軌道與曠野

親愛的十年前的自己：

現在是2024年6月10日清晨7點17分。十年前的今天，你應該剛經歷完高考，現在正在睡夢中。

你總喜歡熬夜看書，等早上起床的時候，你的頭腦總是昏昏沉沉的，就像一個在曠野里痛飲白墮春醪的詩人。

我記得高三的時候，你一心想去學戲劇影視文學，可是家里沒人支持你，他們覺得你是在不務正業。于是你只能自己想辦法。在互聯網社區，你居然找到了一個正在本地一所大學就讀該專業的學姐愿意免費教你。此時距離藝考只剩三個月的時間了。

周末，你和一個陌生的高三女生一起，在學姐的宿舍里開始了學習。學姐帶著你們觀看電影《霸王別姬》，并教你們分析電影的鏡頭語言。跌宕起伏的劇情，如夢似幻的鏡頭，細膩入微的演繹，淋漓盡致的情感……你好像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學到了全新的知識，學會了感知影視作品中隱藏的不同情緒。你甚至開始向往著去靠近那個渺茫的、遙遠的藝術真諦。

這些看似矛盾的思考與沉吟，在你的心中碰撞、激蕩，形成一片小小的湖泊。微風吹過，水面泛起漣漪，牽動著成年后的我。

三個月后，在一個冬日的上午，你頂著刺骨的寒風走進考場。三門科目中，你最沒有把握的就是藝術常識，而故事與影評你最為得心應手。

我還記得出成績的那一天，班主任把你叫出教室，默默地遞給你成績單，那一刻，你們倆都默契地沒有說話。你低頭看了看分數，總分差了14分，果然還是少背了幾道題。此時的沉默猶如一把利刃，刺在了你的心頭。這個還未結痂的傷口，仿佛在說：“可以了吧？回到軌道上吧。”

就這樣，你和當時心儀的專業擦肩而過了。

后來，這件事告一段落，你回到數理化的課堂中，大聲背誦著數學公式和化學方程式，以此掩蓋住你曾經偏離軌道的事實。

你時而在課間休息時望著窗外的小鳥出神，想象著藍天白云之下金光閃閃的藝術圣殿。那些失落、遺憾，你只能在上課前慌張地擦拭掉。但我知道，在那些慌亂背后，隱藏著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它沉默地躺在曠野中，靜謐美好，風也曾經來過。

請不要埋怨我為什么不早點給你寫這封信，請你先耐心地讀完。

你還記得當時和你一起備考的那個同學嗎？她在課后花錢上了補習班，最后的藝考分數比你高了40多分，考上了你夢寐以求的專業。之后，我在不經意間得知，她從事的工作和我現在的工作類似，我們都在互聯網大廠做著廣告策劃的工作。那一瞬間，我好像突然釋懷了：雖然大家學了完全不一樣的專業，走上了一條完全不一樣的道路，但最后，殊途同歸，我們都還做著和文字有關的工作，在普世價值中進行創作。

所以，即使是現在的我，也不太確定究竟哪一條路才是正確的。

我想，這世上根本沒有哪一條路是完全正確的吧，就像美國詩人弗羅斯特說的，林中有兩條路，你永遠只能走一條路，懷念著另一條。

因此，我寫這封信的目的，是想感謝你。不管怎么樣，你都沒有放棄閱讀和寫作，這讓我在今后的人生中受益良多。比如，閱讀讓我看到了更廣闊的世界，培養了我獨立、勇敢的個性；而經常寫作訓練出的思維習慣，讓我在寫工作報告和會議演講稿時更加游刃有余。

很多人都說，人生不是軌道，而是曠野。但以我有限的人生經驗來看，對大部分人而言，如果人生沒有軌道，也就很難到達曠野。軌道和曠野只是兩種不同的生活方式，沒有好壞，各有利弊。

最后，祝我們都能通過努力，過上自己向往的生活。再見。

十年后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