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曲舞臺美術設計中“打散構成”方法論的應用

【摘 要】戲曲是集時間與空間于一身的綜合性藝術。在戲曲舞臺設計中，舞臺會受到演出的特定性條件限制，從而導致在藝術表現形式上具有假定性。舞臺受限于演出空間和時間的有限性，而其表現內容卻是無限的，從而形成了有限與無限之間的矛盾。因此在舞臺美術設計中戲曲舞臺有著自己獨特的藝術創作模式，即在有限的空間中營造無限的意境。在戲曲舞臺設計中，利用打散構成這一理論對元素中具有代表性的結構特征進行提取，從不同角度去觀察，解構，按照一定的構成法則和美學原理去重新構建一個新的藝術形式。本文將通過對打散構成方法論的論述，將打散構成作為一種戲曲舞臺設計的創作方法。文中將探討不同的構成方法是如何運用到舞臺設計中去的，并且有實例證明打散構成方法論是存在于舞臺設計中的。

【關鍵詞】打散構成；戲曲；舞臺設計

【中圖分類號】J81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4）09—001—03

引言

哲學家老子在《道德經》第二十八章“復歸于樸”中提出了“樸散則為器”的理念，樸不散則器不成。樸來自于道，是無的特性，器是有的概念從屬。所以無和有可以說是道器之辯。《道德經》說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所以由道生一到生萬物則是散，意味著在世間萬物中存在的原理，通過分散產生了各種各樣的個別事物。

石濤在《畫語錄》中說：“自太樸散而一畫之法立矣。一畫之法立而萬物著矣。”石濤強調了“樸散立法”，這是對老子“樸散則為器”思想的最好詮釋。先賢們的思想，讓我們在新時代下的舞臺設計理念拓展了一條創新的道路，故借古以開今，“太樸一散而法立矣”就是我們接下來要說的“打散構成”之法。

在現代，打散構成理念的影響已經擴展到藝術、建筑、設計等多個領域。在藝術設計領域中，“打散構成”體現為通過一定的美學法則將一個整體拆解為獨立的部分元素，并通過重新構建這些元素來創造新的視覺效果。這種方法挑戰了傳統的形態和結構，催生了創新和非傳統的藝術作品。在戲曲舞臺設計中打散構成思維方法的應用尤為突出，它將舞臺設計元素拆解，并以創新的方式重新組合，以此創造出獨特的視覺體驗和戲劇性表現。這一設計理念能夠得以運用和戲曲的虛擬性特征有著很大的關聯[1]。

中國戲曲具有三大基本特征，即綜合性、虛擬性和程式性。在戲曲中有一句諺語：“舞臺方寸地，思尺見天涯。”戲曲舞臺設計主要是以寫意的形式，即高度簡練，概括，取舍，是對生活原型進行選擇，提煉、美化，在有限的環境中營造出無限的意境。但打散構成并非是盲目的拼湊，而是按照一定的戲曲美學原理以及設計法則，在有著良好專業藝術素養的基礎上，將打散構成設計理論成功運用到戲曲舞臺設計中去的藝術形式[2]。

二、打散構成與戲曲舞臺設計

（一）打散構成的含義

從認識實質方面來說，分解比表面觀察更能深刻理解一件事物的本質。從設計理念方面來看，是重新架構屬于這個時代甚至高于這個時代的設計理念。“打散”的方法從表面上看來像是在破壞，其本質則是一種藝術提煉方法，將戲曲設計元素分解、重新組合，以創造出符合當下審美意識的形式和意義，產生新的內容新的形式。從“打散”到“構成”的藝術創作過程中，不僅產生了量變到質變的升華，同時引發了更深層的認識和更新的藝術技巧。

打散構成法則在不斷運動中尋找變化，在不斷的變化中尋求美的法則。在宏觀與微觀中展開新的視野，拓寬舞臺設計的新途徑，幫助設計師獲取豐富的設計思路和設計方案，使舞臺藝術升華。

（二）戲曲舞臺設計的虛擬性特征

在舞臺美術創作中，戲曲舞臺設計面臨特定演出條件的制約，這些限制在表現手法和藝術形式上引入了一種假定性。中國戲曲作為傳統的舞臺藝術形式，其演出空間和時間都會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然而戲曲所要表現的主題和內容卻是廣泛而深遠的。這種條件的限定性與內容的無限性構成了戲曲舞臺美術設計中一個顯著的矛盾。設計師必須在有限的空間和時間內，通過創意和技巧，巧妙地展現戲曲藝術的無限魅力和深遠意蘊。

戲曲舞臺美術有著自己獨特的創作模式，它往往以抽象、象征、虛擬、隱喻等間接表現的藝術手法去創造假定性的藝術時空，在傳統一桌二椅的戲曲舞臺上，通過演員“唱、念、做、打”的程式化表演創造的藝術形式，充分體現出戲曲藝術“景從口出，景隨人移”的空靈自由的虛擬性藝術特征。戲曲藝術在表現手法上并未采納話劇中常見的“三一律”原則對現實進行壓縮以便展現，而是通過虛擬性的表現技巧來構建時空背景。這種獨特的藝術手法，不僅突破了傳統敘事的時空限制，也為觀眾提供了更為廣闊的審美和思考空間。即便在寫實性的場景中，也要最大限度地去創造舞臺上的幻覺時空，以此來縮小有限時空和無限時空之間的矛盾[3]。

中國戲曲藝術是充滿寫意的，戲曲舞臺也應該是寫意的，含蓄的。在戲曲舞臺設計中，應利用打散構成這一理論，提取元素中具有代表性的結構特征，按照一定的美學構成法則去重新構建一種新的藝術形式。

三、戲曲舞臺美術設計中打散構成方法

（一）舞臺設計中色彩的構成

色彩抽象的形，以色彩來烘托氣氛，我們稱他為元素的色彩重構。南朝謝赫在《古畫品錄》中提出中國畫的“六法”論，其中對色彩作出了“隨類賦彩”一說，由此可以得知在舞臺設計中，元素的使用也同樣不僅僅是“依物填色”，色彩的目的并不是賦予在設計所用元素本身，“賦”是藝術的處理，“彩”也不是指具體的某種色，是包括了環境、空間、明暗等色彩的變化，是取決于這部戲想表達的情感，取決于觀演的心理反應，取決于舞臺的藝術效果。

在舞臺設計中，當把色彩作為設計元素重新組合到畫面中的時候，它隨著顏色的變化產生不同的情緒。

在《關西夫子》戲曲舞臺設計中（見圖1），設計師篩選了漢代崇尚的黑黃紅三種顏色，同時選取了東漢時期重要的標志性物體作為設計符號，如陶樓、漢闕、漢磚及磚雕。設計師將重心放在了主人公不為世俗所左右，剛正不阿的風骨上，提取了具有歷史感的設計元素來表現人物、展現環境，用這些元素進行人物個性的勾勒。設計師運用了凝重的黑色以及少量灰色來塑造人物性格，并在皇宮那場戲中采用了金黃色，局部采用紅色進行點綴。整個東漢時期的風土人情，具有深厚歷史感的景物造型，以及主人公的人物特征便呈現在舞臺之上了[4]。

（二）舞臺設計中尺寸的構成

在戲曲舞臺設計中可以將提取的元素進行尺寸的放大或縮小變化來突出主題進行情感渲染，這種突破生活中真實尺寸的夸張可以讓情緒更直接地表現并且產生很強的視覺沖擊。

在中國戲曲學院首演的探索性戲曲學術演出《戲韻畫意——中國戲曲舞臺視覺之美》（見圖2），舞臺上將不同歷史時期的戲曲藝術文物活化在鏡框式舞臺之上，通過強烈的視覺沖擊和厚重的歷史文化，展現了戲曲藝術的自由精神。其中《蘭陵王》部分的舞臺設計就采用了夸張大膽的設計手法，唐朝崔令欽的《教坊記》說：“大面，出北齊。蘭陵王長恭，性膽勇，而貌婦人，自嫌不足以威敵，乃刻為假面，臨陣著之，因為此戲，亦入歌曲。”舞臺上蘭陵王的面具被夸張為8米之高，屹立于舞臺之上，形成了一種強烈的視覺沖擊和情感張力。

（三）舞臺設計中的分解構成

在戲曲舞臺設計中，通過分解找到各種元素的結構形態，根據美的法則以及一定的空間關系進行構成，將完整的形態進行分解，找到它的比例，節奏，線條塊面的空間結構等。

在戲曲舞臺設計作品《牡丹亭》中（見圖3），設計師化繁為簡，創造了空靈詩意的舞臺美術效果，設計師并沒有將園林進行真實再現，而是經過主觀抽離，進行了更加洗練的視覺語言表達，通過對南方園林藝術元素的提取，采用了簡約、抽象等手段，對園林元素的提取重構，半個涼亭，一座假山，一扇窗戶，以小見大，以少勝多，抽取了這部戲景的靈魂框架，以有限表達無限的藝術本質，在展現園林元素的解構與園林意蘊之美的有節制的把控中，塑造了一個深植東方審美精髓的藝術境界，賦予了設計作品豐富的藝術內涵和文化深度。

設計師通過對傳統文化元素進行視覺化的打散重構，將傳統文化符號與現代審美的結合做了重新闡釋。這是中國戲曲舞臺運用傳統藝術元素與當代藝術審美設計的成功嫁接[5]。

（四）舞臺設計中光、物、影的構成

數字媒體藝術近年來逐漸滲透到了舞臺美術之中，AR（增強現實）和VR（虛擬現實）技術在近年來飛速發展，這些前沿技術已被廣泛應用于舞臺藝術領域，極大地豐富了舞臺藝術的表現力和觀眾的觀賞體驗。

在當代戲劇領域，傳統的舞臺布景和燈光效果已不再是唯一的視覺表現手段。隨著數字媒體藝術的興起，一種新時代技術手段應運而生，通過光（舞臺燈光）、物（傳統舞臺搭建）、影（數字媒體技術）等數字化技術元素遵循一定的美學法則進行有機整合，使舞臺設計實現了視覺效果的多元化。這種綜合性的設計手法不僅為戲曲作品帶來了更加深刻的情感表達，同時也極大地增強了觀眾的多元化視覺享受[6]。

這種多元化的技術整合，為舞臺藝術提供了更多的表現形式，舞臺藝術表現形式更加豐富，不僅為傳統戲曲注入了新的活力，同時也為現代戲劇的發展開辟了新的可能性。

滬劇《敦煌兒女》的舞臺美術設計中（見圖4），舞臺主體結構是三面白墻，傳遞出看似敦煌洞窟的既視感，設計師將佛陀、涅槃臥佛、敦煌石窟通過數媒技術在三面白墻上呈現，極大地提升了觀演之間的互動性和沉浸感。數字媒體藝術的介入，使得光與影的結合更加緊密，為舞臺美術設計的表現形式提供了更為廣闊的天地。這種藝術與技術的結合不僅改變了舞臺藝術的表現手法，還有利于演員更好地投入情感以便塑造角色，通過這種與數字媒體技術融合的舞臺美術設計，觀眾能夠更加深入地體驗戲曲的魅力，感受到藝術與科技結合所帶來的全新觀賞體驗。

這些技術的應用，使舞臺藝術的表達更加多元和立體，為傳統藝術形式注入了新的活力，同時也為觀眾提供了更加個性化和互動性強的藝術體驗。隨著技術的持續發展，數字媒體藝術在舞臺美術中的應用將不斷拓展，為舞臺藝術的未來發展開辟了更加廣闊的道路[7]。

四、結語

自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戲曲藝術在總書記的關懷與指導下，迎來了新的發展機遇。戲曲這一承載著中國悠久歷史與文化精髓的藝術形式，不僅在傳承中煥發出新的活力，更在創新中展現了其獨特的藝術魅力。文化自信的根基在于對傳統文化的深刻理解和尊重，同時也在于敢于創新和不斷探索的精神。在這一理念的推動下，戲曲藝術的創新之路越走越寬廣，不僅保留了其深厚的文化底蘊，更與時代發展同步，實現了傳統與現代的完美融合。

在這樣的背景下，“打散構成”的設計理念應運而生，它打破了傳統舞臺設計的框架，為戲曲舞臺藝術的現代化轉型提供了新的思路和方向。這種設計理念倡導對傳統元素進行重新組合與創新，使得舞臺設計更加靈活多變，更能夠滿足現代觀眾的審美需求。通過這種創新的設計理念，戲曲藝術的舞臺表現形式更加豐富多彩，不僅為觀眾帶來了耳目一新的觀劇體驗，也為戲曲藝術的傳承與發展注入了新的生命力。“打散構成”方法論在舞臺設計領域的應用，極大地激發了創作者的靈感和創造力，為舞臺空間的規劃和造型設計提供了更為開闊的思路。通過“打散構成”的實踐，將傳統戲曲與現代審美完美結合，為觀眾呈現出一幕幕精彩紛呈的舞臺藝術作品，為戲曲舞臺設計注入了新的活力，不斷推動我國戲曲藝術的繁榮發展。

參考文獻：

[1]姜今.打散構成[M].長沙：湖南美術出版社，1997.

[2]渠敬東.山水天地間[J].藝術品鑒，2021（34）.

[3]李威 .李威舞美設計近作[J].演藝科技，2018（1）.

[4]李威.《關西夫子》主創訪談：用色彩和線條賦予舞臺

以靈性[N].陜西省戲曲研究院，2020—08—05.

[5]中國舞臺美術學會.劉杏林：演出空間中的“視像”生命[EB/OL].[2023—01—18].https：//mp.weixin.qq.com/ s？__biz=MjM5MjEyMDg2MA==mid=2650508015idx=1sn=8e86547d 123f1d3b2e47e748b01387ddchks m=bea4039c89d38a8acda0f23f91a e52c12e1ed40c42c23aa6a8d46f00b bd89bbcd8c11e79a6cdscene=27.

[6]張連.中國戲曲舞臺美術史論[M].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 2000.

[7]尤寶誠.美術辭林·舞臺美術卷[M].西安：陜西人民美術出版社，1989.

作者簡介：趙夢楚（1990—），女，漢族，安徽宿州人，上海外國語大學賢達經濟人文學院，碩士，研究方向為藝術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