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自橫散文詩《在源頭與消逝之間》(組章)以河流為線索,結構大氣耐讀,主題和意蘊構筑一幅橫跨歷史與現代、人文與自然的詩性圖景,深邃探討了存在的悖論與個體在時間洪流中的流動性與歸屬感。朱壽桐說過:“將自我置身于空曠無邊的宇宙空間中,以達成浪漫的‘騖遠性’,制造對現實時空的超越。”這組散文詩中顯現出的對河流的“沉浸式體驗”,是詩人在宇宙意識中對既有時空感受的釋放,亦是對自己的關注,展現了一名真正的詩人對時空擁有的絕對敏銳的感受力。如《訥漠爾河》中,當“另一位我”看到“遠方之我,已化為了虛無”,不禁詰問:“已分辨不清,我的魚,是否能夠留住流水。”《伊通河》里詩人又在獨行中向河流學習人生的哲理:“豆莢里的小事物,或許大于星辰和隱喻”,此為“小大之辨”。在《渭河》一章中出現的摩托車、濃妝少婦、船、機器等現代意象和平緩的渭河、隱居的竹簡這些古典意象在一個小的詩意單元里形成美學意義上的交融與碰撞。在現代元素的對比下,歷史的空無感,在渭河平原上空飄蕩。詩人在細膩的描繪中融入了哲學的思考,探索了記憶與遺忘、流動與凝固之間的微妙關系,揭示出在消逝的背景下,生命如何在瞬息萬變中尋求恒定。
河流代表著地域文化。不僅是自然秩序的見證,更是文化記憶與生命痕跡的匯聚之所,承載著歷史的沉重與個體的生命思索。目睹清河旁的“千年遼代佛塔”心生“我只是沉默。命定流不到大海。”的惋惜與悲愴。河洛文化中的伊河在流淌,詩人在此看到“童年的杜甫”,看到“酒花升騰,那些歷史大水復活”,在河流中借杜甫先生胸懷天下之心表達自己對生命的“悲憫”之情,完成了“今——古——今”的時空對談,無論是由杜詩想到的秦州山徑還是杜甫草堂,都是地域文化在河流意象的疊套中傳承的歷史與人文。《倒淌河》中,作者以文成公主之淚為線索,將日月山、大風、銅鈴、油菜花等意象融入,共同構成了一個充滿詩意的西部高原畫面,兄弟間的對話既是對過去歲月的回憶也是對現實生活的反思。在“從黑龍江到青海”的時空位移中,詩人再次拷問自己:“需要搬走,嗓子里淤積的石頭”,這是清澈中的沉思與對生命價值的反思,寓意著對內心世界的清理與凈化,也是在詩意的抒發中對自己內心世界的清理與凈化。
河流代表著一個人或一群人。在《甘河》中,從“水波里,恍惚仍有我所熟悉的故鄉生產隊社員的身影”到“那群漢子中,有我的父親。”水波里的故鄉生產隊社員身影既是對父輩艱辛生活的緬懷,又是一種開發者的勞動號子與時間的黑膠唱片相互呼應,象征著歷史的變遷與生命的輪回,甘河的流向深遠,寓意著生命在時間的流逝中不斷前行、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