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區域產業轉移中人口規模的回旋作用

摘 要：在人口負增長、區域人口增減分異背景下，未來中國經濟發展的動力之一將來自產業升級和體系逐步完善，而區域之間產業順暢轉移實現分工細化和協作是重要前提。那么，在新人口發展態勢下實現產業空間轉移的優勢是什么呢？為此，測算得到人口規模潛能指數以及區域之間勞動密集、資本密集及技術密集三種類型產業轉移程度，并以此為基礎實證分析國內區域產業轉移中人口規模和本地市場容量的具體作用。研究結論是：第一，勞動密集型產業呈現從東向西梯度轉移、東部資本密集型產業呈現以一個或多個中心區域向外轉移、技術密集型產業呈現向東部聚集發展的態勢。第二，區域人口規模是勞動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產業轉移的顯著影響因素，而對資本密集型產業轉移無顯著影響；市場容量是資本與技術密集型產業轉移的決定因素，而對勞動密集型產業轉移無顯著作用。第三，人口規模可以通過影響本地市場容量而推動產業轉移。由此延申：巨大人口規模具有促進經濟增長的回旋空間，未來應從人口數量、人力資本及人口集聚三個方面激發巨大人口規模潛能優勢并保持足夠的市場容量；繼而通過政策引導和市場作用實現國內區域之間產業轉移，達到區域產業分工協調，提高區域產業專業化水平、產業效率和勞動生產率，為實現經濟持續增長提供強大動力。

關鍵詞：產業轉移；人口規模；市場容量；回旋空間

中圖分類號：C92-05；F062.9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1000-4149（2024）06-0054-15

DOI：10.3969/j.issn.1000-4149.2024.00.056

一、引言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利用經濟全球化所推動的國際產業分工契機，在深度融入全球市場的過程中，充分依靠巨大的人口規模和龐大市場成為第三次國際產業轉移的承接國，拉動了經濟增長。同時，在已有產業基礎上使得各類產業迅速發展，建設形成了相對完備的產業體系。產業體系的豐富、產業結構的逐步升級是中國經濟實現40多年持續增長的動力所在。

新中國成立以來，人口經歷了20世紀50年代以死亡率下降為主導的人口高速增長和20世紀60年代以生育率提升為主導的人口高速增長［1］，到改革開放之前，人口規模已經達到近10億，之后生育率降低使人口開始轉變，繼而形成了勞動力豐富而負擔較輕的人口紅利窗口。改革開放和市場經濟體制的實施收獲了人口紅利，促進了產業大發展，實現了經濟快速增長。眾所周知，在長期低生育率的作用下，21世紀20年代后中國人口將處于一個長期負增長狀態，隨之人口老齡化進一步加深，勞動力供給大幅度減少。這使得原有的人口結構性紅利消失，以勞動要素增加作為推動產業轉移升級和經濟發展的動力將不復存在［2］。

此外，2008年金融危機之后以美國為代表的發達國家推行“再工業化”和逆全球化策略，世界格局正經歷前所未有的變化。同時，中國制造業產業在全球產業鏈和價值鏈中仍舊處于中低端水平，在國際市場上產業核心競爭力還比較小，原有依賴于國際市場中產業轉移、國際產業分工和出口拉動的經濟增長動力存在極大的不確定性和風險。

由此看來，內憂外困的雙重壓力使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面臨新的危機與挑戰。保持國家整體產業體系完整并提升產業豐裕度、升級優化產業結構將是破解這一雙重困局的基礎和動力［3］，而這就需要在國內統一大市場中實現區域之間的產業轉移升級和專業化分工協作。

那么，產業空間上轉移的決定因素是什么呢？能不能在人口負增長和區域人口增減分化的基礎上，實現國內產業的轉移升級呢？為此，本文將在產業轉移模型中引入人口規模因素和市場容量因素，探究兩者在區域產業轉移中的具體作用。

對產業轉移方面的研究形成了諸多理論，包括比較優勢理論、區位選擇理論、“雁形”模型、產品生命周期理論、新經濟地理學理論，涉及有關產品價值構成、價值鏈、市場規模和城市人口規模等因素。綜合已有文獻，針對產業轉移的方向、程度以及決定因素等已有較為豐富的探究，為開展進一步的研究打下了基礎。然而，這些產業轉移理論和實證研究雖涉及勞動力等人口指標，但卻有意或者無意地回避了全球人口規模的增大和發展中國家人口的轉變因素，即便考慮到，也只是將人口規模與市場容量作為控制變量而非核心變量進行分析。為此，需要在已有研究的基礎上加以改進，在人口負增長和區域人口增減分異的條件下，將人口規模和市場容量納入產業轉移的分析框架研究和檢驗人口規模的具體作用。

二、理論分析

1. 人口規模在產業轉移中的直接作用

亞當·斯密的規模效應理論論證了人口規模增大會促進分工，提高勞動生產率，進而推動產業發展。從供給方面來看，規模大的人口意味著可以為產業發展提供有力的勞動力支撐；從需求層面來看，規模大的人口集聚效應可以擴大和升級消費市場，吸引產業轉入。這也為探究人口在產業發展中的作用打下理論基礎。隨著國際貿易的繁榮，大衛·李嘉圖在亞當·斯密絕對優勢理論的基礎上，提出了比較優勢理論，指出國際產業發展可能會向存在要素稟賦和市場規模比較優勢的區域滲透，而要素稟賦和市場規模優勢隱含著人口優勢。

隨著新經濟地理學的誕生，克魯格曼（Krugman）提出的本土市場效應理論認為，一個存在規模報酬遞增和貿易成本的世界中，那些內需市場穩定且龐大的國家會產生規模生產和提高生產率，使其在滿足本土需求之外能夠促進出口，這就有別于傳統比較優勢理論所認為的國內消費市場規模較大的國家將成為凈進口國的觀點［4］。盡管比較優勢理論和新經濟地理學理論并未直接強調人口的作用，但是強調了市場規模的重要性，而龐大的市場規模離不開巨大人口規模的支撐。人口規模對產業轉移的核心作用不僅體現在人口數量優勢上，也體現在人力資本、勞動力供給以及人口集聚上。人力資本存量大、供給效率更高的區域往往能夠承接資本與技術密集型產業轉移［5］，勞動力供給充裕的地區往往更能夠承接勞動密集型產業，人口集聚地區會促進產業分工，提高勞動生產率，從而推動產業轉移和發展。

由此可以得到推論1：在資源與環境、基礎設施、政策和制度等既定的情況下，巨大人口規模通過所具有的豐裕勞動力供給和人力資本存量，對不同類型產業的轉移和集聚起到基礎性直接作用。

2. 市場容量對產業轉移影響的調節作用

本地市場效應貫穿于整個產業發展過程中，特別是在產業發展初期，一個龐大的國內市場有助于產業分工、專業化與規模經濟的形成［6］。從微觀上來看產業轉移是企業為追求最大利潤而進行產業跨區域流動的結果。

在上述四個假設條件下，進行市場容量與產業轉移的數理分析，首先進行x和y區域的產業需求分析。具體地，

企業在x區域的反需求函數為：

Px=αx（mx）-βxQx，其中Qx=qx+Q*x（1）

企業在y區域的反需求函數為：

Py=αy（my）-βyQy，其中Qy=qy+Q*y（2）

其中，Qx、Qy分別為x和y地區的市場總需求量；qx、qy分別表示企業在x和y地區的市場需求量；Q*x、Q*y分別表示x和y地區除了需要轉移企業之外的其他企業面臨的市場需求總量（其數值可為0）；αx（mx）、αy（my）分別為x和y地區產業面臨的市場容量，βx、βy分別表示x和y區域的企業產品對市場需求的敏感系數。

企業在運行過程中利潤函數模型可以進行如下設定：

企業在x地區的利潤函數為：

Rx=Pxqx-qxcx-bxμxqx-txqy（3）

企業在y地區的利潤函數為：

Ry=Pyqy-qycy-byμyqy-tyqy（4）

同時，考慮到企業轉移的目的是追求利潤最大化，因此滿足：

π=Max｛［αx（mx）-βx（qx+Q*x）］qx-qxcx-bxμxqx-txqx｝（5）

根據最大化原理，求解可得到企業需求的反應函數為：

除考慮轉入企業的需求外，還需要考慮本土已有企業的情況，因此假設在x地區已有企業的單位邊際成本為cx，已有企業的最大化利潤要求同樣滿足公式（5）的變化形式：

π1=Max｛［αx（mx）-βx（qx+Q*x）］Q*x-Qx*cx-bxμxQ*x-txQ*x｝（7）

因此，將式（6）帶入式（7）并求對Q*x的一階導數可得已有企業的市場需求量為：

將式（8）代入式（6）可得到：

將式（8）和（9）均代入x區域的利潤函數可得：

同理，對于y地區來說其市場需求量和最大利潤為：

其次，進行企業的區域選擇分析。

企業在進行產業轉移區域選擇時，基于本身對利潤最大化的追求，必然會選擇max（Rx，Ry）所在的區域作為產業轉移的首選地，即當Rx>Ry時，x區域將成為企業轉移的目的地，而當Rx<Ry時，y區域將成為企業轉移的目的地，而當Rx=Ry時，企業在x和y區域所獲得的利潤相當，因此選取任意一地均可實現所計劃的利潤。

通過上述分析可知，兩區域通過提供企業可以實現利潤最大化的各種條件來吸引產業進行轉移，盡管兩區域會進行博弈，但通過上述的理論分析表明影響企業進行區位選擇的因素包括以勞動、資本和土地等各種資源所決定的企業成本ci，企業距離原材料、銷售市場所在地遠近所產生的運輸費用率biui，企業所在地區政府政策優惠及稅率ti，轉入地的市場規模mi。

企業在區域產業轉移過程中選擇x地區作為目的地的條件是Rx>Ry，即：

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各地區之間經濟、交通等聯系更加密切，發展更加協同，因此可以假設βx=βy，故進一步整理可得：

［αx（mx）-cx-bxμx-tx］>［αy（my）-cy-byμy-ty］（14）

再次，進行市場規模對產業轉移的影響分析。

為進一步明確市場規模對產業轉移的影響，考慮到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我國各地區的交通基礎設施逐步完備，假設企業在x和y地區距離原材料、銷售市場所在地遠近所產生的運輸費用相當，故存在bxμx=byμy；假設在x和y地區所需投入的生產成本均相同，故cx=cy；另外假設在x和y兩地區并沒有制定稅收等優惠政策吸引企業進行轉移，使得tx=ty。

根據上述分析，可以清晰地看出市場容量對企業產業轉移會產生根本性的影響。在上述假設成立的基礎上，如果存在αx（mx）>αy（my），則Rx>Ry，故企業會將產業向市場容量較大的x地區轉移；如果存在αx（mx）<αy（my），則Rx<Ry，企業會將產業向市場容量較大的y地區轉移。因此，如果在兩個區域的技術條件、運輸費用、要素成本及政府優惠政策相似的情況下，其中一個地區擁有潛力巨大的市場容量時，該區域將是企業進行產業轉移的主要地區，且巨大的市場容量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抵消其他因素不足的劣勢，吸引其他地區的產業來此投資發展。

由此可以得到推論2：在技術條件、要素成本、運輸費用相近以及政府政策既定的情況下，具有巨大市場容量可以為不同類型的產業轉移提供調節作用，且在一定程度上抵消其他因素制約產業轉移的進程，進而推動區域經濟發展。

3. 人口規模與市場容量在產業轉移中的共同作用機理分析

經濟學上已有證明，在消費水平相對一致的情況下，一個具備龐大人口規模的區域所形成的市場規模和容量及其豐富性遠遠大于數個小型人口集聚地形成的分散市場之和［7］，這也就論證了人口規模可以直接決定市場規模和潛在市場容量。從微觀角度的企業或者中觀角度的產業進一步分析：在本地市場效應影響下一個企業或產業逐步成長，隨著企業或產業規模的擴大，以及在追求利潤的前提下，企業或者產業發展不僅要考慮占領本地市場，還需要持續擴展至更大的國內大市場或者國際市場中去，持續的企業或者產業發展需要豐裕的人力資本存量以及科技創新能力等，而龐大的人口規模不僅擁有巨大的市場規模，也擁有巨大的勞動力供給以及人力資本存量，為產業轉移提供有力的支撐［8-9］。從經濟視角出發，龐大的人口規模往往伴隨著復雜的經濟活動，意味著與之對應的商品和服務的多樣化多層級需求，如此除了擴大市場規模外還會增加市場需求的多樣化，從而促進市場細分以及多樣化的發展。同樣人口規模較大的市場往往伴隨著激烈的競爭和創新活動，企業為了擴大競爭優勢，會投入更多的資源進行產業升級與優化，從而參與國內國際市場競爭［10-11］。這也就論證了產業轉移的關鍵點依舊是市場與人口規模，而人口規模可以影響甚至是決定市場規模與容量。

由此可以得到推論3：在消費水平和人口結構等既定的情況下，龐大的人口規模通過消費需求、勞動供給、市場多樣性以及創新競爭力等多個方面對市場容量產生重要作用，繼而對產業轉移和集聚產生影響而釋放經濟增長能量。

三、實證檢驗分析的研究設定

1. 回歸模型設定

前面的分析已然論證了在產業轉移中人口規模與市場容量具有一定的作用，據此進行計量模型設定。首先探究區域產業轉移中人口規模的作用，根據規模效應理論，龐大的人口規模會推動產業進行轉移，但針對不同的產業，人口規模可能會展現出不同的作用。此外，影響產業轉移的因素包括企業成本、區位優勢、政策推動、市場容量、勞動生產率、交通便利等。因此，分析人口規模在產業轉移中的作用時需要控制上述因素。據此本文設定以下模型：

為了揭示區域產業轉移中市場容量的調節作用，產業轉移與市場容量的關系模型設定如下，

同樣，模型中考慮到各種控制變量，并且對市場容量這一指標進行取對數處理：

人口規模大并且聚集會促進工業企業規模化經營、增加消費和擴大市場容量［12］，這也意味著人口規模是市場容量的決定因素。基于人口規模對市場容量的決定作用，本文借鑒溫忠麟對中介效應的研究［13］，構建中介效應模型，并將市場容量作為中介變量，公式如下：

在上述系列模型中i代表省份，t代表時間；Li，t、Ci，t、Ti，t分別表示勞動、資本與技術密集型產業轉移程度；Pi，t代表解釋變量人口規模潛能指數；lnSci，t代表解釋變量市場容量；controli，t代表控制變量；γj為控制變量系數；α為模型的常數項，b、d均為變量系數，μi，t為無法觀測的代表個體異質性的截距項，εi，t為隨機擾動項。

2. 變量選取

（1）被解釋變量。產業轉移（IR）：本文借鑒孫曉華等人測算制造業產業轉移程度的方法［14］測算我國產業轉移程度，其測算公式如下：

為更清晰地衡量產業轉移，本文采用2017年國家統計局第四次修訂的《國民經濟行業分類》（GB/T 4754—2017）中的19類工業制造業產業，借鑒孫曉華等、陳長江和成長春的產業分類法［14-15］，將產業分為勞動密集型（L）、資本密集型（C）與技術密集型（T），結果如表1所示因部分數據缺失，故僅選擇19類制造業進行分類。

（2）解釋變量。人口規模潛能指數（P）：人口對產業轉移升級的影響不僅來自人口數量方面，而且會從人力資本和人口集聚等多個方面影響產業轉移升級，也就是人口規模所蘊含的內在潛能會顯著影響產業轉移升級。為此，本文借鑒王金營等構建人口活躍度指數的方法［16］，構建了人口規模潛能指數，將關鍵因素人口數量納入其中更能反映中國人口的規模回旋效應，具體指標構建如表2所示。

市場容量（Sc）：它反映了一個地區的市場規模大小，且區域市場容量取決于區域內部的消費和購買能力，故本文采用支出法核算區域內居民消費支出，用其指代一個區域內本地市場容量的大小。

（3）控制變量。外商資本投入（FDI）：外商直接投資不僅反映了產業投資活動，而且也反映出區域對外開放程度，采用實際利用外資額占地區生產總值的比重來表征外商資本活動。經濟發展速度（G）：地區經濟發展是產業轉移的基礎，而產業轉移是經濟發展的必然產物，模型中需要控制這一因素。本文以本年地區實際GDP較上一年的增加值與上一年實際GDP的比值來表示一個地區經濟發展速度。人口結構（R）：人口年齡結構的變化也會影響產業轉移升級的步伐［17］，本文以地區勞動年齡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來衡量該地區人口年齡結構。政府財政支出（Z）：政府的各項優惠政策已經成為推動產業轉移的重要因素，如土地政策、稅收政策、價格補貼等優惠政策逐步取代勞動力成本成為產業轉移所要考慮的首要因素［18］，以各地區政府財政支出占地區GDP的比值來衡量政府財政支出程度。交通運輸條件（T）：交通基礎設施水平是產業轉移的前提和基礎［5］，本文采用交通運輸、倉儲、郵政投資額占固定資產投資額比例來衡量區域交通運輸條件。固定資本形成率（Fc）：該指標反映了新增資本的強度和GDP構成，以各地區固定資本形成額占GDP的比重來表示地區固定資本形成率。

3. 數據來源與變量描述性統計

本文以2005年作為基期，把2006—2020年中國30個省、直轄市、自治區（不含西藏、香港、澳門、臺灣四個地區）的人口和產業轉移等作為樣本，共計450個。因為2017年國家統計局重新修訂了《國民經濟行業分類》，為保證數據的連貫性及完整性，本文以各產業營業收入代替各產業總產值。2005—2016年各行業總產值來源于《中國工業統計年鑒》及Wind數據庫，2017—2020年各產業營業收入來源于各省份統計年鑒。年末人口數，區域人口數量，區域人口結構，區域面積，在校大學生人數，人口自然增長率，支出法核算的區域居民消費支出，各地區生產總值（GDP），實際GDP增加值，政府財政支出，固定資產投資額，交通運輸、倉儲、郵政投資額，六歲及以上人口中大專及以上受教育程度者占比均來源于2006—2021年《中國統計年鑒》及各省份統計年鑒；實際利用外資額來源于Wind數據庫；部分缺失數值來源于各省份統計年鑒，少部分缺失數值通過線性插值法進行補齊。各變量的特征如表3所示。

四、實證檢驗分析

1. 產業轉移測算與現實分析

基于公式（19），以2005年作為基期，測算了2006—2020年中國區域勞動密集型產業、資本密集型產業和技術密集型產業的轉移程度本文為更好地呈現區域產業轉移，參照國家統計局規定將區域分為東中西及東北部，東部地區包括北京、天津、河北、上海、江蘇、浙江、福建、山東、廣東、海南10個省（市）；中部地區包括山西、安徽、江西、河南、湖北、湖南6個省；西部地區包括內蒙古、廣西、重慶、四川、貴州、云南、西藏、陜西、甘肅、青海、寧夏、新疆12個省（市、自治區）；東北地區包括遼寧、吉林、黑龍江3個省。西藏因數據缺失，故不予考慮。，如表4所示。

由表4可見，2020年相比于2005年來說，中國東、中、西及東北部勞動、資本和技術密集型產業均存在產業轉移現象。勞動密集型產業主要呈現東部轉出及中西部承接的梯度轉移趨勢。資本密集型產業在東部呈現出以一個或多個中心地向外擴散轉移的態勢，主要以東部省區和東北部的遼寧省承接轉移及中西部產業轉出為主。技術密集型產業呈現出中西部及東北部向東部地區集聚和轉移的趨勢，東部地區各省份技術密集型產業發展程度高于中西部地區。

2. 基準模型回歸

本文使用省級面板數據進行模型估計檢驗，需要對數據進行平穩性檢驗，結果發現所有變量均通過平穩性檢驗，表明不同地區的面板數據具備較強的平穩性，因此可以利用所選擇的數據對設定的系列模型進行回歸估計和檢驗分析 因文章篇幅原因，不再給出平穩性檢驗結果。

對公式（15）所構建的模型采用雙固定效應回歸估計來進行檢驗，結果顯示人口規模對勞動、資本與技術三種要素密集型產業轉移的作用表現各不相同。如表5所示，對于勞動密集型產業來說，在控制其他變量的情況下，人口規模潛能指數每上升1個點，勞動密集型產業轉移程度可顯著提升38.784個點 根據前面的分析可知，產業轉移的數值為負代表著產業轉出，產業轉移的數值為正代表產業轉入，故本文在進行系數分析時均以此作為依據。，即人口規模較大的地區可以顯著拉動勞動密集型產業轉入。這就印證了推論1的結論在現實中是存在的。

對于資本密集型產業來說，模型顯示人口規模對資本密集型產業轉移不顯著。

在其他控制變量不變的情況下，人口規模潛能對技術密集型產業的空間轉移有顯著作用，這表明人口規模大的地區可以吸引技術密集型產業轉入。這主要是因為，一方面人口規模較大則所含人力資本等要素就會比較豐富，其在技術創新和新技術應用中會起到重要作用；另一方面技術密集型產業需要使用的信息化、智能化等技術較高，需要更大程度知識密集和人力資本密集，而人口規模較大有利于知識密集和傳播。由此兩個方面會使得人口規模對技術密集型產業轉移具有影響顯著。

人口規模對勞動密集型產業轉移的作用程度略強于對技術密集型產業。這是因為勞動密集型產業主要是以勞動要素為主，人口規模所蘊含的人口潛能可以為勞動密集型產業轉移提供源源不斷的動力，在城鎮化快速推進及經濟迅速發展的基礎上，中西部地區的人口規模潛能會逐步吸引更多的勞動密集型產業轉入。而技術密集型產業發展對人力資本、基礎設施條件和相關產業配套的要求相對較高，因此人口規模對于技術密集型產業轉移的影響還需要具備一定條件，其作用小于對勞動密集型產業轉移的影響。總體來看，人口規模所具有的潛能可以推動中國區域產業轉移，人口規模較大地區可以吸引產業轉入，特別是對勞動密集型產業轉移的吸引程度更大。

對公式（16）所構建的模型采用雙固定效應回歸來進行檢驗，結果顯示在勞動、資本與技術三種密集型產業轉移中，本地市場容量發揮的作用表現也不相同。如表6所示，在其他控制變量不變的情況下，市場容量對勞動密集型產業轉移并無顯著影響，也就是說勞動密集型產業轉出或是轉入與其本地市場容量關系并不密切。

對于資本密集型產業轉移，市場容量具有顯著影響，說明本地市場容量大則有利于資本密集型產業轉入。這是因為資本密集型產業具有投資大且生產周期長的特征，需要有充足的資本投入和相匹配的稟賦資源，需要更加豐裕的本地市場容量，因此市場容量大可以吸引資本密集型產業轉入。

此外，市場容量對于技術密集型產業的轉移也具有顯著影響，說明市場容量大有利于技術密集型產業轉入。這是因為隨著經濟的發展，市場對于更高技術含量的產品需求擴大，市場容量的擴大必然會吸引更多以市場為導向的技術密集型產業進入。由此證明推論2的結論在現實中的存在性。

對公式（17）—（18）所構建的中介模型進行估計檢驗，證明人口規模可通過市場容量影響產業轉移。

如表7所示，市場容量與人口規模關系模型的估計檢驗表明了人口規模對市場容量的影響是顯著的。因在表5的檢驗結果中顯示，人口規模對資本密集型產業轉移無顯著影響，也就說明不存在人口規模通過市場容量產生中介效應。根據勞動密集型產業中介模型的估計檢驗結果，市場容量這一中介變量對于勞動密集型產業轉移影響并不顯著，進一步的Sobel檢驗顯示同樣不顯著，表明本地市場容量并不是該區域人口規模對勞動密集型產業轉移的中介因素，表明盡管人口規模決定了本地市場容量，然而本地市場容量并不影響勞動密集型產業轉入轉出。換言之，本地市場的需求側對于勞動密集型產業發展影響作用較小甚至沒有影響，現有影響主要是通過人口規模所決定的勞動供給而起作用。

技術密集型產業中介模型的估計檢驗結果顯示，市場容量這一中介變量并不顯著，然而通過Sobel檢驗證實了市場容量是人口規模影響技術密集型產業轉移的中介變量。因此，本地市場容量對于技術密集型產業的影響屬于部分中介效應。在不考慮其他中介渠道機制的情況下，人口規模可以通過市場容量影響技術密集型產業轉移發揮的效應占總效應的比重為13.61%。

3. 穩健性檢驗

穩健性檢驗的方式包括增加控制變量或者替換關鍵變量，本文選取的控制變量幾乎涉及產業轉移的各方面，因此，主要采用替換關鍵解釋變量的方式進行穩健性檢驗。對于人口規模潛能指數用各地區年末人口數來替代，故以Pq代表人口規模，并對區域年末人口數進行取對數處理。以消費角度考察的市場容量，用區域GDP來進行替換，并對區域GDP做取對數處理。

穩健性檢驗顯示，模型核心變量的顯著影響與基準模型基本一致，表明基準模型具有較強的穩健性，對區域人口規模和本地市場容量在區域間產業轉移中發揮的作用具有解釋性和預見性。

4. 內生性討論

無論是理論還是實際均表明，產業轉移也會影響區域人口規模的變動與本地市場容量變動，這種雙向因果與遺漏關鍵變量都將導致內生性問題。因此，需要找到合適的工具變量來解決內生性問題。

針對各區域人口規模潛能的變動，本文采用人口規模潛能指數滯后一階項及地區居民可支配收入的對數作為工具變量，使用兩階段最小二乘法對勞動、資本與技術密集型產業轉移中人口規模與市場容量的作用進行內生性檢驗。工具變量的2SLS回歸結果如表8所示，在對兩個工具變量的條件檢驗中，一階段F值大于10，說明所選取的是強工具變量。

回歸結果顯示，加入工具變量后，人口規模潛能指數和本地市場容量對勞動、資本、技術密集型產業轉移的作用與前面分析一致，僅在數值上有差異。表明排除內生性影響，區域人口規模與本地市場容量確實是產業轉移的影響因素，也進一步證實了前述結果的穩健性。

五、結論與策略啟示

在闡明產業轉移中區域人口規模與本地市場容量作用機理的基礎上，測算中國各省級區域產業轉移程度、人口規模潛能指數以及本地市場容量，以2005年為基期，通過多模型實證檢驗了2006—2020年區域人口規模、本地市場容量對產業轉移的作用大小，主要獲得的結論如下。

第一，國內區域之間勞動、資本與技術三種要素密集型產業轉移表現各異：

①勞動密集型產業存在東部各地區向中西部及東北地區轉移態勢。

②中國東部各地區資本密集型產業轉移呈現出以一個或多個中心地向本區域內相鄰地區擴散轉移的態勢，東部和東北部以承接轉移而中西部以轉出為主。

③技術密集型產業呈現出中西部及東北地區向東部顯著轉移態勢，東部各省市對技術密集型產業呈現顯著的集聚發展和虹吸效應。

第二，區域人口規模和本地市場容量對于勞動、資本與技術三種要素密集型產業轉移的影響和作用表現也不盡相同：

①具備一定人力資本水平的區域人口規模，其大小顯著影響區域勞動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產業的轉移，特別是對勞動密集型產業轉移的作用更大，而人口規模對資本密集型產業轉移的影響不顯著。

②本地市場容量可以顯著推動資本與技術密集型產業轉移，但是對于勞動密集型產業則影響不顯著。

③本地市場容量在人口規模對技術密集型產業轉移影響中具有部分中介效應。

由此推斷，人口規模及其所決定的市場容量對于產業轉移具有回旋空間作用。即經濟發展中區域產業轉移形成資源優化配置并提升區域產業專業化水平，從而形成促進區域產業升級的能量（動力），而區域分布合理的較大人口規模具有的這種能量或動力則較大，而且人口規模大使得能量釋放的空間也較大。

面對人口負增長和快速加深的人口老齡化局面，需將中國經濟與人口發展新形態結合起來，充分利用未來30年人口規模依然巨大的確定性優勢，發揮人口規模的回旋空間效應。

第一，充分利用中國龐大的人口規模潛能優勢和地域廣袤優勢，推動市場容量提升、產業的國內轉移以及區域產業分工協作。在實施產業轉移政策和策略時，應避免將基礎和勞動密集型產業轉移到國際上而使得國內產業發展處于產業鏈缺失、產業體系韌性降低的比較優勢陷阱。各省份應該加快推動市場化，擴大開放，特別是中西部地區應該消除其產業轉移壁壘，推動勞動、資本與技術密集型產業順暢的轉出轉入，通過區域產業合理布局和產業分工，緩解區域發展不平衡，努力保證國內產業鏈條完整和產業體系完整升級，最終達到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目標。

第二，立足中國巨大的市場容量，讓市場主體成為加速產業轉移的動能。需要著重發展國內市場，強化國內有效需求，促進需求結構升級，形成強大的市場容量，同時強化市場容量對產業升級優化和轉移的引致作用，著眼于提升居民的消費能力、投資能力等，縮小城鄉差距、地區收入差距，刺激有效需求，將潛在的市場容量轉變為現實的需求，推動構建完備產業鏈以及完備的產業體系，不斷增強大國的優勢，激發發展的新動能。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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