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條目標明確的魚

高中時，我有一個好朋友，叫小威。

我和小威好到什么程度呢？不僅在學校里形影不離，在學校之外，我們還常常一起去逛街，經常買一樣的衣服，剪一樣的發型，還都把頭發染成了亞麻色。因為亞麻色的頭發既時尚又不扎眼，不容易被老師發現，所以學校里的許多“時尚達人”都把頭發染成了亞麻色。

除了染頭發，我們還改了校服褲腳，用斜挎包代替書包，恨不得把個性的標簽貼滿全身，來顯示自己的與眾不同。很快，學校里有不少女生都跟風改了褲腳，背起了斜挎包。這些女生還時常來找小威分享最新的潮流風向，一來二去，我們玩到了一起，組成了小團體，小威就是這個小團體的“頭兒”。

是的，小威正是老師眼中的“不良學生”，而成績從未掉出過班級前五名，語文和英語單科成績一直排名班級第一的我，常被老師勸說不要和小威走得太近。但是，每天都被繁重的學習任務包圍的我，覺得和小威在一起玩，是最好的解壓方式。

我們一起做過許多自由而蓬勃的事情：逃掉體育課，在天臺上吹風；偷偷化妝自拍，然后看著角度奇怪的照片笑得前仰后合。我甚至還跟著小團體溜去網吧玩，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亞麻色的頭發在網吧里可以代替身份證。

小威說，她想學攝影，以后當一名攝影師，把世間的美好定格下來。她說，她不相信記憶，記憶終會被磨滅。我說，我們又不是魚，記憶怎么會那么短暫？

小威卻望著遠方，感慨道：“真希望我們是魚，能夠跳出學校，過想要的生活。”

“快了，等明年高考結束，我們就自由了。”我附和道，“對了，你想上哪所大學？”

小威笑著，沒有搭話。

高三開學第二天，自習課上，政教老師突然推門而入，準備檢查學生的頭發。我把頭埋得低低的，恨不得變成鴕鳥，心里想著：“完了完了，我坐在第一排，肯定要被抓了。”只見老師在教室里環繞一圈，把好幾個頭發不合格的學生叫了出去，然后就關門離開了。

我眼睜睜地看著老師從我身邊走過，然后趕緊回頭看了看小威的座位——空的。我驚訝地看向班主任，她似乎早就料到我會有疑惑，嘴角微揚著回應我。我忽然明白了，正如亞麻色的頭發在網吧里能代替身份證，好成績在老師那里也能換來特權。

小威總覺得，我成績好是因為我聰明。但我認為，我只是目標明確，知道當下該做什么、未來要做什么，更重要的是知道有些事情現在一定不能做。

有多少次，我告訴小威背斜挎包也要帶書回家，還把整理好的復習資料送給她。她卻把這些書和資料隨手放在桌角，說考試前再看也來得及。有多少次，我拒絕進入光怪陸離的場所。又有多少次，她說自己不是學習的料，她就是不會用公式，背不下課文。我覺得她始終沒有明白，學習不只考驗一個人的領悟能力，還考驗人的毅力與恒心。

每條魚最初的夢想都是游向大海，可一路上的風景太過綺麗，容易讓自己沉迷。于是有些魚游向了另一個方向，有些魚留在了某個地方，以為那里就是全世界。它們主動放棄了大海，又將大海描述得那樣遙不可及。

誰不想個性張揚地度過青春歲月，但我們不能只顧著眼下的揮灑個性。若是在錯誤的時間沉迷于喜歡的事情，正如夏爐冬扇，不合時宜。我們別被短暫的快樂所誘惑，別讓未來的自己為當下的無知買單。

后來，我把頭發染了回去，小威卻在高三下學期退了學，去外省的姑姑店里幫忙。再后來，她像那疊資料一樣下落不明。我多么希望有一天我能和她在喧囂的人群中相遇，問問她，你學習攝影了嗎？

愿我們都能做一條目標明確的魚，游到曾經憧憬的大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