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塘素描（組詩節選）

西塘石橋志

橋，始于流水，是認領水系的捷徑

一枚枚牢靠的文字握緊跳躍的水

按回河道，石橋是石化過的雙手

在用力拉直水面，把水紋還給石頭

把暗流壓在洶涌的體內，直至如鏡像

河水，自己為自己分身，時辰緩慢松懈

來到環秀橋景致持續撞擊瞳孔，在突圍

有時，橋的本身也是一座安穩的關隘

叩關者被草木搜身，憑欄遠眺即可顯懷

來鳳橋是求子的明喻，萬安橋譬如修辭

一切都隨心如意，順從登臨石階時的懿旨

無論單孔或三孔，石橋敞開心扉，水

魚貫而出，浮萍像水的魚鱗，魚蝦如縷

倒影呈現出真實的反面，橋梁是水的脊骨

拱形的背部像拉滿的弓，擊中流水

倒敘池水的傳記，平緩處安靜，激越處

詞匯閃爍，臥龍橋篆刻龍紋，對聯平仄

渡禪橋是水最虔誠的皈依，游人屏息

每穿過一次石橋就多品讀一次河水

書頁厚重，橋的跨度是對流水最直白的注解

石皮弄筆記

時空逼仄，不經意的側身

便錯過被壓縮的歷史

高墻深巷，積淀太多的遺忘與古今

只身闖入如一粒貧瘠的火種

在史冊的扉頁找尋明清的古跡

亭臺軒榭，戲子的戲腔與白墻共鳴

星辰被壓得很緊，仰望的人得到

暮色的局部，像兩面險峻的峽谷相互擁擠

終于擠進靜謐與滯凝，虛無的藤蔓

纏繞圍墻縹緲的主峰，白云矮下一寸

幻想的篝火是簇擁的舞蹈，與一面墻對話

石磚方寸，像楔形文字鋪墊探明的語境

與西風瘦馬。直面傾斜的坡度，借來身位

揚鞭，白駒過隙，細數雨滴潮濕青蘚

浸潤被洗刷的足印，回聲在反復膨脹，清晰

光影斑駁陸離，恰如你我被擱淺的回憶

待明月當空，待露珠滴落，有時一個人

像一支沒有劃痕的鉛筆，在石皮弄

這個巨大的凹槽里檢閱，并摘抄

另一份身影，相互依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