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詩是詩化的散文,也是散文化的詩歌,是在情與理的及時互動中來表情達意的。
“光陰似水,而我是一只漏水的瓦罐。時間于我已無足輕重,此生所獲所得,滿與未滿,皆與心靜意寂、奢熄欲滅無關。”(《水韻》)
楊通的散文詩組章《心上春光,遲遲未老》以《水韻》開篇,抒寫了對水的體味與感嘆。難能可貴的是,他在抒情之時,也處處不忘言理。他在水的流淌中,領悟到時間的飛逝,感觸到個人存在的虛無和微緲。與此同時,他也對如水的人生,有了不一樣的認知和理解。當他清醒地意識到“水,流經了我;我,被水滋潤過”,一種平靜面對疾逝的光陰與平淡人生的坦然心態是清晰可辨的。
“智者往往都有樂觀的一面:你看,我們是暴風雨中大海的驚濤駭浪,黑暗中,我們自己的光是幸存的,只是暫時失去了傾聽者和觀望者。”(《彼岸》)
彼岸往往是不可輕易睹見的,但彼岸又是我們必然要面對的客觀存在。詩人既以現實中的河川彼岸為情緒寄發點,又對生命盡頭的彼岸作了理性的瞭望和抒懷。在對彼岸的理性燭照中,詩人明確意識到:“彼岸即死亡,深淵也是明媚的。”這是一種徹悟,也是一種釋懷。
“一只步履蹣跚的野兔子并非酒后失態,它聽見梅花們搖曳著蟲蛻說:‘不是所有的毛毛蟲都能變成蝴蝶。’你看,那些來不及乘風炫耀的殘香,在季節的魔盒里,殞歿得多么整潔。”(《春歿》)
一元復始萬象更新。春天意味著生長,意味著絢爛,意味著百花睜眼。春天往往與死亡絕緣。
不過詩人楊通卻向我們揭示了春天的死亡真相。在春天,梅花在“死亡”,蟲蛻也在“死亡”。這既是生命的消殺,也是意義的消解。
既然所有的生命都將會面對死亡,我們不妨學學那葉殘香,“在季節的魔盒里,殞歿得多么整潔”,讓死亡為生命保留足夠的尊嚴和榮耀。
“有人說,故鄉已經蒼老,而蒲公英還在漫山遍野不停地生長;離開天馬山數十年的我,雖然飛翔的翅膀已經掉光了羽毛,追逐夢想的行囊卻始終還不夠‘成熟’”。
“我的心也越來越空了,身輕得像一枚把不住方向的落葉,回不到家的路上。”(《老家》)
某種程度上,故鄉是每個人的夢想和記憶,老家只是一個停留在心頭而讓人忍不住回望和追思的空間符號。在現實的物理世界里,一個人的老家其實早已消亡了;在夢幻的心理世界里,一個人的老家將永遠存在。
在《老家》這一章里,楊通盡情抒發了思念老家的款款深情,又止不住發出了無法回歸的唏噓感嘆。那“回不到家”的喟嘆里,既有無奈之情的袒露,又有深切之理的闡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