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去大理

高考落榜后，我沒上“高四”，那時剛興起QQ公共聊天室，我常去網(wǎng)吧談天說地。有次在網(wǎng)吧后面蹲廁，廁所后面有棵樹，長著很茂盛的葉子，我突然有感而發(fā)，回去便在QQ個人說明上寫下了一些分行的句子，那時不以為那就叫詩。

聊天室叫“天橋下的吉他”，有個女生頭像很特別，我從沒見過。頭像中的人綁著麻花辮子，嘟著小嘴，一副拽拽的樣子。她主動找我聊天，復制了我的QQ個人說明，問：“是你寫的？”我都快忘了，又重讀了一遍：“我在上廁所，后邊茂盛的葉子很美，像在荷花池，我抽了根煙，慢慢地，看煙霧飄散。”我問她寫得怎樣，她說如果能凝煉一些就更好了。

她發(fā)了自己的照片來，太美了，我覺得就是我理想女朋友的樣子。我問她叫什么，聊天框里出現(xiàn)“Rainler”，問去哪里找她，她似乎是考慮后的回答：“大理。”那是我第一次聽到大理，覺得非常遙遠。問一位網(wǎng)友大理怎么樣，網(wǎng)友說：“好地方啊，家家有院子，院院有鮮花。”

之后我和她有事沒事就網(wǎng)聊，還留了電話。知道她在學德語，我問她讀荷爾德林的詩什么感覺，她說像泉水。詩歌是讓我們在物質(zhì)不多的時候也能活下去且感覺活得更高貴的妙招，所以覺得自己和她特別般配。

我以為我們可以網(wǎng)聊到結婚。

后來，我在成都做西餐酒吧的廚工，與廚師長合不來，辭了職，手上有了很少的一些錢，便有了去大理一游的想法。Rainler在那里，沒有比她更懂我的女孩了。

到了大理，先去網(wǎng)吧，Rainler在線，沒回答“見不見我”的問題，但回答了“是下關好玩還是古城好玩”的問題，她說古城吧，完全是對陌生游客的那種口氣。

大理不同凡響，一條筆直上山的路。我不知道去哪，就一直朝上走。沿路所見除了旅游公司幾乎都是飯店，還有很多不同國度的背包客。看到一家酒吧招西餐后廚，我便走進去自我介紹：“以前做過西餐，會做漢堡薯條。”

老板娘名叫素螺，我們都叫她素螺姐。我開始在后廚里削土豆、拍披薩。看到那么多土豆，我總想什么時候是個頭。晚上，酒吧待客高峰，我把披薩拍到飛起。

大理白天陽光普照，晚上截然相反，風很大有些涼。晚班后，常看到月亮，雋永地掛在天空，很鮮明。這里有很多做義工的外國人，沒工資，偶爾來，時間隨意，包吃住。他們從不虧待自己，做的漢堡里夾的肉很多，我都替老板心疼。這些年輕的外國人都喜歡和一個擅長傾聽的女孩琪琪聊天。我對琪琪也有好感，長得小鼻子小眼，沒有多余的部分，最主要是很有主見。

一天下班后，琪琪換了漂亮的衣服在路邊等人，原來她和一個印度裔美國小伙子戀愛了，那個小伙子會釀酒，聽說工資過萬元。

素螺姐讓我去他們家做客。我們坐了公交車到蒼山腳下，一回頭看到了天邊的晚霞。到了素螺姐妹妹嘴上常說的“別墅”，以為有多豪華，其實就是個院子，擺了一桌菜。

休息日，我忽然想去看看洱海，戴著耳機穿過澄黃的麥田，一直往前走，風像從神話里吹過來的，耳機里奏著巴赫的音樂。我在洱海邊看到云朵像開在天上的花，心事似乎也淡然而去了。

快過年時我要走了，素螺姐給我開了一個月的工資，說再來大理時找她。我給Rainler的QQ留了言，她沒有回。來大理一趟沒能見到她，我也算不清這一路失去的多，還是得到的多。青春時去了一趟大理，一路都是美麗的。

（編輯 鄭儒鳳 zrf911@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