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免疫檢查點抑制劑(immune checkpoint inhibitors,ICIs)在腫瘤免疫治療中占據了核心地位,極大地改善了腫瘤患者的預后。但隨著臨床實踐的不斷深入,發現ICIs在激活免疫系統的同時,還會引起各種不良反應,尤其是導致多種心血管毒性,使心血管死亡率升高。本文綜述了ICIs誘發心血管毒性的臨床表現形式、發生機制、診斷及防治方法等,為預防心血管損傷、改善心臟功能提供依據。
[關鍵詞]" 免疫檢查點抑制劑;心臟毒性;免疫相關不良事件;腫瘤免疫療法;腫瘤心臟病學
[中圖分類號]" R542.2
[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 2095-9354(2024)06-0541-07
DOI: 10.13308/j.issn.2095-9354.2024.06.001
[引用格式]" 詹洪吉,劉紅霞,譚夢琴,等. 要高度重視免疫檢查點抑制劑相關心血管不良反應的診治[J]. 實用心電學雜志, 2024, 34(6): 541-547.
Pay attention to diagnosis and treatment of cardiovascular adverse reactions associated with immune checkpoint inhibitors" ZHAN Hongji1, LIU Hongxia1, TAN Mengqin2,WANG Fujun3" (1. Department of Cardiology, Xiangxi Tujia and Miao Autonomous Prefecture Peoples Hospital, Jishou Hunan 416000; 2. Emergency Medical Center, Hunan University of Medicine General Hospital, Huaihua Hunan 418000; 3. Cardiac Center, Geriatric Hospital of Hainan, Haikou Hainan 571100, China)
[Abstract]" Immune checkpoint inhibitors (ICIs) occupy a core position in tumor immunotherapy, and greatly improve the prognosis of tumor patients. However, with the deepening of clinical practice, it has been found that ICIs can not only activate the immune system, but also cause many adverse reactions, especially leading to a variety of cardiovascular toxicity and increased cardiovascular mortality. This paper reviews the clinical manifestations, pathogenesis, diagnosis and treatment, etc. of ICIs-induced cardiovascular toxicity, which provides evidences for preventing cardiovascular injury and improving cardiac function.
[Key words]" immune checkpoint inhibitor; cardiotoxicity; immune-related adverse event; cancer immunotherapy; cardio-oncology
免疫檢查點抑制劑(immune checkpoint inhibitors,ICIs)是一種針對細胞毒性T淋巴細胞相關抗原4(cytotoxic T-lymphocyte-associated antigen-4,CTLA-4)、程序性細胞死亡受體1(programmed cell death-1,PD-1)、程序性細胞死亡受體配體1(programmed cell death-ligand 1,PD-L1)徑路的單克隆抗體,能激活休眠的免疫防御系統,從而有效識別并清除體內腫瘤細胞。自2011年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首次認可伊匹單抗用于治療末期黑色素瘤起,ICIs在醫療實踐中逐漸得到廣泛應用,現今已在腫瘤免疫治療中占據了核心地位,極大地改善了腫瘤患者的預后[1]。然而,免疫系統的過度反應可能會觸發嚴重的免疫相關不良事件(immune-related adverse events,irAEs),影響包括皮膚、胃腸道、肝臟、內分泌和心血管系統等在內的多個器官系統[2],其中心臟毒性導致的高病死率不容忽視[3]。
1" ICIs相關心臟毒性的臨床表現
目前,已經獲批上市的ICIs涵蓋了針對PD-1、PD-L1以及CTLA-4的抗體藥物,其涉及的心血管系統相關不良事件有心律失常、心包病變、心肌炎癥、心肌梗死及非炎癥性的左心室功能損害(如應激性心肌病等)[4]。
1.1" 心肌炎
急性或暴發性心肌炎是irAEs早期主要的心血管并發癥。ICIs引發的心肌炎發病率為1%~2%[5],其大多數病例發生在使用ICIs后的1~3個月;這類心肌炎發病率雖低,但死亡率可達50%[6],居irAEs致死率的首位[7]。ICIs相關心肌炎可出現各種癥狀,從輕微的不適、肺淤血或急性心力衰竭(簡稱心衰),到嚴重的惡性心律失常、休克(心源性)、多系統衰竭,甚至導致心搏呼吸驟停[8]。依據美國心臟協會提出的irAEs分類體系[9],ICIs相關心肌炎具有多種臨床表現,從血清心臟標志物水平的上升到心臟功能的重度受損,乃至多器官系統的功能衰退;典型表現包括心臟標志物水平的升高,新發的左心室損害,以及通過心臟磁共振成像(cardiac magnetic resonance,CMR)或者經過心肌組織活檢技術確認的活動性心肌炎癥。另外,大約有89%的ICIs相關心肌炎病例出現了新的心電圖改變[10]。兩種ICIs聯用引起的心肌炎致死率更高。
1.2" 心包疾病
在irAEs中,ICIs相關心包疾病發病率為0.1%~6.7%,而肺癌患者應用PD-L1或PD-1抑制劑治療時心包疾病的發生風險相對較高,包括心包炎、心包積液、心臟壓塞,其既可獨立出現,亦可能伴發心肌炎[11-12]。ICIs引發的心包疾病早期癥狀可能有胸痛和氣促,甚至可能會進展至呼吸衰竭。患者可表現為心包縮窄或填塞、心包摩擦等,體征如心包摩擦音、頸靜脈怒張、庫斯莫爾征、奇脈、足水腫、心包叩擊音等;心電圖表現為PR段降低、廣泛的鞍狀ST段抬高、QRS波群低電壓以及T波倒置。在心包疾病伴隨心肌炎癥的患者中,常見cTn水平上升,多提示預后不良。患者一旦發生ICIs相關心包炎,80%以上的情況下需要行緊急心包手術。ICIs相關心包疾病進展迅速,急性期內病死率達21%,需要臨床密切監測并及時干預。
1.3" 心律失常與傳導疾病
ICIs可引起心臟電生理異常,患者可出現心房顫動、室性心律失常以及房室阻滯,還可能出現QT間期延長等[13]。其中,竇性心動過速、頻發房性早搏、房性心動過速、心房撲動甚至心房顫動等室上性心律失常發病率較高;傳導阻滯可出現PR間期延長和束支阻滯,嚴重時可表現為三度房室阻滯乃至心臟停搏。這些表現既可在ICIs治療時單獨出現,也可與ICIs相關心肌炎并存[14]。
1.4" 急性冠脈綜合征
腫瘤患者接受ICIs治療后急性冠脈綜合征(acute coronary syndrome,ACS)的發生風險增加。對107項使用ICIs的臨床試驗進行的回顧性分析顯示,與ICIs相關的心臟毒性中,有20%表現為ACS[15]。這可能與ICIs誘發冠狀動脈(簡稱冠脈)痙攣、炎癥作用影響了冠脈粥樣硬化斑塊的穩定性,以及ICIs引起的血脂水平異常有關[16]。此外,對于未出現動脈粥樣硬化的患者,ICIs能直接激活T細胞,引發冠脈的炎癥反應,從而導致ACS的發生[17]。
ICIs相關ACS常見于中老年男性患者,其中位發病時間約在用藥后3周。其中急性非ST段抬高型心肌梗死占ACS的比例約為70%,變異型心絞痛和急性ST段抬高型心肌梗死病例較少見[17]。呼吸困難和胸痛為這類患者的常見臨床表現。少數病例只有cTn水平升高而沒有明顯的臨床癥狀。心電圖可出現T波倒置、多導聯ST段抬高或壓低和(或)病理性Q波等心電圖動態改變。借助CMR和超聲心動圖,能夠觀察到新近出現的室壁運動異常。血液檢測中,心臟標志物如cTn可單獨升高或伴隨肌酸激酶及其同工酶升高。將冠脈造影見冠脈明顯狹窄或閉塞作為診斷的金標準,變異型心絞痛的冠脈造影結果可能顯示正常或僅有輕微異常。
1.5" 非炎癥性左心室功能損害
在采用ICIs治療后,部分腫瘤患者出現非炎癥性左心室功能損害。ICIs引發的左心室功能損害表現形式多樣,包括應激性心肌病和伴隨左心室功能障礙的擴張型心肌病[18]。應激性心肌病可表現為呼吸困難進行性加重、疲勞感增強和胸痛癥狀,嚴重時可演變為急性心衰。cTn可維持在正常范圍,B型利鈉肽(brain natriuretic peptide,BNP)或NT-proBNP可明顯升高。超聲心動圖檢查結果顯示,心尖部和左心室中部區域呈現典型的局部室壁運動異常,同時伴隨著左心室射血分數(LVEF)降低,部分病例有中、重度瓣膜關閉不全。心電圖可能出現非特異性ST-T改變、QRS波波形改變和各種心律失常。ICIs相關非炎癥性擴張型心肌病發病率較低,可導致LVEF下降和心衰,但不伴有相關的心肌炎[17]。
1.6" 瓣膜功能障礙和血管炎
ICIs可引起二尖瓣和三尖瓣反流、中重度主動脈瓣關閉不全等瓣膜功能異常,常伴有心肌病變,如心肌炎或擴張型心肌病[19]。ICIs相關血管炎較為罕見,多發生在接受CTLA-4治療的患者中,中位發生時間為治療后的55 d,致死率約6%[6]。它涉及的血管范圍廣泛,包括大、中、小血管及神經系統的血管等;實驗室檢查中,抗中性粒細胞胞漿抗體檢測通常呈陰性反應。
2" ICIs相關心臟毒性的發生機制
當前,ICIs引發心臟毒性的具體機制尚未明確,而且不同心臟毒性表現的機制也不完全相同,但其發生機制涉及T細胞、巨噬細胞、外泌體以及一些炎癥性細胞因子的參與和調控。
關于心肌炎的發生機制,普遍認為在人類心肌細胞中存在PD-L1的表達,當心肌受損時,其表達水平會上升。在通常情況下,PD-L1與PD-1的聯合能有效避免機體產生免疫性心肌炎。當啟用PD-1和PD-L1抑制劑后,原有的心肌細胞保護機制將不復存在,這可能會誘發心臟受損[20]。PD-1/PD-L1信號途徑中PD-L1在作用位點上能上調淋巴細胞的反應閾值,從而抑制T細胞活性,以起到保護心臟的作用。在小鼠CD8+和CD4+T細胞模型中,相比于PD-1陰性的小鼠,PD-1表達陽性小鼠能通過減弱炎癥與細胞毒性作用,避免心肌損害的加重或減少重度的自身免疫性心肌炎的發生[21]。
心包疾病的發病機制目前尚不明確,可能是免疫治療激活細胞毒性T細胞,活躍的T細胞浸潤心包所致[22]。應激性心肌病的發生可能有兩種機制:一是ICIs直接影響冠脈,促成多支冠脈同時痙攣;二是應激狀態下,心臟交感神經系統或腎上腺突然釋放大量兒茶酚胺,進而導致兒茶酚胺介導的心肌損傷。關于ICIs相關心肌梗死的可能機制,有3種假說[21],一是由于T細胞在人類動脈粥樣硬化病變過程中的核心作用,斑塊中的CD4+T細胞、CD8+T細胞被ICIs激活時,一方面導致動脈粥樣硬化病變;另一方面引起斑塊轉變為易損斑塊,觸發斑塊破裂,導致急性心肌梗死。二是PD-1抑制劑可誘發冠脈痙攣引起心絞痛或急性心肌梗死。三是采用ICIs治療的患者動脈斑塊中的T淋巴細胞/巨噬細胞比例明顯增大,促進斑塊內部T細胞的浸潤、再活化或T細胞介導的巨噬細胞凋亡增加,從而介導冠脈血管炎的發生。ICIs相關心律失常的發生機制更為復雜,既有所謂原發性,即與使用ICIs相關的T細胞介導的細胞毒性作用引起的新發孤立性心律失常[20],也有繼發性因素引發的心律失常。繼發性心律失常發生的原因較多,包括ICIs相關心肌炎、全身性炎性反應、非炎癥反應性左心室功能損害以及電解質失衡、使用延長QT間期的藥物、肺栓塞或有基礎心血管疾病等。
3" ICIs相關心臟毒性的診斷與評估
當腫瘤患者在接受ICIs治療期間出現新的心血管相關癥狀、無癥狀患者的心電圖出現異常或血清心臟標志物水平上升時,需警惕發生irAEs的可能性[23]。在對患者進行全面評估時,需完善心電圖、胸片、超聲心動圖、心臟生物標志物(包括肌酸激酶及其同工酶和cTn)、BNP或NT-proBNP、反映機體炎癥狀態的關鍵指標(紅細胞沉降率、C反應蛋白和白細胞計數)、抗橫紋肌抗體等檢查。還可能需要進行CMR、冠脈病變評估(冠脈成像)及心臟組織病理學分析(心內膜活檢)。當前,CMR和心內膜活檢被視為診斷心肌炎癥的主要手段。不過,這兩種評估方法都存在一定的局限性。
ICIs相關心臟毒性根據病情嚴重程度可分為4級[24]:1級為無明顯臨床癥狀,但實驗室檢查(如肌酸激酶及其同工酶、cTn和BNP或NT-proBNP)、心電圖或心臟影像學可出現異常;2級為輕度到中等活動或用力時出現輕微臨床癥狀,同時有實驗室檢查異常;3級為靜息狀態下、輕微活動或用力時出現嚴重癥狀,需要醫學干預;4級為中度至重度失代償的心臟損害,甚至可能危及生命,需靜脈給藥或行介入手術治療。應對所有出現irAEs的患者進行深入的基線評估,對存在高危風險的患者進行嚴密監測。
3.1" ICIs相關心肌炎的診斷和評估
ICIs相關心肌炎并不具有特異性癥狀,患者普遍無明顯癥狀或表現為心悸、氣促、乏力及胸痛等,病情嚴重的患者可出現重癥肌無力或暴發性心肌炎。當高度懷疑ICIs相關心肌炎時,建議完善相關檢查,如血常規、紅細胞沉降率、C反應蛋白、心臟生物標志物(包括肌酸激酶及其同工酶和cTn)、BNP或NT-proBNP、心電圖,超聲心動圖甚至CMR等[9]。cTn、BNP或NT-proBNP被視為診斷ICIs相關心肌炎的關鍵指標。
心電圖檢查對于懷疑ICIs相關心肌炎的患者而言,是不可或缺的確診方法,大約89%的心肌炎病例存在心電圖異常[10],主要包括竇性心動過速、多類型的心律失常(如室內阻滯、室性心律失常、房性心律失常)、異常Q波、QT間期延長、ST段抬高、T波倒置等。ICIs相關心肌炎相對特異性的心電圖表征是房室阻滯。
超聲心動圖是臨床識別ICIs相關心肌炎的一線影像檢查方法。ICIs相關心肌炎的超聲心動圖表現為左心室收縮功能下降、室壁增厚及節段性室壁運動異常等,但發生嚴重左心室收縮功能異常者(LVEF<35%)不到50%[20]。
CMR是疑似ICIs相關心肌炎明確診斷的首選影像學檢查方法。這類患者CMR的表現包括心肌功能障礙、水腫和纖維化。因心肌纖維化的定量評估與心肌活檢結果有著高度的相關性,故其在預測ICIs相關心肌炎預后風險方面有著極其重要的價值。
心內膜心肌活檢技術是臨床診斷心肌炎的金標準。由于該檢查屬于侵入性操作,可能增加并發癥(如氣胸、心臟穿孔、瓣膜損害及死亡等)的風險,因此只有當高度疑似心肌炎且無創影像學檢查結果不明確或指向性較弱時,才會考慮實施。ICIs相關心肌炎的病理學特點是彌漫性T淋巴細胞(CD4+、CD8+)和巨噬細胞浸潤,此過程可獨立于心肌纖維化存在,也可能與心肌纖維化同時存在[22]。
目前,ICIs相關心肌炎缺乏特定的心臟生物標志物及影像學表征,診斷須綜合考慮多方面因素,包括患者的病史和當前臨床表現、ICIs的用藥與心肌炎發病的時間間隔、心臟生物標志物(特別是cTn)的動態變化、影像學檢查的異常發現、CMR和(或)心內膜心肌活檢結果等。然而,確診ICIs相關心肌炎前,務必排除其他疾病,或者是已知的心血管病導致的異常檢查結果或類似臨床癥狀。當ICIs相關心肌炎診斷成立時,可根據相關臨床癥狀及輔助檢查結果將其劃分為4個分型:亞臨床心肌損傷以及輕癥型、重癥型和危重型ICIs相關心肌炎。對ICIs相關心肌炎所有類型的治療,原則上是暫停ICIs的使用,直至病情完全緩解,再評估是否恢復ICIs治療。對于重癥型和危重型者,則需永久終止ICIs治療方案。
3.2" ICIs相關心包疾病的診斷和評估
呼吸困難為ICIs相關心包炎的典型癥狀;此外,患者還可能伴有胸痛、心電圖異常、心包積液等癥狀。對于疑似ICIs相關心包疾病者,首要鑒別診斷手段有血清心臟生物標志物檢測和心電圖、超聲心動圖檢查。臨床上診斷心包炎時,多依據以下4項關鍵指標中的至少2項[12]:① 心包性胸痛(性質為尖銳痛,患者采取端坐或前傾姿勢時可有所緩解);② 心包摩擦;③ 心電圖出現新的異常變化(常表現為新的廣泛性ST段抬高或PR段壓低);④ 心包積液(可通過超聲心動圖直觀顯現)。輔助診斷指標還包括炎癥指標的上升(如C反應蛋白水平、白細胞計數和紅細胞沉降率的上升等)以及CMR顯示的心包炎癥跡象。
3.3" ICIs相關ACS的診斷和評估
ACS的典型癥狀為持久性胸痛,并有cTn水平上升、超聲心動圖顯示局部室壁運動異常及心電圖異常改變等表現[17]。關于ACS的確診流程,無論患者是否患有腫瘤,均涵蓋臨床癥狀或體征評估、cTn檢測、18導聯心電圖檢查等環節。患者心電圖可出現ST段抬高或壓低等改變。冠脈造影檢查作為一種重要檢查手段,可用于進一步判定冠脈病變的程度以及明確診斷。
合并血脂異常、高血壓、亞臨床動脈粥樣硬化或既往心血管疾病史的個體,發生ACS等心血管事件的風險更高。因此,對于正采用ICIs療法者,全面實施心血管風險評估程序、強化抗動脈粥樣硬化預防性藥物治療方案顯得尤為重要。
3.4" ICIs相關血管炎的診斷和評估
ICIs相關血管炎多呈現多樣化的血管受累模式,如大血管炎(具體如主動脈炎、巨細胞動脈炎)、中血管炎、小血管炎、周圍神經系統血管炎和中樞神經系統血管炎等。目前對該病癥的確診標準及臨床指南尚處空白狀態。對于疑似患者,建議采取一系列措施進行評估,包括血清學檢測(涉及抗中性粒細胞胞質抗體、紅細胞沉降率、C反應蛋白)以及受累部位的影像學檢查(如CT、CMR)等[23]。
4" ICIs相關心臟毒性的防治
4.1" ICIs相關心肌炎的治療
當高度懷疑或發生ICIs相關心肌炎時,應立即啟動大劑量糖皮質激素療法(如甲潑尼龍1 000 mg/d,連續3 d,然后予潑尼松1 mg/kg)[25]。針對出現癥狀的患者,給予甲基強的松龍(1 mg/kg)靜脈用藥作為初始治療措施。對于沒有明顯心衰或血流動力學不穩定的患者,可口服潑尼松[1 mg/(kg·d)],依據血清心臟生物標志物、LVEF的改善情況,療程維持一個月或更長時間[26]。針對心肌炎治療反應不佳或中度至重度心衰的患者,除使用大劑量類固醇治療之外,還可應用抗胸腺細胞球蛋白、免疫球蛋白、他克莫司、霉酚酸醅和英夫利西單抗等藥物。但需注意,英夫利西單抗有可能會誘發心衰加重,故LVEF降低的患者不建議使用[26]。發生心衰和(或)心律失常時,還應按相關指南推薦的標準采用抗心衰和(或)抗心律失常療法進行治療。若出現循環衰竭,則考慮使用機械輔助循環(如體外膜肺氧合等)。
4.2" ICIs相關心包疾病的治療
ICIs相關心包炎無并發癥時,可采用非甾體抗炎藥或秋水仙堿進行治療。對于出現中等量及大量心包積液者,應暫停ICIs治療,并采用高劑量糖皮質激素[甲潑尼龍1 mg/(kg·d)]治療;此方案可單獨實施或與秋水仙堿聯用,同時應及時行心包穿刺引流以預防發生心臟壓塞[24]。針對治療反應不佳的心包炎患者,可聯合使用免疫抑制劑治療。
4.3" ICIs相關ACS的治療
當出現ICIs相關ACS時,建議停用ICIs,對無絕對手術禁忌證的冠脈顯著狹窄的ACS患者,可考慮實施冠脈支架植入術。ACS患者按常規給予口服抗血小板治療和腸外抗凝劑、他汀類藥物[27]。根據患者具體癥狀,可酌情添加血管緊張素轉化酶抑制劑、β受體阻滯劑等藥物治療。若心絞痛源于單純的血管痙攣而非管腔狹窄,推薦使用硝酸酯類藥物予以處理。針對惡性腫瘤患者,一般不推薦溶栓治療。
4.4" ICIs相關非炎癥性左心室功能損害的治療
針對這類患者的主要治療策略包括對癥及對因治療。若出現急性或慢性心衰,可按中國成人心肌炎臨床診斷與治療指南2024的方案治療心衰[28]。同時,通過改善呼吸狀態及糾正低氧血癥能顯著增強心衰治療的效果;對伴有心律失常者,可以酌情增加抗心律失常藥物治療;對傳導通路異常者,可植入臨時性或永久性心臟起搏器[28]。因治療策略聚焦于調控過度激活的T淋巴細胞活性,不同癥狀患者激素推薦使用劑量亦有不同。ICIs相關應激性心肌病的急性期治療首推靜脈給予甲基強的松龍,劑量為1 mg/(kg·d);隨后改為口服潑尼松龍或潑尼松,并逐步減量,減量速度根據臨床反應調整,療程應不少于1個月。對伴隨左心室功能障礙的擴張型心肌病患者,也可考慮口服潑尼松,初始劑量設定為1~2 mg/(kg·d),后續同樣緩慢減量[28]。
4.5" ICIs相關血管炎的治療
ICIs相關血管炎的首要治療措施是終止ICIs治療,并啟用大劑量糖皮質激素進行治療。如單用激素效果欠佳,可以考慮使用氨甲蝶呤、環磷酰胺和利妥昔單抗聯合治療[23]。
4.6" ICIs相關心臟毒性的預防、識別和管理
對使用ICIs進行治療的腫瘤患者,應在治療期間(包括治療前的基線檢測)每2~3周定期監測心電圖、超聲心動圖和血清心臟生物標志物(如cTn、肌酸激酶及其同工酶),并留意可能出現的臨床表現(胸痛、周圍性水腫、心悸、呼吸困難等)。通過密切關注血清心臟生物標志物的變化,有助于發現亞臨床心肌炎。需要注意的是,治療前與治療過程中必須嚴格實施相應的檢查,并依據情況考慮采取預防性心臟保護策略,以保障患者安全。
目前對患者是否需要重啟ICIs治療尚有爭議,有30%~43%的患者重啟ICIs治療后會再次出現irAEs[29]。因此,是否重啟須依賴于多學科共同評估并遵循個體化治療的原則:一般對1級irAEs患者,可在密切監測下重新啟用;對于2級以上的irAEs患者,建議永久停用ICIs。
5" 小結
ICIs對多種惡性腫瘤患者有明顯療效,但隨著ICIs的廣泛應用,其引起的相關心臟毒性逐漸成為關注焦點。irAEs雖然不常見,但其臨床癥狀往往不具有特征性,且病情進展迅速,即使按照現有指南迅速處理,病死率仍高達23%[30]。
在臨床診療中應高度重視和警惕ICIs相關心臟毒性。ICIs使用前后,特別是治療早期,應密切監測和關注心血管功能及乏力、胸痛、呼吸困難、心悸等癥狀;及早完善cTn、肌酸激酶及其同工酶、BNP或NT-proBNP、超聲心動圖和(或)CMR等檢查,早期給予足量糖皮質激素治療并對癥處理。應建立多學科協作組[31-32],通過積極預防、嚴密監測、及時治療、合理管控,可有效降低ICIs相關心臟損害的發生率和病死率,最大限度地保證腫瘤患者的用藥安全。
總之,ICIs治療已經擴展至多種類型腫瘤,為腫瘤晚期患者帶來了希望。更多的新型ICIs也已進入臨床試驗階段,這將使更多的患者受益。因此,對ICIs所致心血管損傷患者進行早期監測和建立標準化診療方案具有重要意義。心臟病專家和腫瘤學家之間應密切合作,開展不同類型ICIs致心臟毒性發生的具體分子機制研究,找出合適的藥物干預靶點并制定相關的診療方案,以改善患者的預后及生存率;研發能夠獨立預測或診斷ICIs所致心血管損傷的生物預警標志物,及時識別易感人群,實施個性化防治措施,讓更多的患者在應用ICIs治療腫瘤的同時獲得更高的生活質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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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 2024-09-14)
(本文編輯: 陳海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