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倫敦皇家學會是英國迄今為止最重要的科研機構。18世紀期間,英國公眾廣泛涉足了皇家學會的社會活動。然而,不同社會階層在參與科研實踐時,目的與行為相差甚遠,展現出鮮明的階級特征?;始覍W會在這個過程中實現了知識生產要素的原始積累,在促進社會流動的同時,也固化了勞動者被剝削的地位。
關鍵詞:18世紀;皇家學會;階級性
中圖分類號:K561.4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4)16-0155-05
A Survey of Scientific Practice at the Royal Society of London in the 18th Century
Zhou Donghao
(School of History and Culture, Henan Normal University, Xinxiang" 453000)
Abstract: The Royal Society of London is by far the most important scientific research institution in Britain. During the eighteenth century, the British public was widely involved in the social activities of the Royal Society. However, when different social classes participated in scientific research practice, their purpose and behavior were far different, showing distinct class characteristics. In this process, the Royal Society realized the original accumulation of knowledge production factors, which improved social mobility and meanwhile solidified the exploited status of laborers.
Keywords: the eighteenth century; the Royal Society; class characteristic
倫敦皇家學會是英國科學體制化進程中的重要節點。隨著近年來學界對科學史研究的重視,皇家學會在科學體制化進程中的作用受到更多關注。國外相關研究頗豐,但多基于輝格史學輝格史學:1931年,英國劍橋大學青年教師赫伯特·巴特菲爾德(1900—1979)出版了《歷史的輝格解釋》一書,他指出,歷史的輝格解釋是“一種許多歷史學家都具有的傾向,他們站在新教徒和輝格派一邊撰寫歷史,贊美業已成功的革命,強調在過去出現的某些進步原則,編寫出能夠確認現實甚至美化現實的故事”。自巴特菲爾德的作品發表以來,“輝格”一詞及其變體已被運用于諸多學科,政治史、經濟史、法律史、宗教史和科技史等領域。在歷史學領域,“輝格史學”(Whig history或Whig historiography)、“輝格歷史學家”(Whig historian)、“輝格式歷史解釋”又譯“輝格史觀”(the Whig interpretation of history)、“輝格做派”(Whig gishness)等概念,亦得到大量關注和探究。就“輝格史學”而言,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廣義的“輝格史學”就是從當代社會的視角研究過去的歷史,把現在的價值投射到過去,狹義“輝格史學”主要指18世紀以來英國輝格黨政治家和作家以輝格黨為主角的歷史敘事,通過剪裁、篩選史料與夸大歷史,把輝格黨敘述為英國歷史進程中的主要進步力量,強調在輝格黨帶領下,17世紀憲政斗爭以來自由、議會統治和宗教寬容的發展,宣揚輝格黨人對英國憲政與自由的貢獻。的視角。國內起步較晚,20世紀末方出現對皇家學會的歷史研究,但主要以學會在17世紀的初創為主,且多集中在科學社會學領域。至于對學會18世紀的歷史研究則極為少見,僅可從當時其他的科學實踐中窺見學會活動的軌跡,因此有必要對此時期的學會歷史進行梳理和回顧。本文著重考查皇家學會面向不同社會群體的科學實踐,希冀得出立場分明但客觀公允的觀點。
一、服務得閑貴族的消遣娛樂
皇家學會對不同社會階層表現出不同的態度,對貴族而言,學會是貼心的服務者。18世紀期間,各種俱樂部廣泛涌現。它們致力于維護俱樂部成員的利益,同時具有強烈的排他性。同樣的,“倫敦皇家學會并不是通過聘請才華出眾的會員來解決技術問題,為其贊助人帶來榮耀的學院。這是一個依靠會員盈利而非依靠國王獲得資金的俱樂部。”[1]會員們在皇家學會里共享學者間的通信網絡,觀察例會實驗,使用機械儀器和閱讀《哲學匯刊》,以自然科學為主題進行社交。
皇家學會之所以契合貴族的社交觀念,是因為它提供了一個合適的環境,能夠忽視社會階層的隔閡,平衡私人友誼和社會等級。對學會而言,自然科學領域的成果便是進入這個俱樂部的門票?;蛟S貴族沒有足夠的理論素養進行數理科學、機械力學的研究,但他們有足夠的財力和精力進行珍奇古物的收集。這些“非科學家會員”認可學會的事業,但也對自身的定位保持謙虛。他們認為自己只是贊助人和公開實驗的觀察者,而非真正的科研專家。加入學會只是為了繳納會費,進而邁入高雅的科學社交之門檻??梢哉f,“批評學會大部分成員沒有成果,就像批評劇院的觀眾不去唱歌一樣沒有意義?!保?]
皇家學會既是嚴肅的科研機構,也是向貴族開放的私人俱樂部。由于這種奇異的機構性質,學會把學習與娛樂結合在一起,稱之為“學術娛樂”(learned entertainment),并提倡對自然歷史的直接觀察。由此例會上展示的奇珍異寶就成了學術娛樂的對象。例會每周舉行一次,持續1到3個小時,通常會公開畸形標本、化石標本、動植物標本、人造古物等奇珍異寶。“這是一種最優雅、最愉快的娛樂。在這里……我們能見到英國的所有珍奇……無論是地球上有什么,抑或是天堂里有什么。”[3]526貴族會員在這里滿足獵奇心理、享受感官刺激。在狂熱興趣的驅使下,他們近乎全程參與了皇家學會的博物學實踐。
盡管廣受批評,但熱衷奇聞軼事的例會實為英國好奇心文化的映射。對新奇事物的渴望來源于海外貿易的刺激,而能夠滿足好奇心的珍奇古物被視為貴族的奢侈品。在此時期,好奇的概念在皇家學會的話語體系中普遍存在。在提交給學會的文本記錄里,不僅有獵奇的醫學手術、抽象的古代銘文,而且還有異常的天文觀測?;瘜W實驗和機械發明的展覽也被認為是能夠滿足好奇心的。“總的來說,好奇心被認為是研究員值得稱贊的品質,對好奇心的追求被視為皇家學會的一項有價值的努力。”[4]這在鼓勵學者們不斷進取的同時,也為貴族的學術娛樂賦予了正當性。
學會展示奇珍異寶的活動吸引了眾多貴族紳士,在無形中固化了科學社交的門檻。“參加學會會議的不僅有會員,還有他們的朋友,他們被正式介紹,他們的名字也被列入會議記錄,這并不奇怪?!保?]47218世紀“禮貌”與“紳士”的概念,對社會中上層如何社交進行了規定。進而使人們能夠將“紳士”與“普通”“粗俗”區分開來,并根據這種區分進行相應階層的社交。在這種概念的延伸下,優雅的娛樂和良好的教育緊密相連。倫敦皇家學會為貴族提供符合其身份地位的科學娛樂,學會的貴族顧客則為學會提供政治經濟上的庇護。
二、面向中產階級的躍升通道
不同于面向貴族的服務態度,皇家學會在面對中產階級時更加務實。學會在1661年成立之前便得到了倫敦工商業群體的廣泛支持,不僅是因為學會的課題引起了社會公眾的廣泛興趣,而且是因為學會搭建起一個溝通貴族階級的通道,為提高工商業群體的社會地位提供了契機。“他們貢獻了自己的勞動;他們幫助學會的通信;他們提供國外的雇傭服務,回答學會的詢問;他們在所有國家進行觀察;他們在國庫和倉庫中捐贈了許多可觀的禮物?!保?]如此種種,加入學會的工商業者表現活躍,對學會事務的興趣遠超貴族會員。他們“不太可能因為表面原因而加入,而地位更高的貴族更不可能,因為他們缺乏動力,比如缺乏時間或不喜歡持續的科學追求”[6]。因此工商業者介入科學活動更多是出于現實利益的考量和對科學發展前景的認同。其中,商人群體以行商羅伯特·巴勒最為典型,工匠群體則以儀器制造匠喬治·格雷厄姆最為出名。
(一)國際行商羅伯特·巴勒
羅伯特·巴勒早年在意大利經商,后于1708年加入皇家學會。他希望利用學會的會員資格來達成他的商業目的,并通過科學贊助來提高社會聲望。當時英國貴族經常雇用海外商人以處理財務問題和收集奇珍異寶,英國政府也會委派海外商人收集外交和軍事情報。由于這個背景,巴勒受命成為皇家學會委員會的成員,為政府提供外交建議與貿易咨詢。盡管深受器重,但他對自己的科研水平不抱幻想,只是享受與其他學者共事的榮耀。他的信件中記述了他在佛羅倫薩與許多學者的會面,包括數學家戈特弗里德·威廉·萊布尼茨。在意大利,普遍的觀點是“所有的學問都到英國去了,而牛頓是當今地球上最有學問的兩個人之一(另一個是克里斯蒂安·惠更斯)”[7]。在巴勒看來,成為包括惠更斯和牛頓等人在內的皇家學會的一員,使他在國外也獲得了殊榮。
除了國際榮譽之外,巴勒通過學會的通信網絡成為了著名的科學贊助人。植物學家理查德·布拉德利就接受了巴勒的贊助,從1712年起他就始終與巴勒保持著贊助關系與私人友誼。當時,作家籌集出版費用的一個公認的方法是把他們的書獻給一個能給他們經濟幫助的人。布拉德利的《多肉植物史》(History of Succulent Plants)和《紳士與園丁日歷》(Gentleman and Gardeners Kalendar)都是獻給巴勒的,其中不乏對巴勒的溢美。巴勒也借機與布拉德利在傳染病研究上進行“合作”,將自己的觀點記錄在布拉德利的論文中[8],進而向公眾宣傳其成就,提升其作為贊助人的自尊。
進行廣泛的知識交流是皇家學會的基本原則,巴勒正是這一原則的踐行者。他鼓勵歐洲的科研機構與皇家學會進行通信,并親自護送希望加入皇家學會的外國學者安全抵達倫敦。“對羅伯特·巴勒來說,皇家學會的一個積極方面是,當具有不同興趣的人自由交流時,就會產生相互促進的作用。”[7]出于這個觀點,他認為學科的嚴格劃分對科學發展來說是僵化的。于是他在1721年譴責了意大利的科研情況:“藝術和科學系都有專門的教授,且不允許泄露秘密,就像倫敦的公司一樣?!币虼穗y以企及英國的學術高度,“在英國有思考、說話、行動、與學者保持交往的自由,尤其是與皇家學會交往的自由。”[7]由此觀之,商人的公共精神和價值追求并不排斥。雖然商人并不一定具備科研的素養,也不一定參與具體的科研活動,但不能否認他們是近代科學發展的主要助力之一。
(二)儀器制造匠喬治·格雷厄姆
區別于羅伯特·巴勒那樣的英國商人,儀器制造匠直接參與進皇家學會的科學實踐。先進儀器的設計制造對科研活動意義重大,四角儀、經緯儀、測微儀之類的數學儀器,直接影響著精確數據的收集。故能夠設計改良這些儀器的工匠也愈發受到重視。他們為具體的科考活動定制設備,在皇家學會、咖啡館等公共空間里開展講座,憑借其實踐能力獲得了“自然哲學家”的美名?!坝袝r,他們甚至能夠顛覆社會秩序,在科學爭論中戰勝他們的上級,并抵制紳士對他們工作的挪用,而不是像其他時代的儀器制造匠一樣,作為隱形技術員而萎靡不振?!保?]會員喬治·格雷厄姆就是這樣的儀器制造匠,他對混合數學和儀器設計等方面的重大貢獻,成功使18世紀的中產階級技術工匠掌握了知識生產的部分主權。
“17世紀的儀器制造匠是隱形的技術人員,由于他們本身的社會地位,如果沒有紳士的幫助,他們的知識就無法轉化為科學?!保?0]但18世紀期間,皇家學會將科學實踐擴展到英國社會的公共空間。格雷厄姆就是因為對擺鐘的改進而獲得了公眾的認可,其直進式擒縱機構因體現了牛頓宇宙的精確性而廣受歡迎。他不僅在《哲學匯刊》刊文17篇,還為格林威治天文臺制造了前所未有的精確儀器。詹姆斯·布拉德利評價道:“如果我自己的努力對天文學的發展起到了任何作用,那是由于格雷厄姆給我的建議和幫助……他在機械方面的強大技能和判斷力,加上對天文儀器的完整認知,使他能夠以最完美的方式設計和運行它們?!保?1]布拉德利的科研工作依靠格雷厄姆提供的儀器得以完成,故他承認了儀器制造匠有能力協助他進行觀察,并解釋觀察的結果。這些工匠利用科學原理來設計儀器,他們對材料性質的理解以及對準確性的追求,都與皇家學會的經驗主義性質相吻合??梢哉f,其社會地位的提高正順應了英國科學的體制化進程。
盡管18世紀是貴族的世紀,牢固的社會等級尚無法被完全地打破,但經由皇家學會的科學實踐,壁壘上仍被打開了一處聯通社會中層與上層的門路,并在18世紀下半葉不斷地拓寬。新興的工商業資本由此開始整合包括知識生產要素在內的社會資源。在貴族以自然科學取樂的同時,工商業者將科學轉化為技術,再將技術變現為資本。隨后的一個世紀里,他們掌握了自然科學的定義權、話語權。到19世紀末,皇家學會中貴族會員僅剩會員總數的十分之一。英國資產階級既完成了經濟的壟斷,也實現了對知識生產的主導。
三、掠奪勞動者的經驗知識
盡管皇家學會的科學實踐加速了工商業資本形成合力,挑戰土地貴族的統治秩序,但學會對科學知識的收錄和編纂卻進一步固化了無產階級勞動者的社會地位。如前文所述,格雷厄姆等技術工匠成功抵制了紳士對其知識成果的挪用,但這并非常態,僅適用于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中產階級。更普遍的是無產工匠的經驗知識被掠奪進紳士的話語體系,為工商業資本服務。曾經工匠們被認為是自然哲學的專家,因為他們通過經驗知識將數學原理和機械藝術緊密結合,這與皇家學會的經驗主義傾向不謀而合。“至少在17世紀中葉之前,工人們對自然的直接接觸和直接經驗,使他們成為了自然知識的生產者?!保?2]
(一)對經驗知識的生產
對皇家學會而言,遍布海洋的英國船只是生產科學知識的關鍵場所。航海手冊的編纂早在伊麗莎白女王時期便已經開始,海軍艦艇和遠洋商船充當了驗證數學儀器與科學理論的測試場地。18世紀期間,學會時常收到關于實用航海技術的報告。這些文章是由一群在商船和軍艦下層工作的熟練海員撰寫的,他們把船只描繪成一臺機器,而航海技術是一種只能由海員們進行的機械實驗。
威廉·哈欽森于1777年出版了第一版的《實用航海論》(A Treatise on Practical Seamanship),對陸地上自然哲學的發展表示贊賞。但他堅持認為需要由海員將哲學應用到船上而非岸上的學者。哈欽森將海員描繪成完美的自然哲學家,“發現原因的最好方法是通過結果,從經驗和觀察中,我們必須找到真正的原理。”[13]他斷言海員是進行機械實驗的天然權威,因為他們有豐富的知識和數十年的勞動經驗,是航海知識生產的主要參與者,他們負責測試儀器,記錄可靠的數據,從而進一步改進航??茖W。
近代早期,實用航海知識在海員、漁民等群體中口耳相傳,而不是通過書籍流通。因此,學會渴求的技術與經驗是自下而上進行轉述的。這些知識經常被視為一種通過沿海貿易和漁業生產來再生的資源。一個熟練的海員需要數十年的磨煉,才能積累充分的經驗知識供自然哲學家們取用翻譯。因此這些直接勞動者構成了知識生產的重要一環。但隨著科學的體制化,無產階級勞動者對經驗知識的所有權遭到了系統化的掠奪。
(二)對經驗知識的掠奪
在英國本土,中產階級和貴族家庭的子嗣接受的是高雅的紳士教育,而不是將擔任學徒作為獲取知識的主要途徑。然而經驗知識的特殊性,打壓了紳士教育的自命不凡,并賦予了勞動者教育權威的角色。諸多海軍軍官的研習是由熟練海員負責的,軍官需要深入甲板下層,理解海員的行話與習慣,方能獲取他們多年的海上經驗。“年輕的軍官對不得不去理解卑下群體的手勢表示沮喪,但他們無法否認密切關注有經驗海員話語和動作的必要性?!保?4]在18世紀早期,紳士們的腦力勞動正逐步取代體力勞動者的重要地位,但海員們仍然是船只上受人尊敬的航海權威。
然而在編纂經驗知識的過程中,海員們的權威逐步消失了,其經驗知識被皇家學會的撰稿人重新包裝和推廣。航海學被塑造為一種脫離實踐主體的專業管理知識,不再是海員們心照不宣的專利。經由皇家學會系統化的整理,航海知識更多是依靠期刊與小冊子等出版物傳播。在艦艇上,海員被排除在航海儀器的使用之外。一名軍官回憶說,“如果一名海員在軍艦甲板上,手里拿著象限儀,就會被視為公然違反紀律,很可能會被鞭打?!保?5]到18世紀末,皇家學會成功實現了對海員經驗知識的挪用,并宣言學習海洋科學必須是軍官或船長的特權,而海員則是只負責操作而不加思考的船只組件。
最終,航海知識的生產脫離了海上的直接實踐者。以富商大衛·斯蒂爾為例,盡管他從未進行過航行,但他還是出版了《索具和航海學的原理與實踐》(The Elements and Practice of Rigging and Seamanship)。因為他通過“慷慨的報酬”說服了海員分享他們的知識。斯蒂爾雇用插畫家,用一系列帶有標注的插圖來確定航海語言的模糊含義。借此繞過了海員的話語體系,以紳士的手段獲得了一手的經驗知識。他總結到:“普通海員知道他們的手藝,但不能正確地表達它;而由軍官組成的海上藝術家,他們會指揮海上勞動,對航海有卓越的理解?!保?4]而這正體現了航海知識生產的社會分層。
(三)對經驗知識的編纂
起初,勞動者是自然科學知識的基本生產單位?;始覍W會高度重視勞動者的實踐經驗,并將其視作經驗主義的知識形式。但隨著學會與英國政府關系的深化,科學知識的編纂開始為具體的階級服務,而非為了全社會的福祉。于是,對實踐主體、經驗主體的勞動者的描述變為了“大多數從事機械工藝的人只是出于需要而接受他們,只是出于本能而工作”,以及“他們偶然獲得了他們無法理解與解釋的知識”[14],并且“像鼴鼠一樣,盲目地在他們祖先在他們之前所寫的道路上奔跑”[16]。為了培養適應海外擴張需要的管理人員,經驗知識需要從勞動者的身體和思想中挖掘出來,并通過紳士的表述編纂成冊。皇家學會實現了這一點,將科學知識包裝為高雅的藝術和社交的談資。
這種對知識的侵占是階級統治的一種模式,該模式在18世紀期間反復出現在農場、工廠以及船舶上,分享經驗的勞動者被排擠出相關的科學實踐。皇家學會對經驗知識的收集與專斷,導致底層社會公眾失去了知識成果的所有權。成立之初的皇家學會象征著知識生產要素對社會公眾的日益開放,但學會的18世紀卻并非公眾參與的時代,而是排除勞動者的知識生產,服務統治階級利益的時代。
四、結束語
倫敦皇家學會的科學實踐折射出英國不同階層的科學參與情況。對貴族而言,學會表現為私人俱樂部。科學發展不會增長貴族的地租收入,因此皇家學會與自然科學是消遣娛樂的對象。對工商業者而言,皇家學會代表了在社會生產領域的新因素。學會扮演了信息統籌中心的角色,能夠服務中產階級的現實利益,為工商業者提供了晉升階層的通道。而對廣大勞動者而言,皇家學會通過對經驗知識的掠奪,將勞動者的知識成果整合進紳士的話語體系,進而把勞動者長期排除在科學知識生產之外。和此時期的資本積累一樣,對經驗知識的原始積累同樣存在。英國的知識生產要素被皇家學會等科研機構收集,為新興資產階級取用。這既是19世紀貴族衰落的原因,亦是無產階級所遭受剝削的體現。
參考文獻:
[1]RICHARD SORRENSON.Introduction[J].The british journal for the history of science,1999(32):130-132.
[2]RICHARD SORRENSON.Towards a history of the royal society in the eighteenth century[J].Notes and records of the royal society of london,1996(50):29-46.
[3]CHARLES RICHARD WELD.A history of the royal society:with memoirs of the presidents[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848.
[4]PALMIRA FONTES DA COSTA.The culture of curiosity at the royal society in the first half of the eighteenth century[J].Notes and records of the royal society,2002(56):147-166.
[5]THOMAS SPRAT.The history of the royal-society of london:for the improving of natural knowledge[M].London:J. knapton,1722:127-130.
[6]MICHAEL HUNTER.Science and society in restoration england[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1:74.
[7]N R R FISHER.Robert balle,merchant of leghorn and fellow of the royal society(ca. 1640-ca. 1734)[J].Notes and records of the royal society of london,2001(55):351-371.
[8]MELVIN SANTER.How it happened that a portion of a treatise entitled new improvements of planting and gardening both philosophical and practical by richard bradley frs,which dealt with blights of trees and plants,provided the first report of an environment that contained green sulphur photosynthetic bacteria[J].Notes and records of the royal society of london,2007(61):327-332.
[9]RICHARD SORRENSON.George graham,visible technician[J].The british journal for the history of science,1999(32):203-221.
[10]STEVEN SHAPIN.A social history of truth:civility and science in seventeenth-century england[M].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94:355.
[11]JAMES BRADLEY.A letter to the right honourable george earl of macclesfield concerning an apparent motion observed in some of the fixed stars[J].Philosophical transactions,1748(45):1-43.
[12]PAMELA H SMITH.The body of the artisan:art and experience in the scientific revolution[M].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2004:185.
[13]WILLIAM HUTCHINSON.A treatise on practical seamanship[M].Liverpool:Thomas cowburne,1777:32.
[14]ELIN JONES.Stratifying seamanship:sailors’ knowledge and the mechanical arts in eighteenth-century britain[J].The british journal for the history of science,2022(56):45-63.
[15]ROBERT HAY,VINCENT MCINERNEY.Landsman hay:the memoirs of robert hay[M].Barnsley:Pen and sword books ltd,2010:68-69.
[16]JAMES FISHER.The enclosure of knowledge:books,power amp; agrarian capitalism in britain 1660–1800[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22:105.
作者簡介:周冬昊(1999—),男,漢族,河南漯河人,單位為河南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研究方向為英國史、科學史。
(責任編輯:趙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