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終并堅定地相信:事、物存在的意義是在于人對其賦予的價值,而這個價值往往與人或深或淺地面對事、物時瞬時的微妙情感息息相關。換句話說,它們嚴肅地生長在那里,當我們發現并感懷它們時,它們便成為了我們情感宣泄的依托點,甚至成為了情感所需的幻化物,所以,它們的價值和存在的意義,也隨時發生著變化。林莉的組章《以贛江的名義說愛》用機智的抒情方式,向我們展示了當她面對自然物時情景交融,主客相協,情感的宣泄和寄托。
當遠望高高尖尖的冰川雪山——各拉丹冬,“此后,胸沉積雪。//一顆心懸浮在無法抵達的峰巔。那不可企及的無涯之渡……”,那種無法抵達,那種直面大山顯現的人的渺小,那種純潔的白與人世的凡俗,等等沖突讓詩人不得不重新審視自我,在自然和時間永存的面前,“我”會不會就是其間的野花,會不會有時像一頭雪豹為著生存奔波。那種冗雜、敏感、多變的情緒讓她的心靈立刻脆弱起來,甚至達成了自己與環境的和解與共生,在文中發出“歡樂和痛苦同時在消融,生命之源交匯發出千秋異響”的興嘆。那么,最終的情緒走向是,不息的長江像情感的攜帶者,向東綿延六千多公里匯入大海。那一刻,詩人情感的波瀾在想象中歸于平靜,而由涓涓細流匯聚的那道“傷口”或“閃電”,正是吐納的生活中回首時的一次驚鴻。
由各拉丹冬往巴冬山,順著冰川融水匯聚成長江正源的沱沱河。一路所見的石頭、流水、雨滴穿透詩人眼睛,并隨時與心靈通感,“我們不能讀懂,一塊石頭的沉默,亦無法解釋一滴水為了什么在追逐。”在這里詩人試圖表露出自己內心的寧靜,此刻寧靜的內心,感性亦是理智的,是上升到一種脫離欲望之門去窺一種更本質,或是原始的東西,她發出疑問,“追逐”的是什么,“那絕版的波浪詩行為何要把我們的靈魂提升起來?”讓讀者產生無限的遐想,留白的思考使人瞬間產生聯想。
無疑,當詩的成分中寓于了生活和土地的底色,尤其是詩人對詩中“物”的概念已經有一個上升意義的悟和解時,二者相觸所焊接的點一定帶著一種耐人尋味的韌勁或者成為了一種象征。在《以贛江的名義說愛》中,“你正趕往夢中的大海,而我只愿獨守著8.16萬平方公里的空茫和遼闊。”面對流逝的水,在時間的鏡面,落日、遠山的場域讓懷中之火逐漸溫和,一種不可名狀的獨愴情愫涌上心頭。“慢慢敞開、澄明。//豐收,富足,喜悅,還有什么已經窮盡的,我已經走向一條大江交出了血肉之軀。”最后的情感像一葉小舟逐漸融入這將至的白夜,這種朦朧效果參透出的禪意替代了詩人情感的直抒,也推動著詩意的延伸。
詩人試圖在營造一種氣氛:命運的歸屬和文化上的統一與認同,讓“我們”(小群體)紛紛流向它。“世界靜下來的時候,它在囈語”,事實上是詩人情感天地里,她在虔誠地暢想:“奔向東海,奔向東海——”熱情的浪潮,預示出遠景,完成了命運體的升華與再創造。用畢飛宇的話說:藝術家們最偉大的功能就在于命名。而詩人們似乎正在無上限地試圖完成這一終極目標。情感的領地沒有邊界,心扉的細流能滋養途經的土地,直抵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