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里行走的“小鈴鐺”

我國上古奇書《山海經(jīng)》記述了一種叫“豪彘（zhi）”的動物。其文曰：“竹山，有獸焉，其狀如豚而白毛，大如并（jī）而黑端，名曰豪彘。”其中“豚”在古代一般指豬，“荓”則是古人扎頭發(fā)用的發(fā)善。那么這是哪一種動物呢？答案就是豪豬。

我國的3種豪豬

《山海經(jīng)》總體而言是一部志怪古籍，也是一部荒誕不經(jīng)的奇書。那么，我們又何以認為書中的豪彘就是現(xiàn)在的豪豬呢？東晉時期著名的訓詁（gǔ）學家、文學家郭璞在其撰寫的《山海經(jīng)圖贊》中給出了解釋：“剛鬣（liè）之族，號曰豪狶（xī）。毛如攢錐，中有激矢。”這里狶就是豬。這句話描述的就是豪豬身上披滿如錐刺的鬣毛的樣子。

“訓詁學”大致就是研究中國傳統(tǒng)古書中詞義的學科，“圖贊”則是寫在畫面上的贊美詩文。簡單地說，《山海經(jīng)圖贊》就是郭璞為《山海經(jīng)》作的注釋詩。

豪豬是一種中小型哺乳動物。雖然名字叫豬，但它是嚙齒目動物，更貼切地說是一種體形較大的鼠類動物。嚙齒目下分若干亞目，我國有松鼠型亞目、河貍型亞目、鼠型亞目和豪豬型亞目。由于河貍和豪豬不僅個子大，形態(tài)上與松鼠型、鼠型亞目差別也比較大，故不稱作鼠。

全世界豪豬科的動物有4屬12種，在我國棲息的豪豬則有2屬3種。它們分別是豪豬屬的中國豪豬和馬來豪豬（云南豪豬），以及掃尾豪豬屬的掃尾豪豬。其中，中國豪豬和馬來豪豬稍大，成年個體體長在57～65厘米，尾長6～10厘米。掃尾豪豬略小，成年個體體長僅38～52.5厘米，尾長14～22.8厘米。

中國豪豬的分布范圍最為廣泛，在我國中、西部地區(qū)都能見到它們的身影。馬來豪豬之所以又被稱為云南豪豬，不僅僅是因為它們是馬來豪豬的云南亞種，還因為它們在我國僅棲息于云南省西部山區(qū)。掃尾豪豬主要分布于西南地區(qū)和海南島。

豪豬的頭頸部細而長，全身黑色或黑褐色，其背、臀和尾部都生有粗且直的紡錘形中空棘刺，顏色是黑棕色和白色相間。它們主要以植物的根莖、果實、種子為食，也捕食昆蟲、兩棲類、爬行類，以及小型哺乳動物，平時晝伏夜出，常棲息在林木繁茂的山區(qū)丘陵地帶的洞穴之中。

豪豬的隱秘生活

中國豪豬特別喜歡在靠近農(nóng)作物的坡地或林中洞穴棲息。它們的前后足長有厚重的利爪，善于挖掘洞穴。它們的巢穴結(jié)構(gòu)極其復雜，里面不但有主巢、副巢和幾條洞道，甚至還有盲洞。盲洞是指沒有通風的巷道。

豪豬在巢穴里挖掘盲洞的原因尚不完全清楚，有些科學家認為，那可能是其躲避襲擊時的臨時居所。不過，豪豬的巢穴一般都有2～4個供其出入的洞口，其中一個必然開口于雜草叢中。理論上來說，即便是捕食者能夠潛入洞穴內(nèi)部，豪豬仍然可以利用多個出入口輕松逃逸。不過，豪豬巢穴盲洞的用途，尚待進一步研究。

相對于其他穴居動物，豪豬算得上機會主義者。它們雖然善于挖洞，但是更喜歡廢物利用。穿山甲和白蟻廢棄的巢穴就是最好的選擇，它們對其稍加修整就變成了自己的巢穴。白天，豪豬大多躲在巢穴里呼呼大睡，等到夜幕降臨，它們才外出覓食。秦嶺地區(qū)，安置在戶外的紅外相機就拍攝到豪豬夜晚覓食的圖像。

我國野外的中國豪豬和馬來豪豬，一個巢穴內(nèi)一般僅有一對成年雌雄個體和2～4只幼崽共同生活。而掃尾豪豬的巢穴中雖然有發(fā)現(xiàn)群居情況，但每個個體都屬同一個家族。

豪豬的眼睛小而圓，好似人類中的“瞇瞇眼”。它們的耳朵呈半圓形，相對于身體的比例來說也較小。所以，豪豬的視覺和聽覺都較差，主要依靠嗅覺和觸覺活動。也正因為如此，科學家發(fā)現(xiàn)豪豬每天晚上出來覓食的路線都比較固定。

豪豬常常竄入農(nóng)田啃食玉米、竹筍、薯類、花生、瓜果，以及蔬菜等。它們喜歡把巢穴建在農(nóng)作物附近的原因也源自于此，既輕車熟路又近在咫尺。

在野生環(huán)境下，由于豪豬全身披滿堅硬的棘刺，因此一般食肉動物不到萬不得已都不會輕易捕獵它們。不過，各種鼬類、貂類以及鷹、鸮等大型猛禽都是豪豬的天敵。這些動物都會利用自身靈活的走位，出其不意地將豪豬撞翻，從其腹部展開攻擊。原來，豪豬的腹部和四肢僅覆蓋著柔軟而短細的小棘，是身體防護最薄弱的位置。

豪豬刺的秘密

中國豪豬身體背部的棘刺長20～40厘米，刺表有許多細長縱紋，而從肩部到頭頸部的棘刺扁平，尖端白色，在頸側(cè)至頦形成半圈“白領(lǐng)”。馬來豪豬的體背部則分布著粗刺和細刺，粗刺不會超過15厘米，細刺長度一般在25厘米左右。掃尾豪豬則全身幾乎都披覆著扁形的短棘刺。研究發(fā)現(xiàn)，豪豬的棘刺含有大量的角蛋白。角蛋白是構(gòu)成頭發(fā)、角、爪，以及人體皮膚外層的主要蛋白質(zhì)。所以，豪豬的棘刺不但可以像頭發(fā)一樣重復生長出來，并且和頭發(fā)一樣固定于毛囊之中。因此，豪豬對于棘刺的控制，僅限于讓其直立和倒伏。也就是說，固定于毛囊上的棘刺比較容易脫離，但不能被豪豬“發(fā)射”出去。

民間傳說，豪豬遇到威脅會發(fā)射出有毒的棘刺，猛獸被其刺中后就會死亡。這屬于典型的誤傳、謠傳，豪豬的棘刺本身并沒有毒性，由毛發(fā)轉(zhuǎn)化而來，是一種自我保護和防御機制。

肉食動物被豪豬的棘刺刺中之后，有一些會留在其身體上，從而導致其發(fā)炎、感染，甚至最終死亡。這可能也是豪豬棘刺有毒傳聞的來源之一。

舊大陸豪豬（歐亞非洲）的棘刺絕大部分沒有所謂的“倒刺”，但掃尾豪豬的棘刺扁平，上面有溝，而新大陸豪豬（美洲）的棘刺具有“小倒刺”，這種倒刺其實就是毛發(fā)上鱗片狀結(jié)構(gòu)經(jīng)過特化，演變成倒逆的微觀結(jié)構(gòu)。獵食動物一旦被這些細小的倒刺刺中就很難拔出來。即便是擁有靈活手掌的人類，在拔出這類豪豬棘刺時也會產(chǎn)生二次傷害。

科學家曾經(jīng)在美國菲爾德自然博物館的食人獅標本嘴里，發(fā)現(xiàn)一根長3厘米、直徑0.7厘米的豪豬棘刺深深嵌在它犬齒的牙髓腔里。這可能引發(fā)其罹患嚴重的下頜骨髓炎和牙齦膿腫，導致它最終走上不歸路。

棲息在我國的掃尾豪豬可謂是舊大陸豪豬里面的另類。除了與眾不同的“刺上有溝”之外，外形嬌小的它們竟然會爬樹。它們的尾巴超過體長的2/3，而中國豪豬和馬來豪豬的尾巴很短，僅10厘米左右，還不及體長的1/5。

當你行走在我國南方廣袤的崇山峻嶺之中，總會遭遇到各種意外和驚喜。如果草叢中突然傳來一陣陣“沙沙”聲，那有可能是與一只豪豬不期而遇了。

沒有受到驚嚇時，豪豬的棘刺一般都是放倒下來，緊緊貼著身體。堅硬的棘刺隨著豪豬的運動而互相摩擦，便會產(chǎn)生“沙沙”聲。反之，如果豪豬感覺到危險，便會用背部和屁股對準威脅來源方向，同時將一根根棘刺全部豎起來。此時，中空的棘刺相互碰撞，會發(fā)出響亮而清脆的“咔噠咔噠”聲，伴隨著豪豬嘴里發(fā)出的“噗噗”嘶吼聲，數(shù)十米開外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因此，豪豬又被人們非常貼切地稱為森林里行走的“小鈴鐺”。

這時候我們可就要小心了。豪豬這個脾氣火爆的家伙，會“挺”著屁股，豎著棘刺，一個勁地往它感覺有威脅的動物身上湊。遇到這種情況，我們還是溜之大吉為妙，要是不小心被它扎上幾“針”，那滋味可不太好受。

由于豪豬喜歡啃食農(nóng)作物，所以曾被作為害獸大量捕殺。同時，受到人類活動的影響，它們的棲息環(huán)境被大范圍破壞。因此，野生豪豬種群數(shù)量下降幅度比較明顯。目前，在我國分布的中國豪豬、馬來（云南）豪豬和掃尾豪豬都已經(jīng)被列入了《國家保護的有益的或者有重要經(jīng)濟、科學研究價值的陸生野生動物名錄》。希望，密林深處、丘陵高崗，能夠聽見更多的“小鈴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