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巖畫是早期人類文明生產生活中特殊的一部分,是展現早期人類精神面貌的重要依據,也是我們可以借此追溯自身的一把鑰匙,作為中國巖畫最為集中地區的內蒙古自治區,錫林郭勒巖畫在其中有著獨特的文化價值以及藝術價值。錫林郭勒地區作為中國“四大草原”之一,自古以來就是北疆文化中草原文化的核心地區之一,錫林郭勒巖畫也是典型“草原巖畫”,這些巖畫當中的圖像更是展示著自己與北疆文化之間的緊密關系。
【關鍵詞】錫林郭勒巖畫;北疆文化;草原文化
【中圖分類號】K879.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4)21—185—03
一、錫林郭勒巖畫簡述
巖畫是早期人類文明生產生活中極為特殊的一部分,在這物質生活極不穩定的時期,生活于此的先民們不論是迫于生存壓力以特殊的精神期望進行創作或是在當時百無聊賴的生活中的隨意刻畫,在歷經數以千計時間后留存下的巖畫圖像都是展現早期人類生產生活及精神面貌的重要依據。
內蒙古自治區是中國巖畫分布最為密集的地區之一,從東至西依次分布著諸如克什克騰巖畫、錫林郭勒巖畫、烏蘭察布巖畫、陰山巖畫、阿拉善巖畫等巖畫群。錫林郭勒巖畫主要分布于內蒙古自治區中部的錫林郭勒盟,在地點分布上,錫林郭勒巖畫主要分布于錫林郭勒盟的蘇尼特左旗、蘇尼特右旗、阿巴嘎旗以及錫林浩特市,考古工作者在上述區域至今共發現有 25 個巖畫點,1396 幅巖畫,3968 個巖畫單體[1]。
錫林郭勒巖畫在巖畫系統分類上歸屬于北方巖畫系統中的草原巖畫,他大致產生于新石器晚期到殷商時期,制作技法上多以鑿刻為主,在巖畫形象中錫林郭勒巖畫多以動物形象為主要刻畫對象,動物形象占據著錫林郭勒巖畫圖像的59%[2],在其余的形象上則存在著車輛、人面、符號等形象。
二、錫林郭勒巖畫中內涵的北疆文化
“北疆文化”作為地域性文化的一種,是自古以來北疆區域內各民族共同創造的,屬于中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首先,北疆是以內蒙古自治區為核心的我國北部邊疆區域的簡稱。其次,在文化的角度看,北疆是一個相對寬泛的概念。如果按照生產生活方式,“北疆文化”至少涵蓋草原文化、農耕文化、漁獵文化、蒙古馬精神、“三北精神”等內容,是新時代下我國北方邊疆地區文化研究的重要理論成果[3],而這其中,兼收并蓄是北疆文化的重要內涵。
作為北疆文化區域的錫林郭勒盟,錫林郭勒巖畫中的各類圖像不僅生動地展現了當時生產生活還深刻地反映出其中內涵的北疆文化。北疆文化中的草原、農耕文化都在錫林郭勒巖畫中有著體現,當中對自然的敬畏所產生的人面像以及數量眾多的馬圖像共同組成了錫林郭勒巖畫中北疆文化兼容并蓄的主基調,這些圖像所組成的對自然的敬畏、對草原的眷戀等內涵無一不奠定了后世北疆文化的底色。
對于動物的描繪是中國北方巖畫系統的一大特色,無論是現今草原地區常見的馬、羊、牛等動物,還是如今在草原地區少見的虎、豹等動物形象,都表明了北方巖畫系統對動物形象的“偏愛”,這一點上無論是錫林郭勒巖畫還是其他北方地區巖畫都是相同的。錫林郭勒巖畫相較于其他地區巖畫中有著極為獨特的一面,“從巖畫的總體分布特征來看,錫林郭勒巖畫的主體內容是動物巖畫,其單體數量達到2338個,占整個錫林郭勒巖畫總量的59%,而且動物巖畫中出現頻率最高的動物是馬[4]”。可以說占據著錫林郭勒巖畫半壁江山的題材大都以馬為主,其余的主題相較于馬這一主題可謂是“小巫見大巫”。在圖像的解讀上,錫林郭勒巖畫中對于馬形象近乎“瘋狂”的刻畫,根據蓋山林先生《內蒙古巖畫的文化解讀》一書可以分析出如下推斷[5]:首先,可能是對當時客觀情況的再現,根據錫林郭勒盟的金斯太洞穴下部文化地層的孢粉研究數據表明,從4.3萬年前開始,錫林郭勒地區古氣候呈干旱趨勢,同時,在金斯太洞穴中發現數量眾多的野馬骨骼,說明這個地區人們過的是典型的獵馬人的生活。[6]當時生活于此地的族群處于狩獵收集時期,馬是當時的主要食物來源且當時錫林郭勒地區氣候適宜馬群的繁衍,此地生存著數量眾多的馬群,故先民們將其反應在圖像上并最終形成我們如今所見到的局面。此時紅山文化已經進入早期農耕社會,在紅山文化相關的考古工作中出土的各類農業生產工具以及發掘出的碳化粟無不印證著這一推斷,但是在以牧業為主的錫林郭勒地區仍存在這代表農耕社會的遠古圖像,這其中的緣由無不透露著北疆的兼容。
通過上述舉例,來自截然不同社會文化的圖像集中展現在錫林郭勒巖畫當中,通過這些“創作者”產生的圖像我們可以一窺當時的文化特征。這種交流交往在如今北疆地區的藝術活動、創作中仍然興盛,這種態勢是北疆文化內涵的展現,可以說錫林郭勒巖畫中北疆文化的兼收并蓄自遠古就已經深深地烙印在了北疆各民族心中。
三、北疆文化的交流交往在錫林郭勒巖畫中的體現
(一)同心圓與人面像
錫林郭勒巖畫同其他地區交流交往體現在各類巖畫圖像當中,其中廣泛分布的圖像是早期人類族群交流交往有力佐證,在這些圖像當中,地處中部的錫林郭勒巖畫中存有著各式各樣的同心圓及人面圖像。
首先是同心圓圖像,同心圓圖像廣泛分布在內蒙古自治區的西部,主要分布地點為陰山、河套地區。根據蓋山林先生的推斷,將同心圓圖像稱作“星辰”“日月”或“天體圖”,將這類圖像歸類為早期人群對太陽或者星辰的描繪[7]。其次是人面像,巖畫中的人面圖像在分布上具有廣泛性,其圖案形式沿太平洋遍布五大洲,是反映早期人類族群遷徙的有力證據。在中國,人面像主要集中在北方地區,在區域巖畫圖像的占比上,又以內蒙古東部地區西遼河流域最為突出,并且根據近年的調查研究發現,西遼河流域大概率是人面像的發源地[8]。
上述圖像大比重的分布在兩個地區的巖畫當中,但是卻在錫林郭勒盟同時有所展現,從地理位置的角度出發,處于內蒙古中部的錫林郭勒盟天然是內蒙古東西兩大區域交流交往的“十字路口”,所以兩地中的巖畫圖像在錫林郭勒地區出現也是一種必然。雖然兩種圖像有著相似之處,但這兩種圖像就其分布區域背后的文化內涵來說又有著顯著的差異性。首先,同心圓圖像是一種“母體性”的巖畫圖像,相當地區有著它的存在,它大致產生于人類的早期游獵時代,其后的草原地區早期游牧族群為同心圓圖像的主要繪制群體,展現這早期游牧族群對于天體、星空亦或者天的信賴。其次,人面像巖畫大致始于興隆洼文化時期,經由紅山文化,在夏家店下層文化時期走向繁榮,此時的他們已經走向了早期聚落城邦的文化形態。
這種交融的態勢是錫林郭勒巖畫的一種個性,無論是生活在西部的早期游牧部落還是生活在東部的早期城邦農耕族群,他們的圖像早已融入到歷史的長河數千年,甚至在后世北疆文化中包含的草原文化和農耕文化中依舊能發現他們的身影。時光磨損了這些圖像的畫面和具體地原始含義,卻沒有磨滅掉它們在中國北疆歷史當中的融合與延續的傳承。
(二)車輛巖畫
巖畫中的車輛圖像是一類廣泛分布于歐亞草原地區的典型圖像,是早期人類智慧和技術的結晶。作為歐亞草原重要組成部分的新疆和內蒙古地區都擁有著數量眾多的車輛巖畫,占據著目前中國車輛巖畫的絕大部分。位于內蒙古自治區的錫林郭勒盟存有的車輛巖畫數量也相當可觀,經統計占自治區現已發現并整理成書的圖像中27%,相較于擁有占比66%車輛圖像的烏蘭察布巖畫位居第二[9]。而在中國境內目前發現的同時期車輛圖像、符號中,錫林郭勒巖畫與其他地區有著千絲萬縷的差異和聯系。

在差異與聯系中,錫林郭勒巖畫中的車輛圖像相較于新疆車輛巖畫差異首先體現在圖像透視上,錫林郭勒巖畫中的車輛圖像大都以俯視為主,是一種平面化的圖像,而新疆地區巖畫則多是側視為主,展現出了一種對空間的認識。其次是在車輪部分,新疆地區車輛巖畫圖像著重表現和突出對車輪的刻畫,而錫林郭勒巖畫則更加突出挽畜的形象刻畫,但他們同時都在著重表現車在當時的綜合概念,也即用牲畜驅動可以進行移動的工具。如果與殷墟發現的甲骨文相比較,突出的就是在圖像在描繪車時的側重點不同,甲骨文中的車多以單一的車圖像出現,一般不帶有挽畜,反觀內蒙古或新疆地區的車輛圖像絕大部分都要刻畫出挽畜的形象,但是在關于車形象的描繪上,殷墟甲骨文與錫林郭勒巖畫有著高度的相似性,基本上都采用了俯視角度去刻畫車的形象
通過上述的對比分析可以得知錫林郭勒巖畫中的車輛形象與其他地區的車輛圖像、符號之間存在著共性與個性,無論是對于車的綜合概念刻畫——對挽畜的描繪,還是透視上選擇的俯視視角,無一不體現了錫林郭勒巖畫中車輛圖像所具有的交融性,也是北疆文化中多種文化共存融合的有力體現。
(二)道路巖畫
道路巖畫是一類特殊題材巖畫,目前僅在烏蘭察布巖畫與錫林郭勒巖畫中有發現,道路巖畫通常是作為畫面內容的一部分,是對畫面場景的說明或強調,很少單獨出現[10]。巖畫作為早期人類族群的特殊精神活動,在生產力不發達的時期,巖畫圖像的產生過程是充滿著困難的,某一圖像不會平白無故的產生,作為地處內蒙古中部的錫林郭勒盟,其連接四方的區位特征無一不顯示著道路圖像在此出現的緣由,作為一種展現交通、生產生活等內容的綜合圖像,道路巖畫極有可能是早期“草原絲路”的生動展現,也是早期人類群體溝通、交流交往的生動展示。
四、結語
北疆文化是新時代我國對于邊疆地區文化的一次全新闡釋,這種闡釋不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是基于我國北疆地區的歷史文化的發展脈絡總結出來的。錫林郭勒盟自古就是北疆地區各民族文化的重要發祥地之一,也是他們生產生活的聚居區,獨特的環境和地理位置造就了這里各民族文化蓬勃發展的內在動力,也是北疆文化在邊疆地區最好的展現之地。其中的錫林郭勒巖畫作為我國北方巖畫系統中的重要組成,是遠古先民在長期勞動實踐中對現實生活和精神世界的再創作,這其中所蘊含的種各類圖像無不向我們展示著北疆地區文化的歷史性、傳承性,譬如作為草原文化的馬圖像,農耕文化的人面像,多種文化交融下產生的車輛圖像……這些圖像既生動地向我們展示著先民的生產生活又形象的展現了各民族文化的交往交融,向我們表明了如今北疆各族文化的清晰來源,是北疆文化在北疆地區傳承發展的強有力的證據。

參考文獻:
[1]王曉琨.錫林郭勒巖畫[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9.
[2][4][6]張文靜.錫林郭勒巖畫的類型與區域特征研究[J].南方文物, 2021(6).
[3][8]朱尖.試論北疆文化的學理與實踐定位[J].內蒙古社會科學,2024(1).
[5][7]蓋山林,蓋志浩.內蒙古巖畫的文化解讀[M].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1.
[9][10]張曉霞.烏蘭察布巖畫研究——早期游牧文化映像[M].北京:民族出版社,2022.
作者簡介:常嘎(1999—),男,蒙古族,內蒙古錫林浩特人,在讀碩士研究生,內蒙古師范大學,研究方向為北方少數民族美術史及美術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