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有信息、突然襲擊與戰(zhàn)爭爆發(fā)

【內容摘要】借助戰(zhàn)爭研究中的議價理論和突然襲擊理論，以博弈中的信息和情報因素為焦點，系統(tǒng)分析巴以沖突和烏克蘭危機爆發(fā)的原因，有助于在理論和現實層面加深對戰(zhàn)爭爆發(fā)問題的理解。戰(zhàn)爭的議價理論認為，與行為體自身軍事實力和作戰(zhàn)意愿相關的信息是私有信息，而行為體存在錯誤呈現私有信息的動機，這導致各行為體在互動中始終懷疑對方會錯誤呈現私有信息，這是導致戰(zhàn)爭爆發(fā)的原因之一。在巴以沖突和烏克蘭危機中，哈馬斯和俄羅斯都曾試圖展示自己的軍事實力和作戰(zhàn)意愿，希望迫使以色列和烏克蘭改變立場，但并未奏效。兩場危機同時顯示出私有信息并不完全“私有”，以色列和烏克蘭在沖突爆發(fā)前獲取的信息足以預示沖突即將發(fā)生，但這并未阻止沖突的最終爆發(fā)。國際環(huán)境中的噪聲、情報機制的內在缺陷、錯誤認知和防御方的反制行動困境等因素，是造成行為體信息和情報分析錯誤的重要原因。研究結果顯示，沖突雙方在研判對手的能力和意圖時會面臨信息和情報分析能力不足的問題，這一約束因素對于理解沖突爆發(fā)具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烏克蘭危機巴以沖突私有信息突然襲擊武裝沖突

【作者簡介】韓蕭，上海大學全球問題研究院講師（上海郵編：200444）；汪瑾卉，上海大學全球問題研究院博士后（上海郵編：200444）

【中圖分類號】D815【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1568-（2024）06-0137-22

【DOI編號】10.13851/j.cnki.gjzw.202406007

對以色列和俄羅斯來說，政治解決巴勒斯坦問題和烏克蘭問題的代價遠低于軍事沖突。若僅考慮軍事實力因素，哈馬斯和烏克蘭則應當妥協(xié)以避免戰(zhàn)爭，但這兩場武裝沖突為何仍然爆發(fā)？

從對巴以沖突和烏克蘭危機的既有研究來看，學者們多從大國關系、區(qū)域局勢、地緣政治格局、各行為體的內外政策入手，而少有從行為體之間的博弈出發(fā)研究各行為體之間的互動如何導致戰(zhàn)爭。本文引入戰(zhàn)爭研究中的議價理論和突然襲擊理論，從信息和情報因素出發(fā)來分析兩次沖突的成因。

戰(zhàn)爭的議價理論強調私有信息，即由自身完全掌握而不為其他行為體所了解的信息。私有信息影響沖突雙方對戰(zhàn)爭預期結果的評估和相互要價，如果各行為體始終懷疑對方會錯誤呈現私有信息，那么沖突一方會認為另一方的威脅只是空話，不過是為了達成于己有利的和平協(xié)議。這種認定會使本方低估敵方的作戰(zhàn)能力和決心而不愿妥協(xié)。如果沖突各方都抱有相同看法而不讓步，那么最終會導致戰(zhàn)爭爆發(fā)。巴以沖突、烏克蘭危機兩場沖突表明，私有信息及行為體存在錯誤呈現私有信息的動機，是導致戰(zhàn)爭無法避免的原因之一。但是，兩場沖突亦顯示，私有信息在現實世界中并非完全“私有”。當軍事斗爭進入信息化、智能化時代后，科技進步豐富了情報搜集手段，拓展了情報搜集范圍。那么，為什么以色列和烏克蘭已經獲取了有關哈馬斯和俄羅斯的作戰(zhàn)意愿的準確信息，卻依然否認戰(zhàn)爭將會發(fā)生？僅以議價理論無法充分解釋這一問題。

為此，本文進一步引入關于突然襲擊研究的相關理論成果，認為在現實環(huán)境中，行為體并非缺乏有關敵方的私有信息，而是無法辨別出哪些是準確的私有信息。以色列和烏克蘭因為國際環(huán)境中的噪聲問題、情報機制的內在缺陷、錯誤認知和防御方的反制措施困境，不相信哈馬斯和俄羅斯會發(fā)動進攻。海量的信息在一定程度上驅散了“戰(zhàn)爭迷霧”，為捕捉敵方的私有信息提供了豐富的手段。但與此同時，信息量增大也使分析人員更難以正確分辨出關于敵方的軍事能力與作戰(zhàn)意愿的有效信息。因此，能否預防和避免戰(zhàn)爭首先是政治問題，而非技術問題，取決于情報信息分析的質量，而非情報信息搜集的數量。

一、私有信息何以導致戰(zhàn)爭爆發(fā)

本文借助戰(zhàn)爭的議價理論、私有信息和突然襲擊的邏輯關系來探討和分析私有信息何以導致戰(zhàn)爭爆發(fā)。

（一）戰(zhàn)爭爆發(fā)與私有信息的隱藏或扭曲

戰(zhàn)爭的議價理論（bargainingtheory）將戰(zhàn)爭視為討價還價的過程：戰(zhàn)爭并非外交的結束，而是政治互動通過另一種手段的延續(xù)。克勞塞維茨（CarlvonClausewitz）稱，大多數戰(zhàn)爭通常持續(xù)很長時間，使各方可以持續(xù)影響彼此的目標。托馬斯·謝林（ThomasSchelling）將戰(zhàn)爭比作一個“骯臟的、代價過于高昂的，以及常常對于（參與作戰(zhàn)的）一方或雙方來說都非常不情愿的”議價過程。對戰(zhàn)爭的經驗研究顯示：絕大部分戰(zhàn)爭并非結束于某一方的軍事勝利，而是經由作戰(zhàn)各方同意后宣告終止。甚至在二戰(zhàn)這樣失敗方無條件投降的案例中，戰(zhàn)爭并非因同盟國徹底摧毀德日武裝力量并占領兩國全境而結束，而是以德日兩國政府宣告同意停止作戰(zhàn)而告終。

具體來說，議價理論假定行為體是理性的，其是否采取軍事手段取決于雙方對戰(zhàn)爭預期收益的評估。當行為體之間產生利益糾紛后，當事方就如何分割利益互相要價。若雙方的要價都未超出本方的戰(zhàn)爭預期收益，則雙方能和平解決爭端。若行為體認為本方通過戰(zhàn)爭獲得的預期收益比對方的要價高，那么該行為體就會選擇戰(zhàn)爭。

詹姆斯·費倫（JamesFearon）將這一邏輯簡化為圖1中的模型。假定存在兩個國家A和B，雙方爭奪的利益表示為一個[0，1]的集合，A、B分別處于集合的兩端。設定x為A通過和解可以得到的收益，1-x為B的和解收益：A希望x無限趨近于1，B希望x無限趨近于0。p為A贏得戰(zhàn)爭的概率，C為戰(zhàn)爭成本（以CA表示A的戰(zhàn)爭成本，以CB表示B的戰(zhàn)爭成本）。那么，A的戰(zhàn)爭收益為p-CA，B的戰(zhàn)爭收益為1-p-CB。當x∈[p-CA，1]時，A的和解收益要大于戰(zhàn)爭收益；當x∈[0，p+CB]時，B的和解收益大于戰(zhàn)爭收益。因此，如果雙方在x∈[p-CA，p+CB]內達成協(xié)議，則雙方通過和解得到的收益，都要超過各自的戰(zhàn)爭預期收益（見圖1）。

因此，戰(zhàn)爭是一種低效率行為。如果A、B兩國能在戰(zhàn)爭爆發(fā)前就戰(zhàn)爭的預期結果達成一致，并按照該結果來劃分雙方的利益，則雙方的和解收益都會超過戰(zhàn)爭收益。那么，為何A、B兩國無法達成和解？

私有信息以及行為體存在錯誤呈現私有信息的動機，是行為體之間無法達成協(xié)議的原因之一。私有信息（privateinformation）指只有本方掌握而不為敵方所知的信息，其中軍事實力和作戰(zhàn)意愿（willingnesstofight）兩種私有信息至關重要。行為體根據對彼此軍事實力和作戰(zhàn)意愿的認知來預估戰(zhàn)爭結果，并依據該結果向對方要價。如果雙方在戰(zhàn)爭預期結果上達成一致，那么雙方的要價也將趨于一致，實現和解。由于行為體僅能完全了解本方的軍事實力和作戰(zhàn)意愿，而無法確切知道敵方的私有信息，這導致行為體各自的戰(zhàn)爭預期結果存在差異。但是，戰(zhàn)爭預期結果的差異并不能解釋為何雙方無法達成和解，因為行為體之間仍可以披露彼此的私有信息以消除差異。

對戰(zhàn)爭預期結果的差異因行為體存在錯誤呈現私有信息的動機而無法消除。理性行為體在博弈中通過夸大本方的軍事實力和作戰(zhàn)意愿，以期獲得更多利益。由于雙方都知道對方存在夸大私有信息的動機，且又無法核實對方私有信息的真?zhèn)危虼吮舜硕紩岩蓪Ψ皆谔搹埪晞荩瑥亩吖辣痉降念A期作戰(zhàn)收益。另一方面，當行為體認為隱藏軍事實力和作戰(zhàn)意愿帶來的戰(zhàn)爭預期收益超過和解收益時，即使戰(zhàn)爭代價高昂，理性行為體仍然會刻意錯誤呈現私有信息。

私有信息和行為體存在錯誤呈現私有信息的動機，導致了“雙向樂觀”（mutualoptimism），即各行為體都認為自己通過戰(zhàn)爭所能獲得的收益高于對方的要價。此時雙方都不愿降低要價，戰(zhàn)爭就會發(fā)生。這意味著戰(zhàn)爭的爆發(fā)并不取決于戰(zhàn)爭的勝負預期，即使預期本方會戰(zhàn)敗，只要行為體認為戰(zhàn)爭預期收益高于對方要價，戰(zhàn)爭仍是一個合乎理性的選擇。

（二）突然襲擊與錯誤解讀私有信息

私有信息引發(fā)戰(zhàn)爭的理論因邏輯簡練且直觀而被許多學者接受，但并未完全得到實證研究的支持。布薩利斯·康斯坦丁（BoussalisConstantine）等在分析一戰(zhàn)前法國的外交檔案后，發(fā)現分析法國外交人員所掌握的私有信息可以更好地解釋一戰(zhàn)前歷次危機爆發(fā)的時間點。相反，郭全鎧（KaiQuek）的實驗結果認為私有信息并不影響決策者是否發(fā)動戰(zhàn)爭。戴維·萊克（DavidA.Lake）則認為，2003年伊拉克戰(zhàn)爭發(fā)生前，小布什政府和薩達姆對彼此軍事能力和意圖的誤解并非來自于信息的私有屬性，而是因為堅持對敵方的錯誤認知。

實證研究的不同結果反映出議價理論的缺陷：既有研究大都使用博弈論方法，因而都遵守共同先驗概率假定（commonprior）。依據該假定，理性行為體在面對同樣的信息時會得出同樣的結論。但在現實世界中，各國對信息的解讀不可能完全一致。不僅如此，議價理論僅關注雙方互動中彼此呈現的信息，但在現實中，各行為體會搜集情報來分析敵方軍事實力和作戰(zhàn)意愿。因此，分析私有信息對戰(zhàn)爭的影響，亦需要關注單個行為體如何分析和評估所獲得的信息。那么，為何以色列和烏克蘭在戰(zhàn)前已經搜集到大量準確預示哈馬斯和俄羅斯作戰(zhàn)意愿的信息，卻仍然不相信戰(zhàn)爭將要發(fā)生？

有關突然襲擊的研究補充了議價理論的不足。本文采用理查德·貝茨（RichardBetts）的定義：“突然襲擊由防御方的無準備來界定。這種無準備通常源于錯誤地估計了敵方會不會、在何時、何地和如何攻擊。”毫無預警的突然襲擊在歷史上極為罕見，防御方的決策者大都意識到沖突“可能”爆發(fā)，但并不認為“即將”爆發(fā)。因此，突然襲擊之所以會發(fā)生，不是因為信息缺失，而是防御方的決策者不相信進攻即將到來。既有文獻對于突然襲擊得以成功實現的原因，大體可以被歸為四大類。

一是信號—噪聲比率。信號（signal）指準確反映特定對手的意圖、能力或者行為的信息；噪聲（noise）指“無關或者不自洽的背景信息”。決策者往往接收到互相矛盾的信息，并受到信號—噪聲比率的影響。當信號相對于噪聲的比率升高時，防御方更容易判明對手的意圖和行動；反之，當噪聲相對于信號的比率升高時，則進攻方更容易實現突然襲擊。

此外，國際危機會惡化噪聲問題。一方面，各方的行動會在短時間內制造出海量信息，導致信號和噪聲難以區(qū)分。在突然襲擊發(fā)生后，決策者回顧事件經過時，可以很容易區(qū)分兩者。但在襲擊發(fā)生前，兩者難以分辨。另一方面，長期的國際緊張局勢也會增加背景噪聲——絕大多數危機并沒有導致武裝沖突。若敵方持續(xù)的軍事威脅并未升級成武裝沖突，則該軍事威脅就會成為防御方眼中的背景噪聲，進而喪失對敵方后續(xù)行動的敏感性。

二是情報機制的內在缺陷，即情報機構作為大型組織的固有特性導致該機構難以正確分析搜集到的信息。其一，大型組織往往聚焦于既有任務和成熟的問題解決方式，但要探查到敵方可能進行突然襲擊，則需要防御方設想曾經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將會在未來發(fā)生。其二，大型組織內部溝通程序復雜，導致信息難以被整合，且在傳遞中容易被扭曲。其三，各情報機構間，甚至同一機構的各部門間存在競爭，妨礙了溝通與合作。

三是防御方的認知問題，即防御方可能囿于其固有認知，未能意識到進攻方已改變行為模式。這些固有認知包括決策者對于本國、敵方、國際環(huán)境和當前危機的看法。這些看法產生于過往的危機中，更適用于分析敵方局部的、漸進的變化，但是不適用于捕捉敵方突然的劇烈變化。固守既有認知的負面影響會被決策者“一廂情愿式的思維”（wishfulthinking）放大，包括只采納支持己方意見的信息，假定對手的看法與己方的看法相一致，假定敵方會維持其一貫的做法而無視敵方的內外環(huán)境已經發(fā)生變化。

四是防御方面臨反制措施困境，即應對突然襲擊的反制措施往往代價高昂。作為防御方，動員和部署軍事力量要付出巨大代價。經濟上，動員、部署和保障軍事人員與裝備耗資巨大，且損耗可用于經濟發(fā)展的財政和人力資源；外交上，在沖突爆發(fā)前動員和調動軍隊可能被視為挑釁行為；軍事上，大規(guī)模集結軍隊可能會刺激敵方采取先發(fā)制人的打擊；政治上，若戰(zhàn)爭最終并未打響，則顯得決策者小題大做。防御方的決策者若非獲得完全可信的情報，則會傾向于否認戰(zhàn)爭即將爆發(fā)。

結合有關議價理論和突然襲擊的研究，可以得出私有信息引發(fā)武裝沖突的兩個原因。一是私有信息及存在錯誤呈現私有信息的動機，使得沖突參與方認為戰(zhàn)爭預期收益大于和解收益，因而選擇以戰(zhàn)爭迫使對方降低要價。這一原因更關注行為體之間的博弈為什么無法避免戰(zhàn)爭。第二，國際環(huán)境的噪聲問題、情報機制的內在缺陷、錯誤認知和反制措施困境，導致行為體難以在現實環(huán)境中分辨出正確的私有信息。這一原因更關注行為體自身為何會錯誤分析所搜集到的信息。

二、私有信息與巴以、俄烏之間的博弈

本文遵循戰(zhàn)爭的議價理論的基本邏輯，將沖突各方簡化為追求預期收益最大化的理性行為體，認為私有信息和行為體存在錯誤呈現私有信息的動機，是巴以沖突和烏克蘭危機爆發(fā)的重要原因之一。

（一）哈馬斯有意隱藏私有信息與以色列的誤判

在2023年10月7日哈馬斯（巴勒斯坦伊斯蘭抵抗運動）發(fā)起“阿克薩洪水”行動前，以色列堅持在巴以問題上的強硬立場。2023年初至10月7日期間，以軍針對位于約旦河西岸巴勒斯坦城市杰寧的難民營發(fā)動了至少4次大規(guī)模突擊。同時，以色列持續(xù)推動猶太人定居點的擴建，暫停拆除猶太人定居點內的非法建筑，并加速拆除巴勒斯坦人的建筑。以色列國家安全部部長伊塔馬爾·本-格維爾（ItamarBen-Gvir）分別于2023年1月、5月和7月三次訪問阿克薩清真寺，引起了阿拉伯國家的不滿。

以色列在巴勒斯坦問題上的強硬立場，源于對自身軍事能力尤其是科技實力的自信。以色列于2021年建成了一條65公里長、覆蓋加沙與以色列邊境的隔離墻。該墻地面以上部分高6米，地下還有金屬墻以防止哈馬斯挖掘地道，墻上配備有傳感器、探頭、雷達系統(tǒng)和遠程操控的武器，可以打擊任何接近隔離墻的武裝人員，并監(jiān)控整個加沙地帶。以色列的技術優(yōu)勢造成其“虛假的安全感”，它自信能實時掌握哈馬斯的動向。出于對技術優(yōu)勢的自信，早在哈馬斯發(fā)動襲擊的兩年前，以軍削減了負責信號情報搜集的8200部隊人數，停止其夜班執(zhí)勤和周末執(zhí)勤，并在沖突前數月暫停了8200部隊對加沙地帶哈馬斯武裝分子的實時通訊監(jiān)控；以色列于襲擊前一年停止了截取哈馬斯成員的對講機信息；監(jiān)控加沙地帶的間諜氣球于襲擊前幾周失效，但以軍沒有修復該系統(tǒng)，也沒有采取補救措施。

面對以色列的強硬立場，哈馬斯難以通過在談判中展示自身軍事實力和作戰(zhàn)意愿來迫使以色列降低要價。然而，哈馬斯并不需要在戰(zhàn)場上完全擊敗對手。只要能夠給予以色列一次重大的軍事打擊，展現超過以方預估的軍事實力和作戰(zhàn)意愿，就可以讓巴勒斯坦問題重新成為中東的焦點問題。因此，哈馬斯通過隱瞞其私有信息來放大軍事手段的預期收益。

哈馬斯采取了兩種方式來隱藏其軍事實力和作戰(zhàn)意愿。首先，哈馬斯嚴格保守機密。為防止以色列監(jiān)聽，哈馬斯不使用現代通訊手段，而以人力傳遞信息。為了保密，襲擊前僅有少數高層知道這一計劃；直到正式發(fā)起進攻前，哈馬斯才告知其武裝人員準確的計劃，并在進攻發(fā)起后才通報伊朗、黎巴嫩真主黨等盟友。其次，哈馬斯有意塑造了“放棄抵抗”的形象。自2021年巴以爆發(fā)短暫沖突后，哈馬斯刻意回避與以色列發(fā)生直接沖突，尤其在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伊斯蘭圣戰(zhàn)組織（杰哈德）的沖突中作壁上觀。這種回避使哈馬斯受到支持者的批評，而哈馬斯寧愿失去支持者也不愿與以色列開戰(zhàn)，進一步強化了哈馬斯“已經放棄抵抗”的形象。

哈馬斯隱藏私有信息，最終導致了以色列完全沒有預料到沖突的爆發(fā)。在“阿克薩洪水”行動前，以安全官員給總理和國防部部長的簡報認為，以色列已經成功地威懾了哈馬斯。襲擊發(fā)生前6天，以色列國家安全顧問（國家安全委員會主席）察希·哈內格比（TzachiHanegbi）在接受電臺訪問時稱：“哈馬斯非常、非常克制，且明白進一步反抗的可能后果。”襲擊發(fā)生后，以色列前國家安全顧問雅科夫·阿米多爾（YaakovAmidror）稱，以色列的重大錯誤在于相信哈馬斯“可以改變自己的DNA”。

（二）錯誤呈現私有信息的動機導致預期錯位

2022年2月24日俄羅斯特別軍事行動開始前，俄羅斯與美國、烏克蘭和北約國家于2021年底至2022年初展開了多輪磋商。普京在2021年12月和2022年2月分別會見了美國總統(tǒng)拜登、法國總統(tǒng)馬克龍和德國總理朔爾茨。俄、烏雖沒有直接會談，但恢復了俄羅斯、烏克蘭、法國和德國的四方會談。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俄羅斯于2021年12月7日對北約提出了三點要求：北約不吸納前蘇聯國家、不在俄邊境部署進攻性武器、北約軍隊與裝備從東歐撤出。烏克蘭危機爆發(fā)后，俄、烏于2022年4月中旬一度達成和平協(xié)議草案，其中烏克蘭同意不加入北約。但若危機前烏克蘭做此表態(tài)，那么這一危機完全有可能避免。

行為體存在錯誤呈現私有信息的動機是外交磋商未能避免戰(zhàn)爭的重要原因之一。行為體在談判中刻意夸大本方的軍事實力和作戰(zhàn)意愿以迫使敵方讓步，導致敵方認為本方的要價過高，最終選擇戰(zhàn)爭；或者行為體知道對方有夸大私有信息的動機，因此認為敵方虛張聲勢，進而低估敵方的軍事實力和作戰(zhàn)意愿，高估本方的預期戰(zhàn)爭收益。前者體現在烏克蘭和西方國家在戰(zhàn)前的對俄談判中夸大了烏克蘭加入北約的可能性。危機爆發(fā)前，北約和歐盟成員國官員曾私下告知澤連斯基，北約或歐盟不會吸納烏克蘭，但在公開場合則宣傳“大門將始終敞開”。北約2021年布魯塞爾峰會宣言重申將最終接納烏克蘭為正式成員。2021年11月，美國和烏克蘭簽署《美國—烏克蘭戰(zhàn)略伙伴憲章》，其中美國明確表示支持烏克蘭強化其北約“能力增強伙伴國”（EnhancedOpportunitiesPartner）地位，強化烏軍與北約的協(xié)同合作。類似舉動使俄羅斯認定和平的代價（坐視烏克蘭加入北約）過高，希望通過戰(zhàn)爭迫使烏克蘭和西方國家改變立場。

與此同時，烏克蘭和一些歐洲國家認為俄羅斯刻意夸大了風險。2021年11月，美國向北約國家通報俄羅斯可能進攻烏克蘭。但除了英國和波羅的海國家以外，大多數北約成員國對此消息持懷疑態(tài)度。這種誤判來自于烏克蘭和歐洲國家低估了俄羅斯對戰(zhàn)爭收益的預期。這些國家的情報分析人員認為，戰(zhàn)爭對俄羅斯來說代價高昂又毫無收益，戰(zhàn)爭會使其遭受更多制裁，并影響其內部團結與穩(wěn)定。許多俄羅斯學者在戰(zhàn)前預測到了軍事行動對于俄羅斯的負面后果，這強化了烏克蘭和西方國家的判斷。例如，2021年底，俄羅斯知名智庫瓦爾代國際辯論俱樂部項目主任伊萬·季莫非耶夫（ИванТимофеев）就曾預測，俄、烏若發(fā)生軍事沖突，這一沖突會演變?yōu)殚L期沖突，西方國家將全面支持和援助烏克蘭。2022年2月，季莫非耶夫再次預測，俄羅斯的地緣政治環(huán)境將進一步惡化，俄將陷入外交孤立并遭受規(guī)模空前的制裁，國家與民族的國際形象將嚴重受損，戰(zhàn)爭將強化烏克蘭的民族凝聚力，并促使北約進一步加大在東歐的軍事干預力度。

俄羅斯則同樣不相信烏克蘭在戰(zhàn)前展現出的軍事實力和作戰(zhàn)意愿，進而高估了其戰(zhàn)爭收益。在作戰(zhàn)意愿方面，俄羅斯曾于2014年以有限的軍事介入控制了克里米亞，這促使其相信烏克蘭將不會抵抗俄軍進攻。在軍事實力方面，俄軍低估了烏克蘭軍備現代化改裝和戰(zhàn)術運用的影響。烏克蘭在危機前多年就開始提升其裝備的現代化水平。例如，烏克蘭為坦克加裝反應裝甲，更換新型通信、瞄準和火控系統(tǒng)，為步兵配置了大量反坦克導彈，開發(fā)了“涅普頓”和“海王星”反艦導彈；烏克蘭還采購了土耳其TB-2無人機，用于打擊俄裝甲部隊和防空系統(tǒng)。戰(zhàn)術上，烏軍采取了有效的策略，先誘使俄裝甲部隊向烏防線縱深突進，再在預設陣地集中兵力對其進行打擊。因此，俄軍無法達成最初的軍事目標。

俄羅斯對本方預期戰(zhàn)爭收益的高估還體現在其缺乏戰(zhàn)爭準備上。首先，俄軍投入的兵力嚴重不足。俄軍戰(zhàn)前集結了約19萬人。相比之下，烏軍作戰(zhàn)人數約為27萬人，且大部分部署于烏東前線。其次，俄軍并未打好初戰(zhàn)，盡管俄空降兵在第一波突襲中就成功突入基輔附近的安東諾夫機場，但烏克蘭守軍立刻反擊，使俄軍始終無法控制該機場，后續(xù)部隊也無法增援。在初戰(zhàn)未能得手后，俄軍后續(xù)的行動缺乏充分準備。再次，俄羅斯在社會層面沒有做好戰(zhàn)爭動員。俄羅斯高等經濟學院歐洲與國際綜合研究中心主任、俄羅斯國際事務委員會成員瓦西里·卡申（ВасилийКашин）認為，俄羅斯大多數商業(yè)、政治和知識精英都未能料到烏克蘭危機的爆發(fā)，俄軍的人員結構和數量也無法應付如此規(guī)模的武裝沖突。

三、私有信息與以色列和烏克蘭的情報失靈

在巴以沖突和烏克蘭危機爆發(fā)前，大量信號預示了哈馬斯和俄羅斯將會進攻。為何以色列和烏克蘭明明已經獲得了正確的信息，卻仍然不愿意相信進攻即將發(fā)生？兩國的失誤又反映了情報分析方面的哪些問題？

（一）預警信號

以色列于2023年夏天就注意到了哈馬斯的行動跡象。2023年7月初，8200部隊的報告稱，觀察到多支哈馬斯部隊在演練襲擊基布茲和以軍基地。甚至以色列業(yè)余無線電愛好者們也監(jiān)聽到了哈馬7StNqfJ/mW65IJygz+Q7yw==斯的計劃，并向以軍示警。但是，收到報告的以軍情報軍官稱，所謂攻擊行動是“臆想”（imaginary）的“幻想故事”（fantasies）。哈馬斯襲擊前夜，以色列偵察到邊境附近突然出現大量異常活動。以南部軍區(qū)、以軍情報部隊和以國家安全局（辛貝特）立刻舉行了多輪討論，辛貝特局長羅南·巴爾、以軍參謀長赫爾茲·哈勒維和軍事情報局（阿曼）局長阿曼·哈利瓦都參與了討論。三方分析后認為，這些活動更像是哈馬斯的演習。辛貝特認為信息過于模糊，因而向邊境派出一個小隊以搜集情報，哈利瓦則繼續(xù)度假。

烏克蘭危機發(fā)生前，烏克蘭也收到了預警。美國國務卿布林肯利用2021年聯合國格拉斯哥氣候變化大會召開的機會，警告澤連斯基俄軍有可能發(fā)起進攻。2021年12月3日，《華盛頓郵報》公開報道了俄軍已于俄烏邊境集結了50個營級戰(zhàn)術群，約7萬名士兵。美方預測，俄軍計劃集結100個營級戰(zhàn)術群，約17.5萬名士兵。2022年2月3日，美國官員警告，俄軍兵力已達全面進攻烏克蘭所需兵力的七成，并將繼續(xù)增兵。甚至烏克蘭也發(fā)出過類似警示，時任國防部長列茲尼科夫于2021年12月3日稱，俄羅斯可能于2022年1月發(fā)動進攻。

然而，相關預警并未被烏克蘭與除美、英以外的北約國家普遍接受。例如，澤連斯基在2022年1月19日的視頻講話中否認危機可能爆發(fā)。烏克蘭最高拉達（議會）議長魯斯蘭·斯特凡丘克（RuslanStefanchuk）亦回憶，他與澤連斯基在俄軍發(fā)起進攻的當天會面時，都無法理解俄軍為何會進攻，并感到“世界的秩序崩塌了”。歐洲國家也不例外，如時任法國軍事情報局局長埃里克·維多德（EricVidaud）因未能預計到戰(zhàn)爭爆發(fā)而辭職；德國聯邦情報局局長布魯諾·卡爾（BrunoKahl）在沖突發(fā)生當天身處基輔，不得不由德國特種部隊護送回國。

（二）突然襲擊與以色列和烏克蘭的情報失誤

噪聲、情報機制的內在缺陷、錯誤認知和反制行動困境是造成以色列和烏克蘭未能正確分析情報的原因。

第一，國際危機中的噪聲。巴以間長期的武裝沖突導致以色列將哈馬斯的軍事活動視為背景噪聲。哈馬斯于2021—2023年設置了至少6個模擬訓練場，其中兩個距加沙地帶和以色列邊境僅約一英里，這意味著以色列始終可以觀察到哈馬斯的訓練。但是，當被問到以軍是否注意到這些訓練設施時，以軍發(fā)言人稱，這些設施與過往以軍打擊過的設施并無不同。哈馬斯武裝人員大都由區(qū)域性的旅和營組成，通常在成員所居住的社區(qū)附近活動。這麻痹了以色列，即使哈馬斯武裝人員頻繁活動，亦難以引起以色列的關注。

在烏克蘭危機中，俄軍過往的軍事行動麻痹了烏克蘭。自2014年克里米亞危機起，俄羅斯在俄、烏邊境集結大量兵力的行為已持續(xù)數年。烏克蘭情報機構認為，俄羅斯在2021年之前已在俄、烏邊境部署了約8.7萬名士兵。2021年3—4月，俄羅斯一度在邊境集結了超過10萬名士兵，并威脅要介入烏東地區(qū)。美國歐洲司令部為此提升了警戒水平，但2021年的危機最終沒有引發(fā)沖突。因此，與過往俄軍的行動相比，其在2021年底至2022年初的集結并不異常。

俄羅斯于危機前的外交談判亦增加了噪聲。2021年12月7日，俄羅斯提出與北約和美國簽訂安全保障條約，并與西方國家于2022年1月舉行了三輪談判。俄、烏、德、法四國代表會談一度取得了積極進展。在2022年1月的巴黎會談后，烏克蘭代表、總統(tǒng)辦公室主任葉爾馬克表示，恢復四方機制是一個積極的信號。法國總統(tǒng)馬克龍和德國總理朔爾茨在2024年2月先后與普京會面后都表示，普京承諾不會進攻烏克蘭。俄羅斯參與外交談判的做法使得歐洲國家尤其是法德認為外交努力仍然可以避免危機。

第二，情報機制的內在缺陷。以色列情報機制的內在缺陷首先體現在辛貝特和阿曼的組織文化上。長期以來，辛貝特的主要職責在于執(zhí)行具體行動，應對明確且孤立的威脅，并不關注宏觀的戰(zhàn)略情報分析。因此，盡管辛貝特于20世紀80年代末建立了研究部門以提供戰(zhàn)略預警，但該部門成效不彰。阿曼則長期以來因組織龐大導致情報分散于眾多分析人員之手而無法有效整合，因此無法提供全面的敵情分析。情報機構的內在缺陷導致以色列從未設想過哈馬斯會發(fā)動全方位的襲擊。

情報機制的內在缺陷也體現在以色列政府與情報組織之間的復雜關系上。一方面，以情報官員由政府任免，導致情報官員忌憚政府首腦，更傾向于為政府決策尋找依據，而非獨立分析。另一方面，內塔尼亞胡與情報官員齟齬不斷。辛貝特及以色列情報和特殊使命局（摩薩德）的前任和現任官員多次批評內塔尼亞胡不適合擔任以色列總理，并反對其司法改革；內塔尼亞胡則暗示，辛貝特應為前總理拉賓遇刺身亡負責。情報機關與政府的對立關系，使得內塔尼亞胡及其支持者不信任情報機關，甚至指責阿曼局長哈利瓦蓄意散布以色列面臨軍事威脅的信息。

在烏克蘭危機中，情報機制的內在缺陷體現在美、烏情報交流的有限性上。受內部制度約束且擔心烏克蘭被俄羅斯?jié)B透，美國限制了情報分享的內容。庫列巴和葉爾馬克于2021年底訪問美國時，美方提醒烏克蘭應當“開始挖戰(zhàn)壕了”，但拒絕透露細節(jié)。庫列巴事后回憶，美國直到危機爆發(fā)前夕才最終透露具體情報細節(jié)。因此，烏克蘭對美國的警告始終半信半疑。

第三，對戰(zhàn)爭發(fā)生可能性的錯誤認知。在巴以沖突中，內塔尼亞胡因為相信哈馬斯不再對以色列構成重大威脅，試圖利用哈馬斯分化巴勒斯坦。他在2019年稱，應當支持哈馬斯壯大以分裂巴勒斯坦人。因此以色列默許卡塔爾每月付給哈馬斯數千萬美元，并向加沙地帶開放貿易和工作許可。

在烏克蘭危機中，烏克蘭與西方國家難以想象在21世紀的歐洲還會發(fā)生一場全面的地面戰(zhàn)爭。二戰(zhàn)后的歐洲尤其是西歐國家認為，開放的經濟政策、跨國貿易和相對溫和的軍事力量使爆發(fā)大規(guī)模戰(zhàn)爭不再可能。隨著冷戰(zhàn)結束和蘇聯解體，有可能引發(fā)歐洲大規(guī)模地面戰(zhàn)爭的主要原因即美蘇對抗已不復存在，這進一步強化了歐洲的這一認知。

第四，烏克蘭和以色列的反制措施困境。反制行動困境在烏克蘭危機中體現得尤為明顯。對烏克蘭來說，強調俄羅斯的軍事威脅會破壞烏克蘭國內市場的穩(wěn)定。澤連斯基一度指責西方官員和媒體，稱散布俄羅斯將要進攻烏克蘭的消息正中俄羅斯下懷，因為俄羅斯的目的就是打擊烏克蘭經濟，從內部削弱烏克蘭。澤連斯基提到，若恐慌情緒蔓延，烏每個月將損失70億美元，烏克蘭的人口也會流失。庫列巴則表示，美國每次示警后，烏克蘭本幣匯率都受到了影響。葉爾馬克提到，俄羅斯慣于制造恐慌情緒，若恐慌持續(xù)5個月以上，烏克蘭未必能保持經濟穩(wěn)定。

相較而言，以色列的反制措施困境并不明顯。約旦河西岸局勢自2023年初迅速升級，以軍在西岸的突襲行動規(guī)模和頻率提升，導致以軍資源捉襟見肘。與之相反，加沙地帶和以色列邊境地區(qū)局勢大體保持穩(wěn)定，以軍于是抽調駐扎在此的部隊支援西岸的軍事行動。因此，以色列潛在的反制措施困境在于，以軍在沖突前所能調動的資源使其只能在上述兩個區(qū)域中擇一開展軍事行動。因此，以色列情報系統(tǒng)想留待發(fā)現更加明確的有關哈馬斯即將發(fā)動襲擊的情報后，再決定如何開展軍事行動。

結論

私有信息和行為體存在錯誤呈現私有信息的動機，是造成巴以沖突和烏克蘭危機爆發(fā)的重要原因之一。以色列低估了哈馬斯的軍事實力和作戰(zhàn)意愿，烏克蘭和歐洲國家則并不相信俄羅斯的軍事威脅。而作為它們的對手，哈馬斯和俄羅斯都認為戰(zhàn)爭的預期收益會超過和解收益，這導致沖突最終發(fā)生。兩場沖突也顯示出私有信息在現實世界中并不完全“私有”。噪聲、情報機構的內在缺陷、錯誤認知和反制措施困境，使烏克蘭和以色列在沖突發(fā)生前已經獲得了關于敵方作戰(zhàn)意愿的正確信息，卻拒絕相信沖突即將爆發(fā)。

兩場沖突的經驗與教訓對中國未來防范戰(zhàn)爭風險有著重要啟示。兩場沖突再一次印證了中國軍隊的三個重要作戰(zhàn)原則：突然襲擊的局限性、不打無準備之仗和慎重初戰(zhàn)。彭德懷元帥在20世紀50年代提出，突然襲擊無法成為戰(zhàn)爭勝敗的決定因素。戰(zhàn)略上，進攻能否達成突然性取決于攻防雙方是否有周密的計劃和充分的準備。因而，“優(yōu)勢而無準備，不是真正的優(yōu)勢，也沒有主動。”具體戰(zhàn)役發(fā)起時，則需要慎重籌劃和實施初戰(zhàn)，保證初戰(zhàn)“必須打勝；必須照顧全戰(zhàn)役計劃；必須照顧下一戰(zhàn)略階段”。

習近平主席強調，“要堅持底線思維和極限思維，準備經受風高浪急甚至驚濤駭浪的重大考驗”。從兩場沖突來看，要應對復雜多變、波詭云譎的國際局勢，需要在分析國際局勢時不受固有認知束縛，甚至重新檢視已被廣泛接受的假定、理論和認知。同時，還要注重情報分析在情報機構內部的整合，以及協(xié)調好情報機構和政府之間的關系。這樣，才能做好充足的準備，以應對一切可能發(fā)生的國際局勢變動。

[責任編輯：陳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