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聲吳名 金獅河沿：蘇州城里采蓮地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一首《采蓮曲》描繪了江南荷塘里的夏日美景。七月里來荷花開，滿池盛開的荷花，坐著小艇穿梭在紅花綠葉間的采蓮人成了江南夏日一幅流傳千年的傳統(tǒng)畫卷。故而，蘇州地區(qū)多有與采蓮相關(guān)的地名，如采蓮橋、采蓮涇、采蓮巷、采蓮里等。蘇州古城內(nèi)，早先也有一大片蓮池，就在原蘇州府衙（今道前街會議中心）南面的金獅河沿一帶。

如今的金獅河沿是城里一條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南北向街道，它北端銜接道前街，南頭交匯于三多巷，長370米，寬15米。幾十年前，金獅河沿還是兩街夾一河的傳統(tǒng)水鄉(xiāng)街道，中間的河道稱為采蓮涇，兩側(cè)街道分別是東河沿和西河沿，北段一座金獅橋橫跨采蓮涇連接兩岸，因此居民俗稱這一段街巷為金獅河沿。后來中間的河道被填沒，兩側(cè)街巷合并，成為現(xiàn)在的樣子。

金獅河沿明代時稱西包司巷，《洪武志》《正德志》均有著錄。明末改稱金絲荷堰，至清光緒時，寫作同音詞金獅河沿使用至今。為啥這里叫金絲荷堰？因為早年周邊一帶是蘇州城里有名的蓮池所在地。崇禎《吳縣志》特別提到“西包司巷，都察院西，轉(zhuǎn)北西出荷堰”。金獅河沿西側(cè)如今仍有東、西采蓮巷地名，此處就是古代常提及的荷堰所在。東南邊原來還有蓮花池巷，范廣憲《吳門坊巷待輶吟》詩曰“蓮池如鏡凈無波，白點花稀奈巷何。詩作吳聲新水調(diào)，謾人說是采蓮歌”，作者自注：“在魏文靖公祠西。按祠在南宮坊，則蓮花池巷今名杉瀆巷”，杉瀆巷即是現(xiàn)在的三多巷。金絲荷堰周邊蓮池眾多，因此百姓根據(jù)地理位置和環(huán)境特點，逐漸把西包司巷俗稱為荷堰，又因街巷北頭有金獅橋、金獅子巷（今金獅巷），故俗呼作金獅荷堰，常寫成金絲荷堰。

古代荷堰范圍還很大。乾隆《姑蘇城圖》顯示，司前街、南察院、東船場巷、金絲荷堰圍起區(qū)域內(nèi)有東采蓮巷、南采蓮巷、北采蓮巷、中采蓮巷等縱橫交錯街巷，附近鶴山書院東南院墻外還有蓮花巷，眾多的“蓮”字地名標(biāo)明了舊時蓮池的大致區(qū)域。后來蓮池湮廢，但荷堰、采蓮等地名均留存了下來。明清時代經(jīng)過這里的水道稱采蓮涇，崇禎《吳縣志》認(rèn)為府治南的采蓮涇乃吳王種蓮游樂處，即是歷史上的荷堰。當(dāng)時河上建有采蓮涇橋，周邊區(qū)域則稱為采蓮里。正德《姑蘇志》杉瀆橋、查家橋附近錄有采蓮涇橋，“跨采蓮涇上，地名采蓮里”。雖然蓮池早已湮沒，除了豐富的地名記憶外，此處采蓮舊跡在文人筆下仍時常提及。明初高啟《姑蘇雜詠》里有《采蓮涇》詩，自注“在城西南”，元末明初的周南老也有“采蓮蓮有涇，涇帶城西南”的詩句。

荷堰，在吳方言里即指蓮池、荷花塘，舊時常用，明末《吳中水利全書》、崇禎《吳縣志》“水名”章節(jié)里都載有名為“荷堰”的池塘。“堰”蘇州話里本指攔水壩，引申為筑壩蓄水而成的池塘。在這里，堰與塘的詞義演變方式相似。如今蘇州光福、藏書一帶農(nóng)村方言里仍把山腳的池塘稱為堰，例如光福金澗村有濠堰、梅堰池、東堰池等池塘地名，穹窿山腳下還有著名的三堰二池，即上堰、下堰、過山堰、圓塘池、荷花池五個蓄水池塘。

有人根據(jù)“金絲荷堰”地名書寫用字和讀音，認(rèn)為街巷名源于一種叫“金絲荷葉”的植物。金絲荷葉俗稱虎耳草，也叫旱金蓮、旱荷、金蓮花、金錢蓮。雖然名字中都帶有“荷”或“蓮”，但它卻不像荷花一樣生活在水里，而是生活在土壤里，常見于水井邊的石頭縫里。我們很難想象在古蓮池地區(qū)的街巷會因一種野草而得名。金絲荷堰街道在采蓮涇河道兩側(cè)，兩街夾河、河街并行，是典型的水鄉(xiāng)沿河景觀，蘇州把這種街道叫作“河沿”，恰好吳語里“荷堰”“河沿”又同音，因此光緒以后“金獅河沿”寫法便傳開了，一直使用至今。今天的人們已經(jīng)忘卻了金絲荷堰舊名和得名緣由，更不知此處曾是蘇州城里有名的賞荷圣地，吳王植蓮游賞的舊跡早已隨著歷史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