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引路
天使原來是這樣的(節選)
◎〔英國〕南希·麥克奎爾
三、四歲的時候,我被媽媽故事中的天使迷住了。媽媽說,在我身邊時刻都有著守護天使的陪伴。我對媽媽的話深信不疑。坐在椅子上的時候,我總是設法擠出些地方給天使;躺在床上的時候,我和天使說著悄悄話,希望有一天能見到她。我腦子里清清楚楚地浮現著她的形象:她身著輕柔的白紗裙,有一對美麗的翅膀,渾身籠罩著神秘的光環。
六歲的時候,我在學校參加了耶穌降生宗教劇的演出,我對天使的迷戀在這一時期達到了頂點。媽媽在我腦子里填滿的那些奇妙的人物故事,使我在愛爾蘭老家度過了一個歡樂的童年,并使我日后成為一個白日夢者和樂觀主義者。
相反,我的外婆根本不信這一切,她只知道不停地勞作,日復一日地為全家人操心吃喝。媽媽溫柔而美麗,外婆則很剛強,只是看上去總是疲憊不堪。她是那時我所見到的最慈祥但卻最不可理喻的女人,只相信行動,從不輕信言語。當我們隔壁鄰居的女人半夜因小產而大出血時,媽媽陪在那個女人身旁,不停地哭泣,而外婆卻立刻跑到一英里半以外去找醫生。
外婆是左鄰右舍的人心目中的主心骨,人們免不了需要這樣那樣的幫助,而她則樂意幫助每一個人。我常常看到她給一些人家送去牛奶和食物。她自然、直率的慷慨,使接收幫助的人沒有絲毫的難堪。她設法給我們做衣服,在毫無希望的時候,像變戲法一樣給我們做出每一頓飯。
長大以后,我把對天使的迷戀轉移到對天使的認真研究上來了,試圖證明天使的真實存在。我約見那些聲稱見到過天使的人,聽他們講如何從嚴重疾病中恢復過來,或如何奇跡般地躲過災禍的。有一個小男孩因為不停地拼命嚎哭,使全家都耽誤了上火車,后來那趟火車出了事。男孩說,在這之前他看到了天使,她對他說,不要上那輛火車。外婆不相信這個故事。她說:“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么天使為什么不救每一個人呢?”
九年前,外婆死了。我心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崩塌了,她帶走了被稱之為生命力或活力的那種東西。沒有人能代替她留給我的這種感覺。外婆去世約一年后的某一天,我去加油站加油,交錢時發現皮夾不翼而飛。是丟了還是被偷了?眼淚不知不覺在我的眼眶里打轉。這時,站在我身后的一個男子把一張10鎊的紙幣放到柜臺上,安慰我說:“別難過,這種事誰都有可能碰上。”還沒等我明白過來對他說聲謝謝時,他就快步走開了。這件事對我來說是個轉折點,我發現我證明天使存在的立足點似乎擺錯了。
生活中,天使無處不在。她會帶著慈愛和真情在朋友、家庭或陌生人中間偶爾出現。當你意識到這點以后,你就能經常看到她,并受到感染和鼓舞。天使沒有美麗的翅膀,也不一定穿柔和的紗裙,她肯定不是我孩提時想象的那個樣子。她看上去也許是個餐館招待員、教師或加油站的機械修理工。他們的行為像……對了,就像我的外婆那樣。
我的女兒有時候問到我的外婆。前不久,她說:“你的外婆現在變成了天使了嗎?”我說:“親愛的,她一直就是個天使。”
(選自《時文選粹》2023年第12期,有刪改)
◆技法點睛
文章借助一連串時序詞,通過縱向順延的方式描寫了“我”對“天使”的理解和認識所經歷的過程,脈絡清晰,結構圓合。縱向順延是一種非常有效的敘事形式,不僅可以使故事條理清晰,而且也可以使情節充分展開,進而實現文學情緒的從容滲入。常見的縱向順延的敘事方式有:
1.阻遏式縱向順延。在許多文學作品中都有所體現。比如魯迅的《社戲》中,作者并未讓去趙莊看戲的故事一路狂飆,而是不斷制造阻礙情節。如:叫不到船;來到趙莊,近臺卻沒什么空位,只能遠遠地看;想看鐵頭老生翻筋斗,卻只有幾個赤膊的人翻過,一個小旦咿咿呀呀唱個不停……阻礙情節的出現,除了使得趙莊看戲的主線敘事被延宕降速外,整個“社戲”故事的空間與時間都在無形中被拓展,縱向順延的情節夾雜的人物、環境要素無時不在建構一個純真質樸的鄉村世界。
2.重啟式縱向順延。為了降低敘事節奏,作者會將先行情節推入死局,以情節驟停的方式使敘事陷入停滯。此時,作者會將大量筆墨集中于人物的心理描寫,或呈現過往生活的回憶,或描述當下的生存狀態,或抒發未來生活的愿景。在全新的情緒狀態、迥異的敘事語境中,后繼情節以新的人物關系、敘事時空、故事導向為依托,悄然重啟,將故事發展、形象塑造、作品主旨順勢帶入全新的境地,作品在絕處逢生的文學效果更加凸顯。
3.取代式縱向順延。取代式敘事順延的運用,其核心在于敘事節奏的變頻與情緒屬性的轉向。表層的主線故事只是作者設置的一個或一組偽預設,其作用在于鋪墊:一是為后文旁逸斜出的后續主線搭建必要的敘事環境,包括人物關系、故事環境等;二是在偽主線故事里醞釀一種合宜的情緒,并為主線情節的情緒轉向升華準備情感基點,然后拋出承載寫作意圖的主線情節。
學子佳作
保溫杯
◎滕夢凡
從小到大,媽媽總會在冬天到來之前早早為我準備好保溫杯。
小學時,一大早畏懼嚴寒的我仍窩在被子里,媽媽就已經起床,倒滿一保溫杯的熱水以便我去學校喝,接著便去廚房忙碌起來。我個人沒有喝熱水的習慣,總會將保溫杯里的熱水放冷后一頓痛飲,享受那冰爽的感覺,所以,那媽媽精心準備的保溫杯對我來說如同擺設一般。
隨著年齡增長,青春期的我越來越叛逆,聽不得父母的管束和嘮叨,如同漸漸豐滿羽翼的鳥兒迫切希望飛翔卻未領會這豐滿之翼如何而來。
回憶越舊,越深刻。猶記初三那年冬天的風如刀似鋸,下晚自習回家的我發起了高燒,口渴難耐。我到廚房的水池旁一股腦地把保溫杯中的熱水倒掉,再接上冰涼的自來水,灌了下去,舒爽之后迎來的卻是一陣咳嗽,咳得我頭昏腦漲。媽媽過來一瞧,說:“生病了還喝冷水干嘛?”責備的口吻與我本就煩躁的心情碰撞,“不用你管,我樂意。”我不耐煩地回了一句,轉身離去。媽媽出于關心,還是重新接了一杯熱水。“發燒要多喝熱水,好得快。”她邊語重心長地說,邊給我端了過來。“不是告訴你我不喝熱水,不喝熱水……”我揮手間,媽媽手中的保溫杯打倒在地,熱水都潑在了媽媽腿上、腳上。
半夜,那脹熱與堵塞感令我不堪,在床上翻來覆去,豆大的汗珠不時落下。后來我迷迷糊糊睡著了,但隱約之中,覺得有一個杯子放在了我面前,接著便聽見關門聲,再后來,萬籟俱寂。不知過了多久,我醒了,高燒使得我的嗓子如被刮了皮一樣,我坐了起來,掀開保溫杯的蓋子,直飲一口,水溫貼切,味道有一股檸檬香,仔細一瞧,原來是檸檬水,回環的清香似交代了什么,往返心中。
那次,我終于知曉了一直以來忽略之物,是媽媽一絲不茍地對我的關心,可我卻一次一次糟蹋,悔恨涌上心頭,久久不能散去。
歲月如奔馬一般,所過之物如虛影剎那,所經之事如書之閱頁,有時會忽略一些情節,但時光荏苒,忽略之事漸有頓悟。忽略并不可怕,重要的是之后的領悟,忽略后的彌補才是對此最好的救贖。
【山東德州市慶云云天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