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事件回放
教育部印發的高校專業調整方案提出,到2025年,優化調整高校20%左右專業布點,新設一批適應新技術、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的學科專業,淘汰不適應經濟社會發展的學科專業。在人工智能等新技術的沖擊下,一批高校專業面臨轉型,甚至成為“瀕危”專業。AI時代,學生該如何利用AI輔助學習,他們遇到了哪些挑戰,又應當遵循怎樣的原則?一些專業受到怎樣的沖擊?高校如何用好AI工具,讓教學契合時代發展和學生需求?
2024年諾貝爾獎結果公布,人工智能被認為是“大贏家”。因為2024年諾貝爾三大科學獎項中,兩大獎項與人工智能研究相關。這或許會成為一個標志——人類的理性時代迎來了“AI+”。在今后的學術探索中對AI的依賴不斷加深,很可能是一個不可逆轉的趨勢。這對傳統的教育模式提出了一個深刻的挑戰:AI時代,我們如何讀大學?
不少學者對人工智能具有強烈的擁抱熱情。這一類“技術樂觀派”認為,AI是重要的科研助手,有助于我們繼續航行于探索的“深水區”。一些學者很直白地表示:必須將AI訓練為出色而高效的學術助理,讓它分析大量數據,從而增加論文產出的效率。
但是,機遇與風險并存。AI那里似乎有無窮寶藏,但也可能存在著某種陷阱。當摸一下手機,就有大量知識撲面而來,有人就會疑惑:人是否已經不需要學習那么多知識了?甚至有人表示:就算是小學生,也能在AI的幫助下完成一篇本科畢業論文。
AI浪潮的崛起,可能會導致人文精神和理性主義被強烈沖擊。試想這樣的場景:在做一個科研項目時,人離不開AI,但AI卻能離開人,在無人指示時,AI可以自動完成一系列科研實驗。這時,AI到底是學術助理還是科研主體?當人類放棄自己的思考、深度依賴AI時,就意味著理性價值將被大大削弱。
帕斯卡曾說:人是一根會思考的蘆葦,人的全部尊嚴就在于思想。讀大學,歸根結底還是要學習思想,培養自由人格和獨立思考的能力。大學之使命,重點還是在人的培養,讓人類這個“萬物之靈”能變得更加優秀、更加卓越。理想情況下,AI能夠幫助人類拓寬理性的邊界,而不是讓人類放棄理性。如果AI的使用反而讓人類變得脆弱,讓人文精神和理性之光黯淡,那就意味著大學的衰敗。
因此,在AI時代讀大學,無疑不能忽視AI的存在。一方面要了解AI前沿科技,對它的機理、應用與邊界要有一定的認知;另一方面,我們要通過讀大學的過程武裝自身,加強我們的理性分析能力,獲取更多經驗與知識,捍衛人類的主體性和理性價值。(文/馬立明)

對于外語專業的學習而言,人工智能確實已經有較普遍的運用。比如,快捷地了解相應單詞的意思,輔助高年級學生寫論文等。
但是,目前的人工智能對外語學科、外語教學的沖擊是有限的。它的強大,體現在基于既有知識的推斷能力,而不是創造知識的能力。如果一篇論文通篇都由人工智能生成,不光是語言,甚至連觀點都是機器提供的,教師一眼就能看出來。
盡管學生或多或少會使用人工智能工具輔助學習,但使用工具的程度和能力是參差不齊的。我認為,恰當地使用人工智能工具,前提在于有自己的獨立思考。如果在寫作階段有改善表達的需求,可以在機器的幫助下進行修改。
在教學實踐中,我并不反對學生使用人工智能輔助學習。在工業革命時期,機器提升了紡織業的生產效率,你能禁止它的使用嗎?實際上,以往沒有人工智能時,一些作者也會尋找專業機構進行潤色和修改論文,現在機器在這方面的能力不比人工差,節省了大量時間精力和經濟成本。
但是,這并不意味著機器可以替代人思考,更沒有改變機器的工具性本質。人工智能開辟了一種新的對話模式——人機對話。這是學生應當掌握的素養,也是人工智能時代,人類作為工具的使用者,不可被替代的一種能力。
上課時,我會抽出一小部分時間,指導學生如何使用人工智能修改文章。我也會主動去分享一些“提示詞”,讓學生自己對比修改前和修改后的差別。如果對機器的修改結果存在疑問,他們可以過來問我。通過這種方式,學生修改論文更有效率、更加精準。
從更廣闊的外語應用領域看,人工智能對翻譯行業確實構成了一定沖擊。即便如此,翻譯也沒有被完全取代。通過人工智能進行翻譯,最后還是需要人工進行把關,不光是語言表達的把關,更是倫理的把關,以確保翻譯的內容符合社會倫理和主流價值。
人工智能不會取代我們的專業,只會影響專業學習中不同模塊的比重。這意味著人工智能不僅提升了學習效率,也推動不同教學模塊之間實現動態平衡。而且更重要的是讓學生掌握方法,了解哪些方面是人工智能可以替代的,哪些方面是不能替代的,必須精耕細作地去學習的,在此基礎上調節自己學習的方向。(文/王智超)

我所在的工藝美術教育領域,在設計階段,人工智能已經被廣泛應用,如生成設計圖、3D建模圖以及效果圖等。以往,手稿要經過人工建模、渲染才能生成效果圖,如今人工智能直接就能依據手稿生成效果圖,省去了中間環節。
許多傳統學科借助人工智能發展交叉學科,實現了自我的更新迭代,適應時代與社會發展的前沿需要。我所在的學校就組建了跨學科的師資團隊,學習不同工藝、使用不同材料創作的學生和擅長計算機智能技術的學生可以組隊,合作進行創新實踐。
但是,至少在短期內,工藝美術教育的傳統核心優勢和能力不會被人工智能取代。設計圖還需要人工反復訓練生成,并進行修改完善,才能在后續制作環節進一步使用。即使機器的仿真能力超越人工,但人們對手工藝器物的追求并不僅是“完美”。工藝美術除了操作技藝,還蘊藏了更多情感內核,例如,本身承載的人文溫度、生產過程中各種有趣的偶發因素、人與自然材質之間的情感鏈接、背后藝術家的成長背景和故事等。
工藝美術的學習需要“師古人”和“師自然”。人工智能能夠實現“師古人”這個層面,但是很難實現“師自然”,因為對自然的審美千差萬別。比如,玉雕有一個重要環節叫“相玉”,指的是大部分原材料都有雜質和紋路,手工藝人順應材質自然特點,靈活激發創造力,可以化瑕為寶,這恰恰是手工藝術魅力的體現。如果由人工智能制作,需要更有規律性的規則和準確的錨點。這也是手工藝為什么需要活態傳承,而不僅是裝訂成冊的原因。
因此,不用擔心傳統學科因為人工智能的介入而“變質”,因為基礎學科本身就是基石和土壤。使用者良好地訓練人工智能,必須有足夠的知識技能儲備。“你懂,它才會;你不懂,它也不會。”(文/張嘉瑜)
直到進入留學申請季,我才發現AI的實用之處,從協助翻譯理解、檢索學術資料,到檢查文書錯漏、潤色英文寫作等,我在諸多方面得到了有效助益。因此,當我踏上英國的土地,面對臺上主講教授“都有哪些同學用過AI”的提問時,自然而然地舉起了手。這時,我才訝異地發現,會場內的舉手者寥寥無幾——他們并非不用AI,只是不好意思承認。
其實,開學前,我對海外高校對生成式AI應用的態度便已有所耳聞。自從ChatGPT爆火并普及以來,兩年之間,幾乎所有國際一流大學都意識到了生成式AI對高等教育與學生學習方式的顛覆式影響,并加緊制定了相關原則與規范,防止學生利用AI作弊或偷懶。

對高校在這方面的考慮,我沒有任何不認同的地方,在申請和開學前的準備中也從未讓AI為我代寫內容,只是把它當作“萬事通”和“小助手”。正因如此,我才覺得使用AI沒有諱莫如深的必要。不過,從同學們的反應上看,至少在英國的教育語境下,AI仍處于某種微妙的“敏感地帶”。
我就讀的學校明文規定:任何情況下,(學生)都不得將人工智能輔助工具生成的文本作為自己的作品。不過,學校允許學生適當使用AI工具支持個人學習、研究和形成性工作。
開學后,我和導師就AI展開了討論。這時我才了解到,較早普及生成式AI的歐美國家,已經有許多高校經歷過嚴重的“信任危機”。起初,人們并不認為AI能夠代替學生完成作業,以至于有教師鼓勵學生用AI生成內容,但AI技術飛速發展,很快就讓學生足以交上難辨真偽的作業。于是許多高校開始緊急修補制度漏洞,并尋求各種“鑒定AI率”的技術工具,這一番折騰下來,自然會有學生想要“避嫌”,干脆不說自己會使用AI。
總結歐美高校對AI的態度,矛盾而復雜,大概是最準確的說法。一方面,各大高校在實操層面對AI生成內容嚴防死守;但另一方面,高校作為知識的前沿陣地,也希望盡可能表現出擁抱技術進步的積極姿態。
不過,作為一名留學生,我和許多身邊的留學生同伴,對此還有一些不同于當地學生的獨特體會。我站在留學生與非母語者的立場上,真的非常慶幸能在留學期間趕上AI技術發展。留學生在求學過程中要面對許多額外的壓力,如今,技術進步能讓我們將這些額外的負擔“外包”出去,通過AI工具輔助翻譯、理解外文的內涵和語境,我想并不會因此損失“學習的機會”,而只會讓我們有更多時間和精力,投入更有實際意義的學習中。
就在上周,一個不同專業的留學生朋友向我推薦了一款AI應用,可以將英文的論文、專著、講義、PPT等材料自動提煉為內容摘要,并生成一男一女的對話播客,可以通過聽的方式了解其內容。他告訴我,是一位教授主動向學生推薦的這款應用,還特別提到很適合留學生。那一刻,我很欣慰有老師能懂我們,也對AI在教育領域的未來多了一分信心。(文/莉蘆)
棟梁//摘自中國青年網,本刊有刪節/
@愛因斯坦:大學教育的價值不在于記住很多事實,而是訓練大腦學會思考。
@陳樺:我們不能做知識的奴隸、低配版的AI,而是要找到自己的興趣,提出自己的問題,這樣不管學什么專業,都不用擔心被AI取代。
@錢穎一:大學要保護學生的好奇心和想象力,這是發展創造性思維的基礎,還要鼓勵學生追求更高的價值取向,比如,追求真理、改變世界、提高人民的幸福感,而不僅僅為了應付考試、發表論文、申請專利等。
@彥彥:新技術可以給我們很多幫助,AI工具以后會越來越廣泛地出現,很多學科都可以借助AI獲得一臂之力,所以對未來不必悲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