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關鍵詞:威廉· 莫里斯;圖案設計;色彩
1 威廉· 莫里斯的創作背景
1.1 威廉· 莫里斯早期經歷
威廉· 莫里斯出生在富裕的上層中產階級家庭,6 歲時全家搬到位于埃塞克斯郡的伍德福德大莊園中,莊園外就是埃平森林,為莫里斯提供了探索自然的場地。喜歡閱讀歷史小說的莫里斯經常“扮演”小說中的騎士騎馬到埃平森林去探險,觀察周圍的鳥、樹木和花卉。自然的熏陶和對閱讀的熱愛對莫里斯的藝術創作產生了深遠影響,他對自然中的形態、色彩非常敏感,在之后的圖案設計中通常選用大自然中的花卉作為創作題材,并熱衷于使用植物作為織物的天然染料。
1853 年,莫里斯進入牛津大學學習,在這里他結識了熱愛繪畫的愛德華· 伯恩· 瓊斯(Edward Burne Jones)。莫里斯通過伯恩· 瓊斯認識了拉斐爾前派畫家但丁· 加百利·羅塞蒂(Dante Gabriel Rossetti)。此后,莫里斯一邊在喬治· 埃德蒙· 斯特里特(George Edmund Street)的工作室學習建筑設計,一邊師從羅塞蒂學習繪畫。從莫里斯后來的藝術創作中可看出這段經歷對他發展實用美術的影響。他受拉斐爾前派影響,在繪畫中采用拉斐爾前派明亮的色彩,以反對當時繪畫中流行的灰暗調子,并將這種色彩延續到后來的圖案設計中,且始終堅持忠實于自然的風格。
1.2 威廉· 莫里斯所處的時代和社會背景
威廉· 莫里斯處于現代化狂飆突進的維多利亞時代,工業革命帶來社會進步的同時也帶來一系列問題。設計的手工業時期,設計與制造由手工藝人完成,手工藝人的技藝得到最大限度的發揮,生產出來的產品是技藝與審美相結合的產物。工業革命確立了機械化大生產的地位,手工藝逐漸被機器取代,設計與制造分離。與傳統的手工藝產品相比,機械化產品粗制濫造、濫用裝飾、矯揉造作,不再具有手工藝產品的自然美。
1857 年,威廉· 莫里斯和珀恩· 瓊斯為在倫敦紅獅子廣場的工作室布置房間,因無法在市場上買到滿意的家具,莫里斯自己設計并制作了家具。1861 年,在裝飾“自己的藝術殿堂”紅屋時,威廉· 莫里斯遭到了同樣的境遇,市面上充斥著矯揉造作的維多利亞風格和粗制濫造的工業產品,莫里斯只能自己設計內部的家具、壁紙、地毯、窗簾。莫里斯從自身的經歷深深意識到藝術對于人們生活的重要性,他無法忍受大規模生產導致的裝飾濫用及由此引發的公眾審美趣味日漸低下,希望為社會提供真正好的設計,為抵御來勢洶洶的工業化風格,反對維多利亞繁復矯飾風格的壟斷,威廉· 莫里斯決定全身心投入實用美術領域。[1]1861年4 月,莫里斯和朋友一起成立了“莫里斯- 馬歇爾- 福克納聯合公司”,該公司并不注重與工業的協調,而是作為一種商業主義、大規模生產和由此產生的趣味的日漸低俗的反抗,喚醒人們對自然裝飾、純凈的色彩和真正美的精神的追求。
2 威廉· 莫里斯圖案中色彩運用的分析
2.1 威廉· 莫里斯圖案中色彩運用的變化
莫里斯在圖案設計領域的成就主要集中在壁紙和織物設計上。最初,莫里斯公司的業務在建筑裝飾壁畫、雕塑、彩色玻璃、金屬制品、家具設計上,直到1862 年,隨著壁紙的市場需求增大,壁紙生產成為公司的主要業務。這時的壁紙設計以受上層階級喜愛的“法國”風格和堅持將自然形式象征化的“革新派”風格為主,圖案設計中以漂亮的花朵、淺色的格架或菱形圖案更受歡迎。
19 世紀60 年代,莫里斯設計了壁紙圖案《雛菊》(圖1)《格子花架》《石榴花與果實》,就花朵和果實而言,與自然主義風格有共同之處,但自然的象征化手法和對比強烈的色彩又與“革新派”風格相似,色彩搭配豐富,但清新雅致,給人以自然之感。從他早期的這幾件作品可以看出莫里斯力圖擺脫束縛,開創屬于自己的自然主義風格,以此喚醒人們日益低下的審美意識。60 年代末,莫里斯進行了一些設計上的改變,《安妮女王》(圖2)《印度風格紋樣》《小花枝》和《威尼斯風格紋樣》與之前色彩豐富的圖案相比,每一件都只用一種或兩種明亮、鮮艷的顏色。
70 年代,莫里斯已經掌握了壁紙生產的工藝,為吸引消費者,設計了《渦卷和枝條》,這是第一個以構成為基礎的作品。他在廣受歡迎的《茉莉花》(圖3)中同樣運用了這一結構,前景和背景充分交織,形成有一定立體感的復雜模式。他在1874 年設計了《百合》《色粉繪制紋樣》,又重新回到了《雛菊》清新的色彩中。這一時期,他在圖案設計中引入了一些新顏色,如灰色的陶瓦和藍綠色,一些設計中還使用了水彩薄涂法,色彩素雅質樸,更藝術化。70 年代后期,莫里斯的圖案用色逐漸偏向深沉幽暗,陰影和葉脈產生空間感。莫里斯的壁紙在商業上獲得了極大的成功,至1875 年左右,已經替代了原來風行一時的“法國”風格。
2.2 威廉· 莫里斯圖案中的“平面深度”
莫里斯喜歡采用豐富的色彩和色彩的變化體現圖案的和諧統一。莫里斯的圖案一般可分為三層,每一層既和諧統一,又作了一定的區分,使圖案在簡單的平面效果之外又具有另外一層錯覺空間,由此形成莫里斯圖案的最大特征——“平面深度”[2]。莫里斯在演講《關于圖案設計的一些建議》中,詳細論述了關于圖案層次凸顯的理論,并指出三種圖案凸顯的方法:利用色彩的明暗對比;利用色彩與色彩的對比;利用邊界線[3]。莫里斯大部分的作品采用紅、黃、藍三原色,綠、橙、紫間色,根據設計的需要,利用色彩的明暗、冷暖、輕重,達到“平面深度”的視覺效果。
2.2.1 利用色彩的明暗對比
色彩的明暗對比是莫里斯使平面圖案產生空間深度感的重要因素。人在觀看事物時,視覺中心區域之外的物象清晰度會逐漸減弱、模糊。利用色彩的明暗有益于調節視覺清晰度。在圖案設計中,莫里斯從色彩和形態上對每一個層次都做了區分,利用了色彩的明暗對比使圖案產生前后關系,在視覺上產生順序感,從而達到視覺愉悅。
莫里斯提出了兩種色彩明暗對比的方法:在暗底上顯現亮色圖案,或在亮底上顯現暗色圖案。他在1876 年設計的壁紙圖案《繁縷花》(圖4)是在暗底上顯現亮色的花卉,整體色彩屬于高長調的強對比,形成視覺反差。低明度的背景采用平涂的手法,中層相較底層明度較高,中間參雜細小的葉子和小花,上層則是明度最高的淺色繁縷花,在暗底上似乎被推出來一般。莫里斯于1865 年至1866 年設計的《石榴花與果實》(圖5)則是在亮底上顯示深色圖案,最底層以明度較高的蒼白色平鋪畫面,中層則是明度稍低一些的黃色細枝,最上層的橙子、檸檬、石榴和綠色枝葉使用了低明度色彩,在畫面中凸顯出來。由明到暗的色彩差異使視線產生前后關系,形成層次感和空間感。
2.2.2 利用色彩與色彩的對比
莫里斯認為要使圖案凸顯,要將一個平面從另一個平面凸顯出來,并且要將色彩從色彩中區分出來。莫里斯的圖案中,色彩的明度變化較為明顯,但色彩純度與飽和度則相對處于中間值,具有素雅、古樸之感。這與莫里斯在從事染色藝術中堅持使用天然染料有關,他希望通過天然的染料再現褪色后的感覺。
莫里斯在圖案設計中經常使用同色系色彩來表現,通過提高或降低純度將色彩與色彩區分開。他于1872 年設計的《茉莉花》,底層是純度較高的綠色,通過將底色加白逐漸提高茉莉花、枝桿和枝葉的色彩純度,形成低純度的鄰近色。整個圖案色彩簡潔,鄰近色彩與色彩之間的區分形成前后關系,產生空間感。
莫里斯還十分善于色彩的對比,進一步體現圖案的對立統一,通過色相的變化區分色彩,產生圖案的平面深度。他設計的另一幅《石榴花與果實》,底層的背景和中層的樹葉為近似色,且以冷色調為主,上層的橙子、檸檬、石榴這些果實為明黃色和橙色,以暖色調為主。通過藍、橙互補的色彩對比,使暖色的果實在冷色的背景中凸顯出來,具有前進感,而藍色的背景具有后退感,形成深度空間。
2.2.3 利用邊界線
莫里斯在《關于圖案設計的一些建議》中提出,將整個圖案用彩色線條一部分一部分地勾出輪廓也可以使圖案從背景中凸顯,這樣既可以與背景和諧統一,也可以防止顏色的不協調或生硬。若需要通過多種顏色和色彩的對比來構成設計時,必須在一定程度上使用邊界線。
利用邊界線使圖案凸顯的方法主要運用在莫里斯地毯的設計中。莫里斯在關于圖案凸顯的理論中,專門提及了如何處理地毯邊界線以及邊界與填充物的關系。莫里斯認為要使地毯的整體效果是柔和且令人愉悅的,就需要利用不同顏色的邊界線環繞所有的或大部分圖形,使地毯的圖案有效凸顯[4]。由邊界線形成地毯的結構框架,邊界線與圖案內容的比例很大程度上影響圖案凸顯效果。莫里斯提出有兩種邊線:一種是不吸引眼球的邊界線,只是對布料進行修飾,防止其看起來磨損,并固定內部填充物;另一種則是吸引眼球的邊界線,呈現與填充物不同的色彩,有助于表現內部的填充內容。若地毯的邊線寬大,則使用第一種不突出的邊界線,若邊界線狹窄,則使用與填充物不同色彩的邊界線,以此區分圖案層次,獲得清晰的視覺效果。《荷蘭公園地毯》(圖6)通過邊線把暖色的圖形和背景分開,并對紅、綠兩種對比色進行調和,凸顯了填充物,又使整個圖案的色彩協調統一。
3 威廉· 莫里斯色彩運用中包含的設計思想
3.1 舊傳統和新思想的統一
莫里斯主張向歷史學習,但極力反對因襲傳統藝術。他熱衷于中世紀藝術,發現中世紀圖案可以無限連續反復的構圖形式既方便生產,又符合圖案的形式規律,裝飾性強,于是在自己的圖案設計中借鑒了這種構圖形式,但又加強了統一之中的變化,色彩更豐富,更富于變化。他設計的《雛菊》賦予花朵自然主義風格,給人清新、愉悅之感。在以莨笤為母題的設計中,莫里斯重新解讀中世紀藝術,通過運用陰影和色彩的變化,形成一種三維的視覺效果。
莫里斯不僅從中世紀藝術中汲取養分,還吸收了東方圖案中的設計元素。例如他最著名的圖案設計之一《偷草莓的賊》,借鑒了東方的圖案藝術風格,采用牡丹、石榴等具有吉祥寓意的圖案,以黃色、綠色、紅色等具有東方藝術特色的濃艷的色彩置于深藍的背景之上,給人以莊嚴、穩重之美感。
莫里斯告誡生搬硬抄歷史圖案的設計師:“必須研究你所從事的藝術的歷史,否則你將會被遇到的第一個照葫蘆畫瓢的人牽著鼻子走”[5]。莫里斯對傳統經典藝術的學習不是簡單地模仿、抄襲,而是從古代的圖案設計中吸取精華,創造自己的藝術,發展“莫里斯式”圖案。
3.2 自然與形式的統一
莫里斯不僅注重圖案結構形式,還十分注重色彩的處理。在莫里斯的作品中可以看到豐富的色彩,并且通過色彩的明暗、純度、色相的對比和調和,使圖案達到形式上的統一。
莫里斯熱愛在自然狀態中生長的植物,酷愛用英國鄉間和花園生長的花卉植物作為圖案設計的母題。莫里斯反對照搬自然,他不是簡單模仿自然中的原型,而是經過仔細觀察自然植物的生長狀態,提煉出植物的生長原則,將自然的形式規律和法則貫穿到圖案的形象創造、構圖形式、色彩構成之中,將自然中的事物轉化成富有裝飾性的圖案,達到自然與形式的統一。莫里斯試圖運用色彩營造一種恬靜、舒適、宜人的氛圍,這種氛圍來自他對自然的形式規律的把握,使人在自然情境中感受到愉快和喜悅。
4 結語
威廉· 莫里斯的裝飾圖案具有豐富的色彩,通過色彩的明暗對比、色彩與色彩之間的區分以及使用邊界線,形成具有“平面深度”的圖案。他對圖案色彩的處理的重視,既表達了他對古典藝術和自然的尊崇,又表明他要擺脫束縛,創造出極具個性的圖案設計作品。可以說莫里斯是現代裝飾運動最重要的奠基人之一,他的圖案樹立了設計的典范,開創了圖案裝飾藝術設計全新的發展方向。