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標本

蝴蝶標本

像海倫那樣美，足以讓另一只神魂顛倒

像夸西莫多那樣丑陋，而且還攜帶著毒素

這些已不再重要，高傲的彩翅在遠跨重洋后

終于停止了翩飛。這是生命止息前的那一刻

也是觀眾們最期待的瞬間。蒼茫的海面上

風暴在等候信號，背街小巷里的電視機

在等待斑斕。生物教科書的彩頁，已被全

部撕下

貼在了床頭。一萬年還不夠太久，英雄們

為了愛情，親手摘下自己的羽翅，掛在紀

念牌上

愛恨，只剩下驚嘆。滿壁蝴蝶，以同一種

姿勢

為“夢想”獻身。尺寸之間，浪花卷起生命

森林升起旗幟。一萬里還不夠遙遠，我帶

著風浪

光芒和向死而生的決心，艱難地向你飛來

植物標本

海拔下降如此之快，一個握住

閃電的人，輕易交出了手中的光芒

心里的迷霧和對星辰的渴望

葳蕤和蔥蘢，現在看上去

像年邁者臉龐上的皺紋，微笑時

舒展的那一刻

波浪、帆船、塔，這些都是

生前的夢想。井欄邊草，月亮把

井欄上的繩索，轉動起來

一面白墻，被眾多植物的心跳

凝固在一起，琴葉過路黃、多花勾兒茶

芒萁、茜草、莢蒾、青灰葉下珠

我愛這些名字，勝于氣候、花期和采集地

荊棘在這里，傷寒也在這里

陽光透過狹小的窗口

這遠古的問候，照亮參觀者光潔的額頭

植物園游記

最盛的花期已結束，但一只小蜜蜂

最忙碌的日子則剛剛開始，你看它抖動翅膀

108公頃的園林，突然有了起飛的想法

春天的書脊已經散開，滿地泥濘和殘花

而一把豎琴，在青瓦鋪就的小路上彈奏

花瓣攢聚在一起的木繡球花，是最后防線

密集而嚴實，像補丁在把我們的目光遮擋

石磬掛在欄桿上，但敲打的手錘需要租賃

手指是軟弱的，你摁過的手印此時全然無效

在聲音、顏色和氣味組成的園林里

流水像在夢外蜿蜒的小路，浪花與泡沫

那是我們永遠無法尋覓的腳印

探花亭

卸掉往事，卸掉淚水和辛酸

這還不夠，雕刻大師雙手比劃著說

還得在火焰上烤，驕陽下暴曬

但這已是后話。竹子的排列方式現在

是個謎，六邊形的輪廓里

先藏雪花，后藏桃紅，有種美

需要燈籠掛在那里，但不需要發出光

像提前凋謝的花，也像延遲到來的雨

鞭炮從山巒那邊傳來，噼里啪啦的聲音

我們閑談的時候，亭頂上的竹子

悄悄長出鱗片，那種近于重塑的渴望

才是這所亭子，內心固守的謎底

桃花仙谷

山谷響起鞭炮聲，昨晚桃花又落了半坡

適宜桃樹的地方，也適宜墓碑、紙幡和傳說

果盤上的水系，一直在擦拭著

失眠的枕頭。果嶺上的琵琶，需要四個銅人

同時撥弄春風的指尖。桃枝纖弱，有風吹

過時

那些超負荷的愿望，就變成了欲望

鋼鐵伏在草叢里，不為人知的傷口

因野花而愈合。春天路過這里

沉睡的土地，已經奉上最珍貴的禮物

但我們還要往前走，并執拗地堅持

不走回頭路的死理，似乎一旦往回走

我們就成了被春天拋棄的人

淮河之春

橋梁在合龍，無數未知的遠方

即將變成導航里的終點，或旅游線上的起點

電焊工手持火花，像推劇中的唱腔

起承轉合中，有人失手，摸了把鐵箍上的

濃銹

不施粉黛的姑娘，突然忘了唱詞

春天讓淮河自我延展，地理書在不斷

修改它的流域面積。萬畝油菜花

這金黃而濃稠的波浪，將隨著一只蜜蜂

跨州過省，通江達海

吊車、斜索、起重機，在開闊的大河前

變得緩慢而持重，我們需要的流速正是

這不徐不疾中，春風拂過的速度

我們拍照、合影，陽光之下，萬物蔥蘢

一個寬闊而溫暖的背景，即將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