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民
我曾倚靠于一塊沉默的石頭
漣著云下的漁村,靜靜聆聽
海浪在沙灘上吻下清晰的紋路
大雁與晚霞踏浪而來點亮燈塔
讓迷茫的航程,離浩渺之海
近一點、再近一點——
早已習慣,用一張網捕捉海的消息
打撈腥腥的氣息和咸咸的海風
熟知潮汐的規律與洋流的秘密
潛入群島環繞這片深邃之地
暗礁、漩渦、迷霧或是暴風雨
沒有一道岸能限制海浪的奔騰
波濤所熟知的,是灘頭的影子
浸透的雙腿,和緊握的槳
孩子
一個衣衫襤褸的孩子
像一面明澈的鏡子
橫亙在兩盞堅韌的肩膀之間
鏡子在燈光下折射靜止的紅
懵懂地敞開刺破的喉嚨
破舊的洞,劃傷的痕
鋒利的刀,深刻的皺紋
跌倒的孩童,翻來覆去的鏟子
鉆進你胃口和酒窩里的廚子
聽和聲或是調侃,牙牙學語的日子
長長短短的臂膀,與陽光同頻的步子
我們都曾寫過誰成為落湯雞的樣子
與一座沙發聽著煙花也嗑著瓜子
雨中的、風中的或是雪中的
手邊堅硬得像握著一面旗幟
緊鎖眉頭的眼神,可憐巴巴的樣子
噴涌的淚水被溫熱的手掌融化成“太子”
面壁思過和墻壁上起舞的唾沫星子
無論眼睛紅成怎樣憐人的樣子
別忘了四季被折成三道棱鏡的日子
偉大的是天使靜坐的月子
未漲的水位把我們拉成舞動的葉子
望向太陽的我們都像燦爛的丸子
韶光將記憶傾定為皺紋的姿勢
我們都曾或都將經歷同樣的呼喚
只是白發從未遺忘活在誰的頭頂
“爸爸”“媽媽”“爺爺”“奶奶”
都把血肉寫成了具體的詞
可我們都沒躲過“孩子”
一個字典里永不因誰而墜落的詞
于平靜而顫抖的日子
一筆一畫——
寫著無數個衣衫襤褸的孩子
未名海
這是一場沒有結局的希冀
甚至連過程,也只有
翻來覆去、無疾而終的等待
與沒有回聲的呼喚而已
即便我的雙腳已埋入廢墟
很難遺忘,鯨魚墜入湖面
沉寂的漆黑與千層波濤涌起
波濤是輕柔的吧。你聽呀
摘除珠珠水滴,要如砂礫般細膩
流過蜿蜒稀碎的風,
與你頭頂的盈盈之云
我靜靜地等待,輕輕呼吸
敲打著,海天一際的裂隙
我有理由懷疑,是沙漏故意沉入海底
使你掠過的光,成了相對靜止的樣子
等船兒丟了方向,
靜坐的漁夫也丟了影子。
親切的石頭,丟了名字
魚兒、大雁和咸咸的海風
也流浪成,無名無姓的孩子
但我要講:這兒還是不變的樣子
不棄漪漪的遠方,難舍幽幽的你
無論你是否再回來
我仍會守著,這片海的遺跡
直至干涸,直至我隨風飄去
這是一段沒有遠方的光陰
甚至連知覺,也只有
翻來覆去、無疾而終的波濤
與沉寂、遙遠的地平線而已
我是輕柔的吧。
你聽呀
跡象
大霧。你曾見一只鳥兒幾次逃離
對于翅膀折斷于模糊的消息
我深信不疑
砍柴人說:未見并不代表銷匿
只是笨拙的眼睛,無法捕捉
一根木頭的生存方式
在雜草叢生之處,被螞蟻憐憫
翅膀,從不肩負逃離的使命
對煙火,只是恰好反向追尋
在塵埃被烈日燙傷的地方
在石子被月光磨平的地方
蝶翼的振幅,與我的眼淚同頻
我終于沉向人跡罕至的荒野
這兒有柴火、蝴蝶和螞蟻
還有銳利又溫柔的蹤跡
清晰的蟻步,輕盈的蝶翼
大霧。將我折斷于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