目的的投機行為，引發道德風險。此外，家族企業容易出現“用腳投票”的情形，企業內部缺乏公正的監督機制，導致多數人的收益和風險不對稱，不利于企業開放發展。另一方面，民營企業內部嚴格的科層管理制導致企業內部發展“一潭死水”，違背了企業家精神的核心。企業之于社會，其企業價值沒有得到發揮；員工之于企業，其自主能動性得不到體現。以任務制、打卡式完成工作內容，企業社會表現僵化，企業活力沒有被充分激發，員工易出現“躺平”心理，沒有形成“社會、企業與個體同呼吸共命運”的良好氛圍。

（三）民營企業可持續發展的信心不足

當企業未來的發展不確定因素增強時，企業傾向于采取一些措施來保護自身不被“吞噬”，一些中小企業為了增加利潤或為了取得社會公眾的信任，以一些“面子工程”來維護企業形象，如部分企業存在做兩套賬、陰陽賬的現象，不僅造成企業財務的損失，也對法律公信力提出了挑戰。嚴格地實行財務一本賬制度有利于規避企業風險，易對企業形成兩種正向激勵：一是激勵企業更有效率、更有質量地完成企業績效等目標，以真實的財務信息吸引更多銀行、投資機構、政府等的關注，降低企業后續的借貸門檻，更大力度地盤活企業資金鏈條；二是糾正認識上的偏差，對宏觀環境、經濟信息有更好的理解和詮釋，將上層建筑中有利于企業發展的政策轉化為企業內在發展的動力，外在動力措施內生化，有利于企業長遠可持續發展。

六、以新質生產力賦能民營企業轉型的對策

（一）重視數字賦能，提升民營企業核心競爭力

新質生產力的核心引領在于突破性創新。隨著數字技術的強勢發展，數字賦能企業有利于增強企業的核心競爭力。民營企業應充分抓住數字化轉型機遇，通過縮短生產鏈條，降低企業生產成本，將更多資金投入企業的研發上，增強企業的創新能力。首先，大型企業應充分利用數字化平臺，賦能創新戰略實施，推動企業內部革新。大型企業在規模、資金、業務等方面通常比中小型企業有更多優勢，能夠較容易實現數字技術評估，補齊技術短板，增強企業核心競爭力；同時，大型企業也應注重示范效應的發揮，帶動中小型企業實現數字化轉型。其次，對于中小型企業而言，應積極參與數字技術培訓，評估產品的科技價值含量，為企業創新戰略的實施奠定要素基礎。最后，應保障數字信息安全，加強數字技術安全建設，打破數字技術壁壘，暢聯暢通大中小型企業，盡享數字技術帶來的紅利。

（二）完善人才儲備機制，以企業家精神激發企業創新動能

企業家是最稀缺的資源，企業家精神也并非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需要保護和弘揚企業家精神，打造良好的社會環境，構建有利于企業家精神良好發育的“綠水青山”，真正收獲企業家精神的“金山銀山”。正確看待民營企業家作用，要充分理解民營企業家是社會財富的創造者。當前，民營企業普遍面臨著人才斷供、人才儲備不足的困擾，而人才是創新的主體，是決定創新成敗的關鍵因素。首先，企業應完善人才培養機制，建立連續的人才輸送機制。頭部企業借助社會威望和影響力，應及時地和高校、科研機構等建立合作關系，在前期通過對人力資本投資，如合理的獎金機制等，保障企業后期的人才輸送。其次，形成合理的人才評價制度，重視人才激勵機制效應、多元化人才激勵手段。同時，應注重激勵效應的長期化，著眼于企業長期利益，通過物質激勵或者崗位晉升激勵充分激發人才的就業熱情。最后，在一些關鍵核心技術上尤其應重點儲備人才，放寬人才研究周期，給予其寬松的軟環境氛圍，全企業形成愛才、惜才的良好風尚，以企業家的特質去儲備人才、培養人才，充分激發民營企業創新熱情，保障企業創新成果外溢。

（三）以“容錯-糾錯”和“激勵-規范”雙機制激發企業創新活力

企業家精神的核心在于鼓勵探索、試錯創新，在這一過程中難免會出現錯誤和失敗。首先，建立適當的“容錯-糾錯”機制可以為民營企業打造一個鼓勵創新的環境，以企業家牽頭，帶動鼓勵員工勇于嘗試，降低創新試錯的心理成本，同時成立以部門協作為中心的糾錯機制，以及時發現和糾正錯誤，避免創新風險的放大。其次，企業家精神作為一種稀缺的精神財富，根據企業家才能、貢獻度適當給予激勵可以進一步激發企業家才能的釋放，正向激勵其對企業作出更大的貢獻。可以在企業內部建立獎勵卡片，實行“輪周制”，在獎勵周期內根據創新效應設立不同的獎勵標準。最后，在涉及利益的同時需要道德和法律的規范，避免利益野蠻生長，脫離創新激勵的本質。

（四）推動產業鏈向研發端延長升級，切實提高創新水平

根據微笑曲線理論，在產業鏈中，附加值更多體現在研發端和市場端，而當前我國大部分民營企業投資在銷售端，未來應鼓勵投資在研發端，推動產業鏈延長升級，切實提高產業鏈附加值。數據顯示，在規模以上的私營工業企業中，2021年R&D活動的企業占比僅為3779%。產業鏈的延長升級會促使企業加大研發投入，推動科技創新，提升整個產業的技術水平和國際競爭力。首先，培養具有影響力的產業鏈龍頭企業。產業鏈龍頭企業實力強，在其帶動下，整個產業鏈在市場中會更具競爭力。龍頭企業通常擁有強大的資源整合能力和協同創新組織能力，能夠整合產業鏈上其他企業在生產、供應和需求等環節協調配合。以產業鏈龍頭企業為核心向上下游延伸，不僅可以提升產業鏈的附加值，還能推動產業實現可持續發展。其次，積極推進已有優勢產業拓展，促進優勢產業做大增量市場。最后，加強基礎研究，聚焦重點產業，吸引國內乃至全球優質資源聚集，打造一批具有全球競爭力的先進產業集群。

（五）舉政府和社會的合力，切實優化民營企業營商環境

根據《全國1410家民營企業生存發展情況調查問卷分析報告》，受調查企業中82%的民營企業對國家政策的扶持力度感到不足或一般⑨。對政府而言，政府作為頂層設計的制定者和指令的下達者，應關注企業類型的自身差異性，從政策上向民營企業傾斜，鼓勵、支持民營經濟建設，在法律、政策等正式制度供給和非正式制度建設上多多支持民營經濟發展，最大程度地為民營企業發展營造公平、公正、寬松、和諧的營商環境。對社會而言，應依靠輿論的力量，為民營企業做好輿論宣傳，切實保障政策落地。從社會責任方面出發，鼓勵民營企業家增強家國情懷，弘揚優秀企業家精神，利用媒體等傳播平臺，推廣宣傳民營企業家的成就，增強互聯互通，打通民眾與企業的信任溝通渠道，加強政策落地的保障條件，助推民營經濟健康發展。

［注釋］[KH*2D]

①

見新華社2023年7月19日的《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促進民營經濟發展壯大的意見》，https：//wwwgovcn/zhengce/202307/content_6893055htm。

②見新華社2023年12月12日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在北京舉行習近平發表重要講話》，https：//wwwgovcn/yaowen/liebiao/202312/content_6919834htm。

③見新華網2024年2月1日的《習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一次集體學習時強調加快發展新質生產力扎實推進高質量發展》，http：//wwwqstheorycn/yaowen/2024-02/01/c_1130071035htm。

④見國家知識產權局知識產權發展研究中心2022年12月發布的《中國民營企業發明專利授權量報告（2021）》。

⑤見國家統計局2022年7月29日的《2021年我國“三新”經濟增加值相當于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為1725%》，https：//wwwstatsgovcn/xxgk/sjfb/zxfb2020/202207/t20220729_1886876html。

⑥內容詳見中華全國工商業聯合會網站，https：//wwwacficorgcn/。

⑦見人民政協網2018年11月1日的《習近平：在民營企業座談會上的講話》，https：//wwwrmzxbcomcn/c/2018-11-02/2207360shtml。

⑧見澎湃新聞、澎湃研究所2023年8月22日的《周燕玲：少些“亂罰款、亂收費”，讓民營企業更好發展》。

⑨見2024年4月北京大成企業研究院、北京知行合一陽明教育研究院的《全國1410家民營企業生存發展情況調查問卷分析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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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poweringPrivateEnterprises’TransformationandDevelopment

withNewQualityProductivityForces：

Dilemma，TraceabilityandCountermeasures

LiangYa’nan1，ZhangCheng2，WangXiaoguang1

（1DepartmentofEconomicsTeachingandResearch，thePartySchooloftheCentralCommitteeoftheCommunistPartyofChina

（NationalAcademyofGovernance），Beijing100091，China;

2SchoolofAppliedEconomics，

UniversityofChineseAcademyofSocialSciences，Beijing102488，China）

Abstract：

Toachievethemultiplicationeffectincorporatedevelopment，itisessentialtoimproveinnovation.Atpresent，itisnecessarytoachieve“threemajorbreakthroughs”inordertoempowerthetransformationanddevelopmentofprivateenterpriseswithnewproductiveforces.Theprevailingexplanationforthedevelopmentdilemmaofprivateenterprisesistheexternalfactortheory，whichattributesittothedeteriorationoftheexternalenvironment.Thisarticleproposestheinternalfactortheorythataffectsthedevelopmentoftheprivateeconomy.Theprivateenterpriseshaveoutstandingoveralladaptiveadjustmentcapabilities，butlackstrategicmanagementcapabilities，whichismainlydueto?;theenterprisesthemselves.Theinternalfactorsthatrestrictthedevelopmentofprivateenterprisesareinsufficientinnovationmomentum，inadequatemodernenterprisesystems，andinsufficientconfidenceofprivateentrepreneursinthesustainabledevelopment.Infuture，inordertoempowerthetransformationanddevelopmentofprivateenterpriseswithnewproductiveforces，itisnecessarytoattachimportancetodigitalempowerment，improvethetalentreservemechanism，promotetheextensionandupgradingoftheindustrialchaintotheR&Dend，andeffectivelyoptimizethebusinessenvironmentforprivateenterprises.

Keywords：privateenterprises;externalfactortheory;internalfactortheory;newqualityproductiveforces;innovation

（責任編輯：李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